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机会，你应该去。”
沈皖江低声说道。
男人没有说话，两只手紧紧地环住他，唇瓣在他额角上落下一个吻。
“那你跟我一起走。”
“这不行。”
沈皖江推开他，一脸的认真。
他不是傻子，更何况程致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不想跟你分开，也不想去美国。”
“那你想去哪？”
“我想在你身边陪着你，陪你一辈子。”
程瑾逸说，把人重新抱回来。
沈皖江跌坐在他怀里，精致的眉眼透着几分无措，但是他们都知道，结局已定，能做的，就只剩下在彼此身边多待一会儿，哪怕就一会儿。
程瑾逸的飞机定在两天之后，机票是程致远买的。
登机前，程瑾逸没有找到沈皖江。
他是个讨厌离别的人，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他都不喜欢。
所以就算是程瑾逸要走，他也没有来，而是在家里做了足够他来回飞几趟吃的东西，让祁烨带过去。
“你真不去看看，他这一走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祁烨把东西交到程瑾逸手里，就拐到一边去给沈皖江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许久，终于传来很低的啜泣声。
“他上飞机了？”
“嗯，过来看看吧，还有时间。”
祁烨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自己劝沈皖江和程瑾逸缓和关系的一天。
“我就不去了。”
冗长的叹气声之后，沈皖江终于下定了决心。
程瑾逸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他都没有接，电话以后，是一条接着一条进来的消息。
沈皖江索性把手机关了。
这下，不光是程瑾逸，就连祁烨也找不到他了。
等到程瑾逸的飞机终于飞走了。沈皖江才终于给手机开机。
程瑾逸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地弹出来，少年看着手机屏幕，心口像是被棉花紧紧塞住了一样。
他把第一条语音点开，手机放在一边。
程瑾逸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他一条接着一条地听，甚至能感受到电话对面那人的情绪的变化。
直到听到最后一条。
“我走了。”
这是所有语音里最短的一条，平静而淡然。
但也是这一句话，少年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他点开第一条语音，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手机屏幕上。
听过的语音不能自动播放，沈皖江只能一条一条地点，一边点，一边用纸巾擦掉上面的眼泪。
沈皖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还没走出来，敲门声就把所有的思绪打断。
“江江，还哭呢！”
他把门打开一条缝，祁烨开门进来，看见他的一瞬间，有种白眼翻上天的冲动。
“我没哭，就是刚才切菜…”
“得了吧，你快要把程瑾逸一年的饭都做出来了，还切菜，骗谁啊！”
祁烨忙不迭地拆穿他，说完话直接躺在沙发上。
他忙了一上午还没来得及烧水，只能从冰箱里拿了瓶啤酒给他。
祁烨看着他送来的，外面还挂着霜的啤酒，满脸的诧异。
他把搁在茶几上的腿放下来，拿起桌上的啤酒，又认真地盯着沈皖江。
“你…你真没事儿吗？”
“我没事。”
沈皖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有点累了，你要是没事…”
“正好，给你们跑了一上午的腿，我也累了。”
祁烨说着，重新又靠在沙发上。
看见他不准备走，沈皖江也不准备招待，他和祁烨的交情不算浅，转头去睡觉也没什么。
“出去吃个饭吧，反正你也没有心情给我做饭。”
祁烨叹着气说道。
沈皖江顿住脚步，有些木然地回头看他。
“点个外卖吧，我请客。”
“外，外卖？”
祁烨盯着沈皖江，目光比看见他把一罐冰啤酒拿给自己还奇怪。
“我今天有点累了，你要是不想吃外卖，楼下的…”
“就去楼下！”
不等沈皖江说完，祁烨就打断他道。
少年的反应明显慢了两秒，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好。”
他说，直接往玄关走。
祁烨看着他身上格格不入的家居服，忙不迭地把人拽回来。
“又怎么了？”
沈皖江本来就心烦，这会儿更是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祁烨平生第一次遇见别人这样看他，但看在这人是沈皖江的份上，也就不计较了。
吃饭的地方就是一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面馆，沈皖江没什么胃口，就祁烨点什么，他吃什么，结果那人上来就要一份牛肉面。
“我不吃牛肉面。”
“那，炒三丝？”
“不吃。”
“那你吃什么？”
祁烨直接把菜单推给他。
沈皖江本来就胃口，菜单摆在眼前更觉得饱了。
“两碗米饭，菜，随便上。”
祁烨说完，直接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的现金放在桌上。
老板乐的嘴都合不上，拿起钱就走。
这下，就连没有胃口，表情从出门就开始木讷的沈皖江，也换了个表情，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给钱的祁烨。
“怎么了？不难过了，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祁烨一边问，一边从筷笼子里面拿出四根筷子，用餐巾纸一根一根地擦干净。
“没什么。”
沈皖江摇摇头，在心里补了一句。
早知道就不出来吃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给的够，别说是牛肉面，苍蝇小馆里也能做出来满汉全席。
沈皖江眼睁睁地看着祁烨被缓缓端上桌的菜震惊掉下巴。
“这，都是我们的？”
“对，您慢慢吃，后面还有。”
老板一边说，一边把一盘满满当当的酱牛肉端上桌。
“不是，这些够了，多了…”
“钱都给了，有多少上多少。”
沈皖江难得说话，只是一开口就震惊祁烨的程度。
“你要是吃不了就打包带走，够你一年吃的了。”
沈皖江一边说，一边双手环胸地靠在椅背上，好像刚才那个一脸郁闷的人不是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烨隐约觉得这人是要看自己的笑话。
“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啊？”
这家店的价位其实不低，但是祁烨给的钱也不少，两个人一边聊一边吃，硬生生把午饭吃成了晚饭。
“回美国。”
“不是说在那定居了。”
说这话的时候，沈皖江特意假装漫不经心地舀了一勺面条汤。
“还没办下来呢，你是不知道在那边置办一套房产多费劲，就是…”
“不对啊。”
祁烨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沈皖江舀汤的动作顿了顿。
“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好奇。”
沈皖江的回答格外简短，隐约有了程瑾逸的风格。
“行，好奇，嗯，好奇呗。”
祁烨一边说，一边不住地点头。
两个人的一顿饭，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闲聊。
祁烨没有打包的习惯，沈皖江却是个节俭习惯了的，大大小小拎了一大堆的打包盒，临走前还邀请祁烨明早来吃早饭。
祁烨看了眼他手上的饭盒。
“吃剩饭吧！”
沈皖江白了他一眼。
“我说真的，你应该给程瑾逸打个电话的。”
“他今天上飞机前，哭了。”
祁烨把他送到家门口，自从那个剩饭的梗之后，气氛一直都挺轻松的，只是谈起程瑾逸，少年的眸光再次暗淡下来。
“他…他说什么了吗？”
“他说他想你了。”
祁烨的语气很温柔，如果不是他今天真心实意地缓和两个人的关系，沈皖江真要怀疑他是故意来捣乱的。
“我知道了。”
身后的路灯坏了，少年又是背着光站着，脸上的表情看不清。
祁烨知道自己说多了也没什么意义，就点了点头，嘱咐一句早点睡之后，转身走了。
—
事实证明，祁烨所说的“早点睡”，最多就是个美好的愿景。
沈皖江躺在床上，恨不得把程瑾逸的语音设置成循环播放。
好不容易要睡着了，程瑾逸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喂。”
半梦半醒之间，少年接起了电话。
“终于想起我了？”
带着怨气的声音在电话对面响起。
沈皖江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眼睛紧盯着外面的天色，许久，又把目光转移到手机上。
“你…”
“我刚下飞机。”
背景音里有英文播报的声音，程瑾逸确实是在机场里，还有佟宁那熟练且熟悉的英语。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手机忘记充电了，没顾上。”
沈皖江把眼角将落未落的眼泪擦掉，努力保持着语气平静。
“充电了。”
程瑾逸点点头，这个说辞别说是程瑾逸，就连沈皖江自己也不信。
“手机没充电，那总能过来送我吧，躲着不见我是怎么回事儿？”
男人的语气中带着质问的意思。
沈皖江握着手机的手有些打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睡好的缘故，她觉得心脏跳的很快。
“我会找机会回去，不会太久。”
“我知道。”
沈皖江点点头，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程瑾逸在电话对面听着，明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此时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怎么也说不出来。
“照顾好自己，要是想我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沈皖江的声音很轻。
程瑾逸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高兴，电话就被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