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弟,你别怕,我很快就能和你在一起了。”
隋意抱着哭睡过去的沈黎,走出书房,轻车熟路地走到沈黎的房间。出乎意料的,一路上的佣人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准确来说,都相当有默契地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他把沈黎放到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然后盖上被子,拥着沈黎一起睡过去。
昏暗的房间中,忽然幽幽亮起了一道光,隋意闭上眼睛,可还是能在脑海中看见那道光。
【亲爱的宿主,你不能在原世界停留过久,不然会耽误任务进度的。】
【完成任务了,就能回来。】隋意在脑海中喃喃说着,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亲爱的宿主,是的。只要您完成了任务,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现在您不是已经见证过了么?】
机械的电子音没有情绪的起伏,好像设定好的程序。
隋意抱紧了沈黎,他能感受到睡梦中的沈黎亲昵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身,将头发贴着他的脸。他能感受到沈黎的体温和依赖,这让他的久久不能平息。
他磨蹭着沈黎的脑袋,将人闹得有几分不安稳,发出轻微的嘤咛声。
还有类似于撒娇的呼声,“隋哥,别闹。”
隋意低低地笑了,“睡吧,不闹你了,”
【那个隋缘也是任务者么?】
【亲爱的宿主,如您所见,是的。】电子音一板一眼。
【我能和他见面谈话么?】
电子音忽然卡住了,发出沙沙声,说不出连续的语句,隋意从哪些断断续续的语句中,依稀听见两个字。
【……好……的……】
隋意心满意足地笑了,之后抱着沈黎,睡过去了。
……
与此同时,与黑车背道而驰的另一辆车上。邬江见到身后的沈家消失,关上车窗。
“老板,工资什么时候发?”
驾驶位上,青年一头白发,左耳上挂着一颗红宝石的坠子。
“找孙良。”
邬江打开手机的通讯录,念出了通话次数最多的人。
哗——
青年踩下刹车,车身猛地一顿,停在原地。
“老板,你不会是没钱了吧?”
青年转过头,眯起眼,耳垂的红宝石伴随他的动作摇晃。
邬江目光落在那颗红色宝石上,熟悉的感觉掠上心头。
“不算。”
青年不信,“那给钱。”
邬江坦言,“我失忆了。”
“……”
“老板,这个念头用失忆当作理由拖欠工资,是不是有些太老套了。”
“那……我破产了。”邬江仔细思索。
“……”
青年冷笑,踹开车门,把邬江和沈昆拉出来,“要么给钱,要么自己走。”
拉完之后,拿出酒精对准两人刚才做的地方,一顿狂喷,显然嫌弃到极致。
四周荒无人烟,前后的目光尽头都看不见一辆车。
邬江收回目光,揉揉眉心,“肉偿行么?”
青年喷洒酒精的动作僵滞,几秒之后,逃跑似的上车,锁车门,上车窗,只留下一条缝隙。
神情警惕,“无良老板猥亵下属,你这是违法!”
“……”
才揉平的眉心又皱起。
邬江叹气,“我是指体力还钱。”
“不需要!”
青年果断拒绝,脸上明显不信。
“哥哥,我们是不是回不了家了?”
沈昆看来看去,扯了扯邬江的衣服,忽闪的目光中透露出些许的不安。
邬江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安抚,“不会的,我们一定会回到家的。”
之后打开手机,拨通了孙良的电话,准备借钱。
他醒来的时候就看过手机。
卡里的余额:0;
某宝:0
某信:0
某基金:-XXX
……
所以现在的他,穷光蛋一个。
虽然邬江知道,实际上他不穷,这是身体的潜意识告诉他的。但潜意识没告诉他,他之前把钱放在哪里了。
嘟——
嘟嘟——
手机响动不停,对面的人迟迟没有接通。
最后以一串英语结束了通话。
“呵呵。”
青年嘲弄,仿若已经预料。
“哥哥。”
沈昆神情紧张。
邬江握住他的手,面容平静,继而拨通另一条电话。
——是邬眠。
这条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有事滚,没事也滚。”对面的女子不耐烦。
“孙良呢?”
邬江假装没听见女子的话,如果真的想让他滚,是不会接电话的。
他开门见山,“让他打钱。”
“他死了。”邬眠冷冰冰,“我把他的坟地拍给你看。”
短暂沉默后,邬江接收到一张图片,一个木桶内装了数量巨多的玫瑰花瓣中,正中间露出一个人头,正是他要寻找的孙良。
照片中的孙良面色潮红,似是痛苦,又似是欢愉。而他身后绑上一个牌位,上面不多不少刻了四个字:孙良之墓。他身前,是香炉和烟火,一个面容淡漠的女子正冷眼看着他。
难评。
邬江说不出话来,默默挂断电话。
“呵呵。”
车窗内的青年笑出声,丝毫不遮掩。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催促,“天色不早了,再不发工资,我就把你扔到这荒郊野岭。”
邬江紧了紧嘴唇,拨通了最后一个电话,几秒之后,电话通了。
“喂?”熟悉的声音在那边响起。
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沈昆见他拿着手机干站着,干脆抢过手机,刻意用软糯的声线,“隋哥哥,我哥哥说,他想你了,想要立刻见到你。”
“沈昆。”邬江低斥。
他蹲下想要拿回手机,可沈昆比他动作更快,还没等他出手,就跑到车后面。
“隋哥哥,你快来吧。”
沈昆一边回头看邬江,一边催促。
“……”对面的人似乎太过惊讶,一直没有说话,“沈昆,你——”
嗡——
沈昆飞速挂断电话,然后乖巧地站在原地,昂起小脸,等邬江来找他,
“手机给我。”
邬江大步流星,几步捉住沈昆,从他手中取走手机,放到耳边,却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浓密的眉毛皱起,不悦的目光了落到沈昆身上。
“哥哥。”
沈昆见哥哥生气了,软下小脸,扯着衣袖摇晃,“哥哥,你别生气了,隋哥哥马上来接我们了。”
邬江扭开脸,想要扯回衣袖,可沈昆温温软软的声音钻入耳内。
“哥哥……”
“好哥哥……”
所有的情绪在一声声哥哥中,化为了口中的叹息。
他蹲下身子,与沈昆平视,“为什么那样和隋哥哥说?”
沈昆低头,碾脚尖,“我想回家,我怕回不了家。”
听到这句话,邬江的眸子迅速地软化下来,他揉了揉沈昆的脑袋,在心里无奈地笑。
终究只是个孩子。
“可即使如此,也不能这样跟隋哥哥说。你改变了我的本意,沈昆,这是不好的。”邬江温声细语地解释。
见到沈昆萎了脑袋,邬江又放软了语气,“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嗯。”
沈昆闷闷点头。
就在邬江起身的时候,沈昆忽然抬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他的心底。
沈昆说:“可是,哥哥,你难道不想要见到隋哥哥么?”
邬江滞声。
“我看见你把隋哥哥置顶了,说明你是在意隋哥哥的,是不是?”
邬江下意识点开手机,果然如沈昆说得那样。
可是……
“这和我想见隋缘没有关系。”
“哥哥,你自己承认了!你想见隋哥哥,你自己说的!”
沈昆突然大叫一声,在邬江来找他之前,迅速跑开了。
只留下邬江在原地怔愣。
细细思索沈昆刚才的话语。
他刚才没有否认。
“啧,花心老板,有了恋人还想猥亵员工,垃圾!”
青年在车上静静坐着,冷不丁吃到一个瓜,显得异常兴奋,立马开始阴阳拖欠工资的无良老板。
邬江淡淡地瞥他一眼。
正大光明地威胁,“我是无良老板,所以你工资没了。”
“???!!!”
青年脑门上一串问号,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邬江。
不是,无良老板真的无良了?!
那他的工资怎么办?
不行!
老板可以无良,但工资必须给!
青年打定主意,又觉得自己站在有理的这一边,于是下车刷地关上车门,朝邬江伸手。
“给钱!”他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眼里的威胁显而易见,“不然,哼哼……”
邬江身形不动,连表情都没有变。
只是目光在青年身上巡视一圈,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似乎有点瘦弱。”
这个瘦弱是相对于邬江来说的。
至于青年本人,完全与瘦弱不沾边。整洁的白衬衫包裹着他的身躯,隐隐能看见起伏的肌肉。上半身完全掖在裤子里,被一条真皮腰带束缚着,勾勒出精瘦的腰身。腰带之下,是修长有力的双腿,随意地踩着锃亮皮鞋站在邬江面前,竟仅仅别邬江低了几指。
青年听到邬江的暗藏讽刺,登时不乐意了。
长腿迈出,逼近邬江,挑着眉毛与邬江对视,但还是发现自己略低一点。
不甘心被人俯视,于是青年踮起脚尖,朝邬江轻蔑一笑。
“看,小矮子。”
邬江勾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腿,将青年的脚往里面勾。青年因为踮脚重心不稳,很快就栽倒在地。
干净的白衬衫也染上尘土,那头亮眼的白发更不必多说,直接蒙上一层薄薄的灰。
“小矮子,挺好看。”
伴随嘲弄的笑语落下来,将青年原本旺盛的怒火浇得更盛,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挥舞着拳头朝邬江打过去,飒飒拳风袭面,邬江轻轻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清凉,然后抓住青年的手腕,来了个过肩摔。这还没完,邬江不紧不慢地转身,在青年起来时,握紧拳头打向对面的腹部,数声闷哼之后,青年瘫软在地,扭头吐出一口酸水。
“你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对,我以大欺小,我恃强凌弱,我是无良老板,我猥亵员工。那你信不信,这些我真的能做出来?”
邬江蹲下身子,俯视青年无法反抗的一面,伸出手缠住青年的领结,在手掌打转,然后一个用劲,将青年的脖子拉起来,使对方被迫看着他的眼睛。
“邬江!”
青年恼怒,肩膀微微颤抖。
如果说是之前,青年绝对不会相信邬江会做出那些事情;可被揍了一顿之后,他是真的担心邬江会上手了。
“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野无人,多好的一个地方。”
邬江脸上笑容更盛,一边淡淡地威胁,一边用目光环顾四周。
青年咽了口唾液,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朝他靠近,他猛地闭眼,大喊一声,“我错了!”
“放了我吧!”
青年已经求饶,可邬江仍旧没有停手的打算。
继续站起身子,将青年拖起来。
“你要干什么?”
青年的声音在颤抖。
“问你一些问题。”邬江面色冷淡,与刚才淡笑威胁的人判若两人。
“什、什么?”
青年缓慢地睁开眼,见到邬江没有对他上手好,略微松了口气。
“把你知道的,有关于我的,全部说出来。”
“你真的失忆了?”
“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扒你一件衣服。”
邬江说话间,已经动手解开了领结,逼得青年立马投降。
“我说我说!”
之后的十几分钟内,青年一直在讲述,讲述的期间不断地瞥着邬江的神色,似乎对于邬江失忆的事情仍旧有些怀疑。
等到事情说完之后,青年彻底放松了身体。
懒着眉眼,“我说完了,老板,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嗯。”邬江收回手,退开。
他思索刚刚接收到的信息。
在青年的讲述中,青年叫刘易行,是个家里有钱的二代,不过因为叛逆和家里人闹僵了,于是跑出来,在穷困潦倒的时候遇见了倒垃圾的邬江。
起初,刘易行见到邬江朝这边走过来,以为他是个好心人,是来给自己吃食的。
可等一袋垃圾砸过来的时候,他才明白,一切都是幻想。
他满心怒火地站起来找邬江算账,顺便要个赔偿,填填肚子,结果邬江压根没有看见他。
——我以为那是一坨垃圾。
当时邬江的原话。
那时,男子面容冷淡,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让刘易行以为这是在故意羞辱他、于是两人打了起来,最后以刘易行碰瓷倒地为胜,成功从邬江身上讹到一百块钱,去大吃特吃一顿。
之后刘易行守在那里,才发现原来邬江眼睛不好使,纯纯地看不见,于是乎,刘易行凭着一身好演技,成功吃了一学期的饱饭。
最后的最后,刘易行过意不去了。
天天额人家钱,他也怪不好意思的,于是主动去找邬江,说只要再给三千块钱,他以后就不讹邬江了。
邬江只是看了他一眼,问:要不要跟我干?我当老板,你当员工。有我一口饭吃,就饿不着你。
那时候刘易行真的感动了,觉得自己遇到一个大好人,并且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深刻感到愧疚。
但这种情绪只维持了一个月,就因为邬江的过度压榨而消散殆尽。
再后来,拖欠工资成了压死刘易行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我虽然没有钱,但我回复记忆之后,会有的。”邬江安抚刘易行。
骡子好找,但容易被长期压榨还一直不离开的骡子难找。
“切!”刘易行轻哼,“当初你就给我花了张大饼,说什么有你一口吃的,就不会让我饿着,结果呢?工资拖欠!”
“所以你现在吃不饱饭么?”邬江灵魂拷问。
刘易行说不话来了。
他确实吃饱了饭,但是改不了邬江压榨他并且拖欠工资的事实。
“你压榨员工,拖欠工资!”刘易行指责。
“你有没有赚到钱?”邬江再次发问。
刘易行下意识看向自己新提的车,跟了邬江之后,提的第十五辆车,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他不愿意退步,“你压榨员工,拖欠工资!”
“你可以去世面上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看看有没有比它薪资高但活少的,或者是比它活少但薪资高的。”
刘易行彻底哑了声。
真的以为他是心甘情愿待在邬江手下么?
还不是像邬江说的,压根就没有跳槽的好地方,要不然他早就跑了!
“那你还离职么?”
刘易行摇了摇头。
邬江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拉开车门,招呼沈昆上了车,转头对刘易行说:“走吧,送我回去。”
刘易行轻哼一声,不情不愿地坐上驾驶位。
刚踩上油门,就听见后面的沈昆问邬江,“哥哥,我们走了,如果隋哥哥来了,见不到我们怎么办?”
透过后视镜,刘易行看见邬江摸着沈昆的脑袋,眉眼中透露着浅浅的温柔。
“我给隋缘发过消息了,他不会来了。”
“啊。”
沈昆郁闷地撅嘴。
他想见隋哥哥,想见隋哥哥和哥哥在一起。
邬江弯眸问,“想见他?”
“嗯嗯嗯!”沈昆眼睛亮起来。
“晚上到家了,就能见到了。”
“真的么?”
“真的。”
沈昆立马安生起来,期待晚上和隋缘见面了。
邬江也重新靠回座椅上,闭着眼睛养神。正休息中,听见从前面传来的调侃,“老板,你比以前有人情味多了。”
淡淡应了句。
“嗯,你也比以前欠揍了。”
刘易行:……
这天没法聊!
他想跳槽!
“老板,那个隋缘是谁呀?”刘易行初次碰壁,不放弃,再次开口。
根据沈昆的话语和邬江刚才的反应,刘易行敏锐地觉察到,这个隋缘对老板来说不简单。
作为一个员工,要充分了解老板的喜好,以此赚取更多的钱,并且顺便满足他的八卦心和好奇心。
“一个人。”邬江如实回答。
“……”刘易行已经无力吐槽,“那老板,你和他什么关系呀?”
“正常人之间的关系。”
“……”
刘易行受挫,只能收敛自己的好奇心。
但还没有等他给自己做好不跳槽的心理建设,就听见邬江补充一句,“他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
那个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刘易行冒出来星星眼,被打击的好奇心重新活跃起来。
“他不会待在垃圾堆里。”
“……”
???
!!!
人言否?君有疾否?你有病否?脑子有坑否?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说也说不出来,骂也骂不出去,憋得刘易行嗓子痛。
要不是因为拖欠的工资,他早就把人赶下车了。
憋在心里,刘易行实在难受,于是乎。
“老板,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不知道,那就别讲了。”
“……”
刘易行握紧方向盘,他决定了,等一到地方,他就跳槽,他就离职,他就跑路!
这破老板谁爱伺候谁伺候!
“我想知道我和隋缘之间的事情,查完之后,年终奖翻倍。”
刘易行:¥¥¥!
其实老板人有时候还是蛮不错的,再说了,全公司就他几个心腹,他要是跑了,老板少了心腹多寂寞呀!
他毕竟是个好人。
于是乎,刘易行决定留下来。
顺便同意老板的请求,去调查调查老板和那个隋缘之间的事情。
无他,只是为了完成老板的乞求,才不是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和八卦心。
……
黑车上,随缘盯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久久不能回神。
“怎么了,从刚才电话打过来,你就看着它,现在都快要到家了,还盯着。真是让我好奇。”
隋忻戳了戳隋缘的脸蛋,打趣对方。
他盯了隋缘有一会了,可隋缘全部的心神都在手机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一如现在,甚至自己的脸蛋被人碰了,也不知道。
“过去,不许碰我!”
隋忻刚这么想着,就被打脸了。
他的手直接被随缘打开,被成功获得不满的瞪眼。
“在想你的情郎么,弟弟?”
隋忻没有放弃,继续戳着隋缘的脸蛋。
“什么情郎!我跟他根本就没有关系,不要乱说!”随缘再次地重申,可是只得到敷衍的回应。
“对对对,你们不是情人的关系,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隋忻嘴上是这么说着,可脸上的神情一点都不像相信的样子。
随缘对此也很无奈,于是解释:“我刚才只是在想沈昆的话,他说邬江想见我,这是多么荒谬啊,简直就不像邬江能说出来的话。”
“啧,还说不是在想他。”隋忻打趣,觉得越来越有趣了。
“家主,到了。”
在隋缘窘迫的时候,司机的话成功为他解围。
他松了一口气,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