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递过来的车钥匙，少年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什么一样，接过钥匙开车走了。
程芊是吃安眠药自杀的，孩子一直哭个不停，平常这种时候，程芊就是再不愿意动也会下来看一看，但是当时她什么也没有做，一直到保姆给孩子喂了点奶粉哄睡着，上楼去看她，才发现她“睡着了”，床边扔着褪黑素的瓶子。
因为发现的及时，程芊捡回了一条命，程瑾逸来的时候，她正面向窗户坐着，宽大的病号服将她本就单薄的身子衬得更加消瘦了些。
程瑾逸无声地在他身后站了好久，还是大夫进来打针，程芊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哥。”
程芊叫他，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平生第一次，程瑾逸觉得自己不配做这个哥哥。
他小心翼翼地在程芊身边坐下，程芊顺势靠在他怀里。
“上次这样，还是我说不想嫁给魏晨。”
“他人呢？你没给他打电话？”
提起魏晨，程瑾逸又有些生气，他承认这件事情百分之八十是他的责任，但作为丈夫，这种时候不在真的合适吗？
程芊摇了摇头，没有神采的双眼缓慢地聚焦，落在程瑾逸的身上。
“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我妹妹，我当然要救你。”
程瑾逸耐心道。
没想到程芊却回应给他一个冷笑。
“妹妹，哥哥，那你把我的男朋友还给我好不好？”
程芊抓住他的衣领，声音嘶哑道。
程瑾逸闻言一怔，眉头略微皱了皱。
“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再做傻事。”
—
从医院回来，沈皖江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的，他试着做点事情分散注意力，但无论做什么事情，最后都会因为满脑子都是程芊自杀而停掉。
他终于还是妥协了，坐在沙发上“轰炸”程瑾逸。
说是“轰炸”，其实十句里面有八句都是关于程芊的。
面对迟迟没有等到的回应，沈皖江几次压抑住想要拿起车钥匙去医院的冲动。
程瑾逸回来的时候，沈皖江已经睡着了，屋子里没有开灯，程瑾逸摸黑给他盖上了一条毯子。
“你回来了？”
他刚把被子盖上，沈皖江就醒了。
“嗯。”
程瑾逸点点头，沈皖江闻到他身上很大的一股烟味。
“你抽烟了？”
程瑾逸这才后知后觉地闻了闻自己身上，他抽了半盒烟，身上的味道不是一般的大。
他脱了西装外套扔在一边，看着躺在他腿上的人，希望时间就此静止下去。
“程芊怎么样了？”
黑暗中，他听见沈皖江问他。
“抢救的及时，捡回来一条命。”
程瑾逸说，声音有些不对劲。
这种时候，沈皖江想不敏感都难，他仰头看着程瑾逸，屋子里没开灯，但窗外有月光落在他脸上。
男人仰头靠着沙发坐着，月光将他原本就流畅的脸部线条描摹出一道淡淡的亮光。
无形中增加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美感。
“程芊，今天跟我说了一件事。”
沈皖江正看得出神，甚至将手伸到半空想要借着月色描摹他的轮廓。
程瑾逸却骤然睁开眼，抓住少年细瘦的手腕，拿起他的手在唇边吻了吻。
“什么事？”
相处了这么久，面对他这样的动作，沈皖江还是会不自觉地脸红。
“我想……”
“你能不能过去陪她一段时间？”
“陪程芊？”
少年不解道。
男人沉重地点了点头。
像是不愿意面对他的反应一样，少年收回自己的目光。
“行，只是，这样真的合适吗？”
他要是没猜错，程芊十有八九就是因为那件事情才走不出来的，选择自杀的。
男人没有答话，而是重新靠坐在沙发背上。
两个人就用这种扭曲，又有些亲密的姿势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程瑾逸睡醒的时候，沈皖江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
几道精致的小菜摆上桌，旁边还有一个观赏性十足的白色饭盒。
“给我的？”
程瑾逸把饭盒拿起来，又放下。
沈皖江从厨房里出来，看了眼他手上的饭盒，眼里的光暗淡了下来。
这下，不用他说，程瑾逸也知道答案了。
“是给程芊的？”
“嗯。”
沈皖江点点头，把饭菜放在桌上。
“吃饭吧。”
两个人面对面地在桌边坐下，吃的用的都是相同的，就连那个饭盒里放的东西，也都是一样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皖江就觉得程瑾逸心里好像堵着一口气。
这种感觉间接影响了他，少年不自觉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饭吃的急了，有些就顾不上了，牛奶喝的满嘴都是。
沈皖江也意识到自己的狼狈，慌张的想要找纸巾，才反应过来纸巾盒在餐桌那一边。
准备起身去拿的时候，面前已经递过来一张餐巾纸。
他想神手去接，程瑾逸却走到她身边，帮他擦干净。
“一会儿吃完饭，我送你过去。”
程瑾逸说，沈皖江还没回过神，男人又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怎么了到底？”
面对着程瑾逸若即若离的目光，沈皖江越来越看不懂了。
而且看得越久，他就越害怕，总感觉这是自己和他吃的最后一顿饭。
“没什么。”
男人笑了笑，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
“就是有点不放心，你也知道，经历了这种事情，程芊最近的情绪波动很大，所以，你要是……”
“就这件事啊，我知道。”
沈皖江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放心。
但男人很久才放开他的手。
—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程瑾逸站在车门旁边和他挥了挥手。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前脚刚走，后脚，程瑾逸就跟上了他的步伐。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来到程芊的病房门口。
虽然距离很远，程瑾逸却恨不得把眼睛都安在少年的身上。
他站在离门口不远处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正奇怪病房里怎么没动静，门就开了。
程芊穿着病号服从里面出来，看见程瑾逸时，脸上没有任何的惊讶，甚至很平淡。
“哥。”
他叫了一声。
程瑾逸很久才答应她。
“你是，因为不放心，所以才跟来的？”
程芊问的这么直截了当，倒是程瑾逸说不出话了。
他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程芊身后的沈皖江。
“不是，就是……”
“他有东西落在我车上了。”
程瑾逸说。
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来。
沈皖江当即红透了脸。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程瑾逸就始终把这支笔贴身放着。
“钢笔？”
程芊打量着他手里的钢笔，明显也觉得这个理由牵强。
先不说这是不是沈皖江的东西，就算是，他也不会随身带着。
毕竟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以程芊对他的了解，他应该藏起来，或者压箱底才对。
想到这，他转头看了眼沈皖江。
少年上一秒还蒙着，这会儿就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不光上前接过钢笔，还说了几句类似于“我说怎么找不到了”之类的话。
最后一支“救命钢笔”也没有了。
程瑾逸想不走都不行，但他又不放心，只好绞尽脑汁地找其他理由。
“你们，中午想吃什么？”
“要不要我给你们点个外卖？”
程瑾逸说，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几乎是把沈皖江带饭来的这件事忽略了个一干二净。
“不用了，我不是……”
“哥，你要是真有事就直说，不要这样找理由，怪没意思的。”
程芊说，躲开一点给他让出一条进病房的路。
程瑾逸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
病房里很大，却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显得格外拥挤。
程瑾逸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佯装刷手机，实际上目光一刻也没有从沈皖江和程芊身上离开。
“你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程芊注意到他的目光，把饭盒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他吃过了。”
不等程瑾逸说话，沈皖江就抢先说道。
男人轻轻皱了下眉头，两片薄唇不自觉地抿在一起。
程芊点了点头，开始吃饭。
沈皖江坐在他身边，程瑾逸时不时就看一眼表，他来之前给魏晨打过电话，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现在还不来。
“魏晨知道你……”
程瑾逸没有说下去，程芊的情绪不稳定，他也祝摸不透这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偏偏程致远和魏晨又都不在。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给两个人发消息。
另一边，公司的危机公关在处理白檀的事情上和白檀的家属要求产生了分歧，两拨人在就是否要走法律程序这件事情上炒个不可开交。
在给程致远和魏晨发完最后一条消息之后，程瑾逸终于放下了手机。
面前，是沈皖江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程芊的“温馨”画面。
程瑾逸又把手机拿了起来。
“你公司里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可以。”
他正出神，手机上就弹出一条消息。
正好就是对面的沈皖江发过来的。
程瑾逸拿起手机飞快的打着字。
“公司有点事，我得去一趟，你先顶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