程致远的身体不好不是一天两天,这一点和他相处时间长的人都知道,他就是看着精神矍铄的,实际上离了药罐子活不了。

  但是祁烨不知道啊,程致远面色惨白倒下去的时候他甚至下意识的以为着老头是要碰瓷他,谁知道他是真的犯了心脏病,还是进ICU的那种。

  祁烨因为这件事内疚了一路,和沈皖江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更别说堪称直接被害人的程瑾逸了,这是要是让程芊知道了,回头指不定怎么跟他哥翻脸呢。

  祁烨捂着挨了打的半边脸在沈皖江身边坐下,沈皖江从护士站要了两个创可贴,亲手给他贴上才安心。

  “你先回去吧。”

  沈皖江说,越过他悄悄打量着程瑾逸。

  祁烨知道他的顾虑,怕程瑾逸看着他会心烦,但是这事情毕竟推脱不了,祁烨就算是顶着千斤顶也得在着等到人出来。

  见他不走,沈皖江也就不继续说了,时间一份每一秒地过去,纯白色的空旷里,沈皖江甚至能听见祁烨手上电子表滴答滴答的声音。

  等到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就像他们预想的那样,程致远被推进了ICU,还是前半夜不许探视的那种。

  不能探视,祁烨就更不能走了,沈皖江只好把他推出去买晚饭,自己和程瑾逸讲清楚来龙去脉。

  “所以,还是我不对?”

  程瑾逸抬头看他,沈皖江才看见他眼圈红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叹了口气,把手搭在男人后背上。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等叔叔什么时候出来再说吧。”

  程瑾逸没有表态,沈皖江就从下面握住他的手。

  祁烨去买晚饭,很久才回来,身后还跟郑樊。

  “你怎么把他叫来了?”

  沈皖江接过祁烨买来的晚饭,压低声音问他,谁不知道郑樊和程致远这俩关系微妙,之前还好的跟一家人似的,自从Kevin那件事之后,程致远嘴上说着不在乎,实际上心里指不定多项弄死他呢。

  沈皖江不相信郑樊对这些不知情,就算他在监狱里面两耳不闻窗外事,那祁烨呢,他也不知道?

  “他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呢,然后就过来找我了,再然后……”

  祁烨不用往下说,沈皖江只要看看他嘴角的创可贴,就知道郑樊来着干什么了。

  不过好在郑樊没有怒气冲天地兴师问罪,不然以程瑾逸现在的状态,恐怕连个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沈皖江越想越觉得可怕,那祁烨买回来的晚饭简单分了,才发现就连自己也没有胃口。

  “后续治疗的钱,都可以从公司的帐上走。”

  郑樊走到站在ICU玻璃窗前的成金一身边,一边说话,一边把一份盒饭递给他。

  那是程瑾逸刚刚拒绝了沈皖江的。

  程瑾逸牛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接。

  “我还不至于出不起这些钱,倒是你男朋友。”

  他煞有介事地看了眼祁烨,那人长这么大大概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那个项目的事,我不希望你们的公司有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插手这件事。”

  “他不会。”

  郑樊略勾了下唇角,笑容却是肉眼可见的不真诚。

  “那就好。”

  程瑾逸忽略掉他眼里的杀气,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径直走了,沈皖江原本还想跟上去,看了眼剩下的两个人,放弃了。

  程瑾逸是满身烟味回来的,成功地把沈皖江熏醒了。

  “太晚了,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程瑾逸点点头,脱了外套披在他身上。

  “我刚给司机打了电话,他一会儿会过来接你。”

  “我在这陪你吧。”

  沈皖江说,却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身上,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程瑾逸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放在他腰间轻轻拍着。

  司机来的不早不晚,正好就是沈皖江睡着的下一秒,他能感受到程瑾逸把他从椅子上抱起来,顺便掖好西装外套的边角,防止有风灌进去。

  车子里的香水不是程瑾逸常用的那一款,沈皖江只好把西装外套盖在脸上,像只钻进妈妈肚子里的袋鼠。

  他听见程瑾逸很低地笑了两声,随即又和“司机”交代了两句,然后就是车门关上,发动机轰鸣。

  —

  日光透过丝质纱帘照进来,沈皖江皱了皱眉头。

  他感觉这一觉睡得很长,也很安心。

  但是这种安心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终结了。

  魏晨翘着腿坐在他旁边,就有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吃人吗,把你吓成这样?”

  魏晨学者他的语气说,沈皖江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小声问了一句。

  “你怎么在这?”

  “因为这是我家。”

  魏晨说完,还不忘白了他一眼,沈皖江这才察觉到是什么地方不对。

  “你家?”

  “是啊。”

  “我怎么在你家?”

  魏晨没忍住冷笑了两声。

  “我去接你回来,不把你带回家,难道要把你扔在大街上吗?”

  难怪昨天的声音不对,还有点熟悉,沈皖江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他看着魏晨,不管怎么说都该道个谢,但那两个字就好像卡在嗓子眼里一样,怎么也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就别勉强了。”

  魏晨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是来叫你吃饭的,程芊说不太方便,不对,是我老婆。”

  他特意强调了一边,而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沈皖江没有说话,心里却一阵空落落的。

  魏晨刚一出去把门关上,他就把自己使劲儿摔在床上,不得不说,这别墅里的床就是比他工作室里的舒服,砸一下直接陷进去,沈皖江用了好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没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知道程家规矩不少,沈皖江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下楼了。

  程芊和魏晨已经在桌边坐下了,桌上是比他平时的包子和白米粥豪华很多的四菜一汤和一盘水饺。

  互道早安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地和程芊对上视线,又默契地飞快移开。

  他们出国的时间不短,沈皖江和程芊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面了,这会儿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莫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叔叔他,怎么样了?”

  就这么干坐着有点尴尬,沈皖江不爱说话的也忍不住没话找话了。

  程芊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

  “已经醒了,还是心脏的问题,他的病情本来就是时好时坏,你跟祁烨说一声,别让他有压力。”

  沈皖江看向他的目光不念带了点震惊。

  “祁烨,你们都知道了?”

  “我们一听见消息就赶回来了,但是毕竟是一家人,祁烨的责任,我们还是……”

  魏晨话没说完,忽然倒抽了口凉气。

  沈皖江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什么了,他和程芊谈恋爱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她生气,程芊面上笑着,脚下却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想到这,他竟然有点心疼魏晨了。

  这一顿饭只是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有些尴尬,到了后来也就没什么了,再加上程瑾逸回来,沈皖江自告奋勇去替他的班。

  他大概是累坏了,点了点头就上楼睡觉去了。

  临走前,沈皖江特意煲了一锅汤。

  这汤得煲一整天,晚上程瑾逸带去正好。

  —

  宽敞的医院长廊里,纯白的色调让压抑感扑面而来,沈皖江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几下,才终于鼓起勇气敲门。

  程致远正靠着床栏看电视,看见他进来,只是扫了他一眼,就把目光重新挪回到电视上。

  “来了。”

  “嗯,叔叔您,好点了吗?”

  沈皖江被他扑面而来的威压弄得说不出话,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好像还戳了老爷子的肺管子,老头冷哼一声,看向他手里的保温餐盒。

  “拿的什么啊?”

  “这个啊,这是早饭,程芊特意给您做的。”

  沈皖江一边说,一边伸手拧盖子,程致远却瞥了一眼他的动作,扭过头。

  “不吃。”

  沈皖江吓得不敢动了,有点委屈地看着程致远。

  他一大早上到现在,恨不得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到底哪惹着他了?

  沈皖江想不明白,就用那委屈的眼神看着程致远。

  大概是因为他大半天没动作也不说话,程致远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叹着气说了一句。

  “程芊做的那几样菜,从她开始做饭就一直吃,现在病了想改善一下伙食,结果还是程芊做的,不吃!”

  他说完,就彻底不搭理沈皖江了。

  少年心里的大石头却没有因为他这一句话放下,毕竟是病人,早上不吃饭怎么行。

  他把饭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上,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一样,把桌子推到他面前。

  “你这孩子,你…”

  程致远还想说些什么,但大概是被沈皖江这副倔样给惊住了,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之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程芊做的东西其实不难吃,只是程致远吃了太久吃腻了,他其实早就饿了,只是心情不好,又想给沈皖江脸色看,却在沈皖江的“监督”下吃的比平常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