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折骨【完结番外】>第45章 腕上的齿痕

  “木朝生!”

  白梨大约也不曾想到这突生的变故,忙扑到井边去,想要拽住对方的衣衫,那片衣摆却在指缝间一滑,没能拽住,眼睁睁瞧着人掉入井中去。

  顿时“噗通”一声闷响,井水没顶涌上。

  木朝生剧烈挣扎着,身体下意识的求生欲望让他拼了命想要浮出水面,半晌之后总算扒住了井壁,大口大口喘着气。

  白梨总算松了口气,心乱如麻,道:“等我拉你上来!”

  木朝生没应话,井壁光滑,他抓不住太久,抠得指尖生疼,却止不住下滑。

  寒冬时节井水凉如刺骨,他打着寒颤,说不出话,只听着外头二人说话的声音嗡嗡响着,头晕脑胀,听不真切。

  白梨去寻绳索,白瑾大约也慌乱,追在哥哥身后解释:“我瞧他动手,以为他要欺负二哥,没想到会掉入井中。”

  他内疚至极,小声啜泣起来,呜咽着说:“他怎会不知那里有井,必定是故意为之好将此事陷害于我,届时萧未哥哥若是问起,我岂不是要担上杀人的罪名。”

  “不会的小瑾,”白梨心不在焉给绳索打结,“陛下不会怪罪与你,毕竟木朝生已经被赶出去了,大约是不要他了。”

  话至此又卑劣地觉得有点兴奋,心跳加快,想木朝生如今算是无了主,那岂不是——

  “二哥......”白瑾面无血色,神情也有些恍惚,抽噎着泪流不止,像是无比惊恐道,“我并非故意的,我只是担心他伤害你,木朝生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样对你了,我只是害怕......”

  他哭得不能自己,抽抽噎噎,白梨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白瑾平日一向待人友善,不同人翻脸,也从不会动手伤人,忽然将木朝生推到井中,害怕和恐慌也是应当的。

  他感到心疼,拍拍弟弟的肩,却心不在焉,想着木朝生还危险,只能心不在焉哄慰两句,说:“没事的,小瑾,我去将木朝生救起来便好。”

  话音刚落,却见白瑾忽然喘不上气,大约是情绪过激,身体难以负荷了。

  白梨心中一慌,忙将人抱在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小瑾冷静些,怎么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白瑾面颊憋得有些红,说不出话,给不出反应,白梨只能将他背起来,匆匆往外走,冲着殿门外的侍从嘱咐道:“木朝生掉井里了,快去找人将他捞上来。”

  白瑾这副模样让他不安,弟弟的安全始终被他放在首位,没办法分心再去救木朝生,再三强调让侍从去捞人,这便背着白瑾往太医院走。

  殊不知后背上的人却转瞬恢复了正常,皱着眉冲着侍从使了个眼色。

  那侍从本听从了指令要往后院去,一时间被唬住,不知该听谁的。

  犹豫一瞬,白梨已经背着人走了。

  侍从去了后院,那方井中几乎没什么动静,倒像是无人。

  只有附身望去时,才瞧见木朝生正没在水中,脖颈往下都已经被井水淹没,发丝潮湿,水珠顺着额头滑落下来,落在睫羽上。

  他脸色和唇色都冻得惨败,仰着头,双目半阖,一双手紧紧扒着井壁,指尖被磨破,留下道道血痕。

  大约是察觉到有人靠近,木朝生张了张口,先是吐出了一团白雾,而后才听见他细弱的声音,困兽一般虚弱地求救。

  一声一声哀求着,说:“救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

  他不想死,很恐惧死亡,想要活着,于是忽视掉指尖的疼痛,勉力让自己露出水面,隐隐带着哭腔请求对方救一救自己。

  脸上满是水痕,也分不清是不是哭了。

  侍从有点心疼,记起那时白瑾的眼色,虽觉得对方冷漠的眼神陌生得吓人,却还是担心一条人命在眼前就这么没了,于心不安,便转身去寻找绳子。

  等将绳索放入井中,木朝生却使不出多少力气将其拽紧,身体总是打滑。

  他有点崩溃和疲累,呜咽了两声,泪珠打湿了睫羽,哆哆嗦嗦小声哽咽着,又害怕对方失了耐心将自己抛弃。

  水面已经淹到下巴,木朝生仰着头,用力拽着绳索,连声音都很难再发出,也睁不开眼,胸口闷得喘不上气,只能大口喘息着。

  意识已经有些溃散,他到这个时候连想一想别的事情都已经没办法做到了,怔怔地、艰难地呼吸,而后便感到绳索松了松。

  那个人似乎松了手。

  木朝生长长吐出一口气,却也不觉得生气或怨恨,彻底脱了力,坠入水中。

  *

  除夕将近,为展示国力,宫宴必不可少。

  往年的宫宴都由吴家全权负责,今年季萧未却自己动了手,先行定了安排。

  吴家觉察到威胁,叫吴信然到宫中商议,实则为警告。

  季萧未兴致缺缺翻着案上奏折,吴信然说了许多,他一句都不曾仔细听,压根没将这所谓的警告放在心上。

  眼见他这般模样,吴信然咬咬牙,道:“今年若减员进宫,只怕诸多臣子会不满。”

  “若是不满,杀了便是。”

  “陛下!”吴信然道,“政事并非儿戏。”

  “是否是儿戏倒也用不着吴御史的教导,”季萧未掀起眼皮打量他片刻,神色自若,“朕身为太子时便已跟着太傅学过治国之道,父皇在世时也悉心教导,莫非吴御史对先帝的教导还有何不满么?”

  指责先帝乃不忠不孝,吴家想稳住名声,不敢妄言,吴信然只能止住话题,将其忽略过去。

  不曾想季萧未却咄咄逼人起来,看样子势必要从他那里得个答案,道:“父皇从前教导朕,穷则变,变则通,与时宜之,如今方才迁都不久,国库空虚,办宫宴已是勉强,行个面子,若再大张旗鼓,空缺的部分,莫不是吴家可以将其顶上?”

  没等吴信然接话,他又接着问:“或者,你是觉得父皇所言不对,需得固步自封,不能做任何更换?”

  吴信然道:“臣绝无此意。”

  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拳,男人似笑非笑,也不想撕破脸皮,赔罪道:“是臣没能考虑清楚其中关窍,陛下恕罪。”

  季萧未没吭气,只拨弄着手中小杯,神色冷淡。

  殿中短暂地安静了片刻,阿南匆匆自外头进来,本欲开口,见吴信然在殿中,便又将话咽了下去,俯身同在一旁服侍的桃子低语两句。

  桃子脸色骤然大变,本就不便留在殿中,这便转身随着阿南往外走。

  出了殿门脚步便快起来。

  季萧未听着外头的动静,把玩杯盏的手忽然一顿。

  桃子是他故意放在木朝生身侧照拂的,知晓这二人关系亲近,形同亲姐弟,倒也放心。

  如今匆忙至此,只怕是木朝生出了事。

  想到此处便忽然感到心下一慌,来不及回避吴信然,顿时起了身跟着一同追出去。

  *

  “不知晓怎么落井的,”先前赶来传讯的侍从道,“二少爷背着小少爷从院中出来,便叫奴才去捞人。”

  他没敢将白瑾不许他去救人的事说出口,只跟着季萧未匆匆往原处赶,“木小郎君手受了伤,井水又凉,没力气上来,奴才迫不得已才到此处寻求帮助。”

  木朝生失宠一事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侍从本想着季萧未或许不会出面,没想到却亲自来了。

  看这幅着急的模样,那些谣言只怕没一句真的。

  季萧未只觉得胸口有点疼,他身体不好,剧烈行动之后便想咳嗽,但如今事态紧急,没办法停下脚步,忍久了更觉得疼痛。

  他没表露出来,也没说话,脸色冷得可怕,转眼便到了井边,将外衫脱下,没过多犹豫便抓着绳索下了井。

  水面已经没了动静,又深又黑,井水冰凉刺骨。

  他落下v fable v时才隐约瞧见被淹在水下的木朝生,而后抓了对方的手臂,手指滑到他的腰间,将人紧紧揽在怀里带出水面。

  阿南忙拽了绳索将他二人拽上来。

  木朝生紧紧阖着眼,面上一片死气,已然没气了。

  季萧未将他抱在怀中,仔细探着颈间脉搏,察觉到那一点点微弱跳动时,总算松了口气,侧开脑袋重重呛咳,喉间一阵腥甜。

  桃子也神色恍惚,不能主事,阿南只能替季萧未开口,同身侧跟来的太医道:“快去瞧瞧小郎君,必定要将人救回来。”

  “将水吐出来便好,”太医上前道,“得先将腹腔的水排出。”

  他正欲上手,却被陛下挡开,那满身潮湿的男人神色冰冷半跪在地上,怀里抱着木朝生,淡淡将视线转过来,说:“朕来便可。”

  于是便将人抱回殿中,平放在榻上。

  折腾了许久之后才见木朝生呕出大滩水,呼吸也渐渐恢复,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季萧未给他擦脸,抬了手才发觉颤抖得厉害,没办法止住。

  他心绪有些凌乱,到这个时候忽然宁静下来,瞧着木朝生惨白的面庞想,他方才似乎真的要死了。

  就如那时在狱中同他第一次见面,他满头血,脸上是血泪留下的痕迹,躺在污脏的地上,很快就要咽气。

  太医治了很久,他或许也并非全然都是死志,有那么一点点活着的期望,于是才将他艰难从阎王殿前拉回来。

  太医给木朝生医治,阿南哄过桃子,过来低声与季萧未道:“陛下不若先去沐浴,将湿衣换下,以免着了风寒。”

  顿了顿,他咬咬牙,又补充了一句:“小郎君如今情况不好,还需陛下时常上心,陛下可不能再出了事。”

  他身上还有两味毒,不能忽视和轻看,稍有不慎便会被诱发。

  季萧未这才回过神,平平静静起了身,也不曾说话不曾回头,转身入了侧殿。

  湿透的衣衫被褪去,男人其实并非看起来那般瘦弱,身上带着形状漂亮的薄肌,只是病久了,皮肤苍白,因而才总觉孱弱。

  他入了温泉池中,这一刻才似清醒了一般,闭了闭眼,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只垂眸望着自己略有颤抖的手腕,捏了捏,将腕内侧翻转过来。

  那里,有一道齿痕,曾经深可见骨,后来血肉长好,又被添了墨,纹下形状,总是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说:

  然后老季病了一个月,木木第二天就好了(bushi)

  看到大家的诉求了,但是这本没有玄幻元素诶(痴呆)(流口水),不过一直有打算开老林小林单独的短篇,讲一下他们以前的故事,这本里就不细说啦,主场留给木木和老季。

  因为之前一开始的设定有点不太适合发出来,所以做了更改,去掉了可能涉及伦理的部分,小林就是老林捡回家养大的孩子,类似于资助人和被资助人,除此之外没有再生成其他关系

  地府日常!he,已经放了文案啦,过两天就发正文,感兴趣的可以先点个收藏~

  后天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