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程芊怎么了?”
程瑾逸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屋子里很安静,再加上程致远的声音很大,沈皖江被吵醒了。
“程芊怎么了?”
少年从床上坐起来,抓住起身要走的人,问道。
程瑾逸吓了一跳,想要让他再睡一会儿,沈皖江就醒了,想那手机看一眼时间,却发现因为忘记充电,手机已经关机了。
“十一点多了。”
程瑾逸说,把他的手机拿走放在自己这边充电。
“他没说清楚,你先睡吧,等我到了那边给你打电话。”
沈皖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却根本睡不着了。
—
春末的风还沁着凉意,卡宴车在不眠不休的城市间疾驰着,最终停在医院门前。
程芊是早孕引起的大出血,程瑾逸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推进去有一会儿了
“这怎么回事儿?”
程瑾逸把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魏晨一把拎起来,问道。
那人像是哭了很久的样子,镜片后面满是泪水。
看见程瑾逸要打他,他也不挣,只是死死地瞪着他。
程瑾逸松开手,那人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蹲在地上。
“跟他没关系。”
程致远刚才因为伤心过度没缓过来,想伸手阻拦的时候,程瑾逸已经把人放开了。
程瑾逸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魏晨是无辜的。
程芊当时一直坐在沙发上陪他看电视,手机进来消息他看了一眼,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消息?”
男人困惑地皱起眉。
“她手机在哪?”
程致远没有说话,倒是面前的魏晨,把程芊的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到程瑾逸手上。
“密码?”
“961125”
听见这串数字的时候,程瑾逸的手明显抖了一下,他抬头去看魏晨,那人像是早知道他会看自己一样,短暂的对视里,他脸上的笑包含着难以言说的苦楚。
那一刻,程瑾逸甚至觉得自己不用打开手机看,答案就已经揭晓了。
“是她告诉你的?”
“我猜的。”
“家里人的,可能用的都试了一遍之后,猜出来的。”
他的这个“猜”字用的实在是太牵强,随着最后一个数字输入进去,程瑾逸也察觉到,自己当初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拉到自己身边的举动有多不靠谱。
一瞬间,他不知道应该同情魏晨,还是自己。
亦或是他们本来就不值得同情,因为最可怜的,一直都是程芊。
程瑾逸沉默着点开微信,最近的消息并不难找,第一条就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一个文件夹。
程瑾逸把文件夹打开,上面的内容让他险些也站不稳了。
—
沙发上,沈皖江看着手机上的十几个未接来电,脸色惨白。
电话是程芊打来的,他和程瑾逸在一起的时候,明明听见过,但是那人不许他接,还关掉了他的手机,这才在刚才给他造成了一种手机没电的“假象”。
他颤抖的手指落在“程芊”那两个字的上方,许久,还是放弃了,不过也没有彻底放弃,而是把打给了程芊下一个的程瑾逸。
—
急促的铃声在响在手术室门前。
男人有些狼狈地翻出自己的手机。
“喂,她……已经在手术了,你别担心。”
沈皖江听见男人在电话那头安慰自己,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睡觉的暖宝宝上。
“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不用。”
程瑾逸的回答很果决,沈皖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些失落,但也理解。
“好,那你照顾好叔叔,他年纪大了,可能……”
“我知道。”
程瑾逸说,看了一眼程致远,叹了口气道。
大概是知道这样聊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沈皖江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快要挂断电话的时候,那边传来了医生叫家属的声音。
程瑾逸不知道是不是忘记挂断电话,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冲了上去。
伴随着婴儿哭声的,是程芊性命垂危的消息。
“心理准备,什么心理准备?”
魏晨冲上去抓住医生,快要三十岁的人哭得像个孩子。
刺耳的哭声顺着听筒传过来,沈皖江一言不发地听着,许久才挂断了电话。
程芊的心脏不好,小时候不能剧烈运动,长大了不能有情绪波动。
所以当程瑾逸把照片点开的那一刻就知道,那人是想要了程芊的命。
他不是没想过劝程芊不要这个孩子,但总觉过意不去。
毕竟已经从她身边夺走了一个沈皖江,如果再让他放弃孩子,就算是为了她好,也会被误会一辈子。
想到这些,想要按照那个号码拨过去的时候,郑樊来了。
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眼皮耷拉着,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像是从哪个酒吧里刚出来。
“老板。”
他朝程瑾逸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句,期间还不忘朝ICU里看了一眼。
“你怎么喝成这样了?”
“下班时间。”
郑樊努力保持着正常语速,和控制面部表情正常,没想到还是被程瑾逸给发现了。
男人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手上的手机递给他。
屏幕亮着,打开的文件夹里,是一张程瑾逸和沈皖江吻在一起的照片。
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起初还会害怕,但掉以轻心几次之后,也就不当回事了。
结果就出事了。
“这是……”
“就是程芊的。”
程瑾逸接上他的后半句话。
“去给我查,我要知道这号码是谁的。”
“现在?”
郑樊有点怀疑,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现在的状态,查对了还好,要是错了,那可就真是物理意义上的误伤了。
程瑾逸肯定地点了点头。
“不光要查出来谁干的,还要查出来他家住在哪,家里有多少人,每个人都是干什么的,如果可以,最好把财产和人际关系也查一下,避免后续的麻烦,我说的对吗?程老板?”
Kevin从不远处过来,一边说,一边拿走程瑾逸手上的手机。
男人被他看透了心思,眉间戾气更重了些。
“那你说怎么办?”
“一个办法。”
Kevin说道,把那张照片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
“一个办法,明天上班,去保卫科,调监控。”
“明天?”
“不合适吧。”
郑樊也说,像是为了中和程瑾逸那语气激烈的质疑。
“是不合适,但是也比家里的这点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好吧?”
Kevin说道,看向程瑾逸的目光里,头一次带了点挑衅的意味。
郑樊被这俩之间的火星子打的酒醒了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
刚想说话,程瑾逸就转身走了。
程瑾逸去楼道里抽烟,程致远一心想要留下来陪着程芊,只剩下的一个魏晨,被他支出去给大家买吃的。
“是谁干的?”
Kevin的语气很平淡,郑樊也没有绕弯子,思忖了片刻之后,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Kevin边摇头边感叹着。
回头看见郑樊还站在那里,眼里的无奈,转化成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恨铁不成钢。
“你还站在这干什么?”
“去把事办了。”
“什么事儿?”
郑樊不解,甚至歪了一下脑袋。
Kevin忽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甚至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喝多了酒把脑子喝坏了。
“谁做的你就找谁,杀了埋了随你的便。”
郑樊被他这一番话说愣住了。
换句话说,他没想过会这么顺利。
转身离开的片刻,他的唇角出现了一个很浅的笑容,掺杂着一种类似于大仇得报的快感,唯独不见一点震惊和犹豫。
程瑾逸从楼道里出来的时候,郑樊已经走了,再加上魏晨也不在,原本还算人多的走廊显得空了不少。
“他人呢?”
他上前去问Kevin,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Kevin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把目光落在ICU的玻璃上,透过玻璃,能看见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面罩的程芊,以及正在工作的心率监测器。
“你好像从来都没问过,程芊是从哪来的?”
他对程瑾逸说道,像是在和一个阔别多年的老友聊起从前那样,波澜不惊。
程瑾逸觉得心里的那种预感更强烈了几分,但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好像有股力量促使他坐在椅子上,听着Kevin把话说完。
“他是我战友的女儿,真正的生死之交。”
Kevin是像程瑾逸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猎人学校出名的教官了。
但是他练出来的兵,无一例外都投入了战争当中,形势严峻的那些年里,他自己甚至也要上战场。
“郑樊是我捡来的,程芊也是我捡来的,只不过捡来的时机不同。”
郑樊被捡回来的时候,正是雇佣兵紧缺的时候,那段时间,Kevin好像也魔怔了,盯着块儿石头都恨不得亲手加工一下,送去战场上打仗,更别说是郑樊一个敢从死人手里拣馒头的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