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烨转头去看程瑾逸,后者立刻心虚地低下头,用不沾阳春水的手指捡起袋子里一个泥土少一点的土豆。
“谁教你把面巾纸和大米一起放在锅里煮的?”
面巾纸?
程瑾逸一愣,还没来得及看,祁烨就三下五除二把那一锅“粥不粥,饭不饭”的东西倒掉了,随即有模有样地开始淘米做饭,刷锅炒菜的动作更是熟练得不像话。
他忙得火热,差点忘了程瑾逸的存在,无意间回过头,目光落在程瑾逸削好皮的土豆上。
“卧槽!”
程瑾逸皱起眉头,厌恶里隐约有那么一点期待和得意。
他是不会做饭,但削土豆皮这东西不就和削苹果一样吗?
结果祁烨开口就是一句。
“你家有矿啊,土豆就吃芯!”
“别说,还真有。”
程瑾逸说着,慢条斯理地拿起一个没削完的,从已经削好的地方开始,重新削。
祁烨压着火看他把一个土豆从苹果削成苹果核。
“算了算了,你别干了!”
“为什么?”
祁烨被他问住了,在厨房看了一圈,最后拿了一盒秋葵给他。
“你洗这个吧,用土豆做的那个菜,不着急。”
程瑾逸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秋葵的同时打开了热水。
“用冷水。”
祁烨一边说,一边打开冷水,冲程瑾逸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
“防止营养流失。”
客厅里,沈皖江和程芊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问起对方最近过得怎么样,以后有什么打算,就是闭口不谈过去,也没法谈。
至于郑樊,一边竖着耳朵听厨房的动静,一边开了大半袋的夏威夷果,确定厨房里的那俩真不会打起来,才放心出去把车停进车库里。
“我听说你最近打算收购魏家?”
“已经在收尾了,小祁总有兴趣?”
“小祁总”这三个字一出,祁烨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了。
见他忍着没发火,程瑾逸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把洗完的秋葵从水里捞出来,指尖都红透了。
“兴趣谈不上,不过就是感觉以你们一家的实力,可能吃不下这块肉,想帮帮你。”
说着,祁烨一改之前的针锋相对,用胳膊肘“亲昵”地撞了他一下,程瑾逸只来得及躲开第二下,之后还介意地看了眼被他碰过的衬衫袖口。
“这样啊。”
程瑾逸冷笑道。
“那就不麻烦你了,我已经在国外找好了合作商,如果……”
“找好了!国外!?”
祁烨一时间没控制住表情,他是在老爷子那边立了军令状的,今天也是专门为了这件事来的,没想到从郑樊那知道了沈皖江的事,他承认夹带了私人恩怨,但主要还是打抱不平啊。
“国外的啊,那都不可信。”
“我和他认识很快长时间,可信。”
“那咱们俩还认识很长时间了呢,江江还跟你……”
程瑾逸骤然抬起头,使劲瞪了他一眼。
“不提不提,那你不是也不相信他吗?再说了,外国人跑路这种事情不少,追责又很麻烦,你不如找一个信得过的?”
“信得过?”
面对他的疯狂暗示,程瑾逸粗略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狐疑地皱起眉。
刚要开口,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这不用你,你等着吃就行。”
看见进来的是沈皖江,祁烨赶紧换上一副笑脸,搭配着有点不合身的围裙,一副居家好男人样,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更是看得程瑾逸牙疼。
“你怎么来了?”
“程芊饿了,他说你给他煮了粥,让我过来拿一下。”
沈皖江说得很慢,程芊跟他说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程瑾逸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祁烨就爆发出一阵笑声,笑着笑着就蹲在地上,一只手按在肚子上接着笑。
注意到少年眼里那明晃晃的四个大字——我就知道。
程瑾逸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那个,粥……你让她先等一会儿,很快就吃饭了。”
沈皖江点了点头,转而从冰箱里拿了两盒酸奶和一袋水果燕麦弄好了端出去。
程瑾逸的目光始终紧跟着他,直到厨房门再次关上。
“看见了吧,学着点,人家可比你细心多了。”
祁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手里还握着一把炒菜用的锅铲。
程瑾逸白了他一眼,要跟出去的时候被祁烨抓住往怀里塞了一把青菜。
做好的饭菜很快被端上桌,一直在客厅里的三个人下巴都快惊掉了,完全想象不到他们俩会做饭。
“这都是你们俩做的?”
“是啊,你看见那土豆了吗,那可是十个啊!”
“几个?”
认真摆碗筷的郑樊不敢置信地反问。
祁烨示意他看程瑾逸。
郑樊更蒙了,没听说过他喜欢吃土豆啊。
众人正猜测着原因,一直放在沙发上的,程瑾逸的手机忽然响了。
看见屏幕上的备注,男人的脸色有些凝重。
“喂?”
“她在我这。”
说完,他把手机递给程芊。
“你要过来?不方便吧,我哥这还有朋友在呢。”
电话是魏晨打来的,程芊说起“朋友”,目光却落在沈皖江脸上。
少年躲开她的目光,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一种说不出的愁绪在他心头一闪而过。
“你都来了?那你还打电话!”
这话一出,众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连祁烨也绷着脸,气氛没有一开始那么活跃了。
但是大家也都不忍心看他为难,于是心照不宣地说了些类似于“来都来了”之类的话。
程芊按照原话回复他,电话还没挂断,门铃就响了,郑樊过去开门,那人带着风雪进来,朝他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他的目光在室内一扫而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所有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熟,沈皖江和祁烨都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和看其他人不一样。
祁烨知道他是谁,也记得今天来的目的,赶紧帮他在程芊身边拽开一张椅子。
“这是祁烨,我哥的朋友。”
程芊很很自然地说出来,没注意到两个人几乎同步的不屑。
“我知道你。”
“知道我?”
祁烨一愣,没想到这么顺利。
“对啊,酒吧街里最大的那个夜总会就是你开的。”
“夜总会?”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祁烨也懵,他什么时候开的夜总会,自己怎么不知道?
“那是酒吧。”
一直被忽略的郑樊从门口的方向过来,一边说,一边把碗筷摆在他面前。
“是酒吧啊,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魏晨笑道,祁烨脸上却有些挂不住,说他开的是gay吧行,酒吧行,KTV也没问题,至于夜总会……
“你平常都不去那些地方吧,不然怎么都分不清楚?”
“我吗?确实不怎么去。”
魏晨很自然地回答道。
祁烨点了点头,心道他也是真敢接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魏晨突然过来的缘故,气氛有些压抑,做饭的祁烨甚至都没吃几口,全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魏晨和程芊吃完就走,祁烨直接在饭桌上问他道。
“我还没想好。”
“不是有合作商了吗?怎么又变成没想好了?”
祁烨冷笑着看他心口不一,程瑾逸懒得理他,碗倒是洗得很干净。
“行了,你就别绷着了,我都看出来那姓魏的是个狼崽子,你想靠这件事拿捏他,难啊!”
程瑾逸没有回他的话,自顾自地把洗完的碗筷收进柜里,感慨自己应该买个能自动洗碗的东西。
“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出去。”
“我……”
程瑾逸的语气格外决绝,说他一点都不想跟祁烨合作是假的,可谁叫这人之前给他惹了那么多的麻烦,自己要是就这么答应了他,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祁烨当太子爷当习惯了,一天之内被撅了这么多次面子,二话不说就走了,郑樊没骨气地跟着,空荡荡的客厅里,程瑾逸和沈皖江互相对视了一眼,又躲开彼此的目光。
“我……先睡了……”
“嗯,我还有点工作。”
程瑾逸说着,却没有立刻去书房,而是在原地站着,听见房间门关上,才拿着快没电的手机进了书房。
已经十点多了,不出意外,这个时间沈皖江已经睡了,但今天不一样,他一进房间就握着手机躺在床上,像是料定一定会有消息进来一样。
许久,枕边的手机终于震动了两下。
沈皖江激动地拿起来,又点开,发现是推送消息的时候,心都凉了半截。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少年泄气地把手机扔到床上,起身去洗澡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两声。
担心又是空欢喜一场,沈皖江犹豫了很久才把手机拿起来,只是这一次,真的是程瑾逸的微信消息。
『我电脑放在卧室了,你要是还没睡,能不能帮我拿来一下?』
少年握着电话站在原地,半天才回复了一个『好』,随即拿起旁边桌上的笔记本,下楼给程瑾逸送过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有灯光从里面散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