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眉上烟火>第145章

  耳朵□□燥温暖的手来回搓热,透风般冰凉的身体也好似跟着逐渐回来些许温暖,李清赏轻轻打个寒颤,嘴角勉强提了下:“童山长没成家,无有妻儿,据学庠打扫的金阿婆说,山长多年来一直住在学庠,未曾另外找过住处。”

  “可有其他亲属?”坦白而言,柴睢对童山长究竟有无亲属不是特别关心,倘非报官后公差听罢童山长话点了“李清赏”名字准备派人去找,柴睢不会插手这些闲事。

  她么,不能算是路见不平会一声大吼的正义满腔之人,除非牵扯到她的利益。

  李清赏看得出柴睢并非真要操心童山长死活,摇了下头若有所思道:“这个我不知,从未听人提起过童山长亲属。”

  父母叔伯也好,兄弟姊妹也罢,全然未曾听人提起过,也不知童山长老家在哪里,只知他三十多岁金榜题名后进入国文馆,被从国文馆排挤出去后选择留在汴京教书,二十多年直到如今。

  李清赏捏捏柴睢小臂示意她附耳过来,挨近了低声道:“你已报官哈,那这件事让官差去查罢,能下如此狠手者必非善类,还是让官差来处理比较好,你莫要搅和进来,我也不好贸然插手,怕受牵连,你知的,我从非大忠大义之辈。”

  还能这样抽身而出?

  柴睢搓李清赏耳朵的手未松开,就这么半捂着,稍微弯着腰与她耳语:“已然是报了官的,我也并未要插手,童山长给官差说你名字,官差受了口述便要去找你核实,比起官差到学庠找你,我想还是我去接你更好些。”

  这厢还提防着有人要弄死李夫子哩,岂可让人抓住任何借口。

  甚至太上从不做多余事,李清赏同样透过“官差”二字往深想许多,越想越觉得柴睢做事可靠,遂非常认可地点了下头。

  未料耳廓不慎擦过柴睢唇,温软触感转瞬即逝,她镇静往旁撤了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搓搓耳朵:“童山长没说找我做甚么?”

  微凉耳廓擦过自己唇瓣,面前情况又是如此严肃,柴睢只能当它是平常:“童山长没来得及说便又昏睡过去,我想他找你无非是要叮嘱些学庠里的事。”

  根据暗卫平日里反馈上来的消息,延寿坊公建女子学庠在李清赏去之前,纯靠童山长一人在苦苦支撑,学庠只有那溯列鑫渺两个在职夫子,“蒲典”是多年前别人托关系走门路靠挂在学庠里的空人,李清赏去之后,正儿八经帮童山长分担不少事,不然她也不会忙成那样。

  李清赏么,既不像那溯偷奸耍滑敷衍了事,亦不似列鑫渺只做份内事,“蒲典”调任回去后整个吊儿郎当支差应付,李清赏在最短时间成了童山长信赖的人。

  而李清赏对此情况并不觉得意外,思忖片刻提议道:“不然我守在这里,等童山长醒过来?”

  “大可不必,”被柴睢果断拒绝,“医馆有人照顾他,花了钱的,你无须守在这里,而且官差也不让。”

  “官差不让?”李清赏左右看看,“官差呢?”

  “……”柴睢没说话。

  官差呢,官差受罢案尽数离开了呗,公门总是“事多人少”,“忙碌”的差爷们到点要准时放班下衙,谁吃饱撑的会守着个重伤未醒的受害人?

  衙门奉行不告不理,柴睢报官是因捡到了童山长这个挨打的人,若要公门追查打人凶手,则需童山长醒来后自行再报官,柴睢作为“热心路人”并无资格替童山长要求公门追查打人凶手。

  只要李清赏来霍氏医馆露过面,待后续官差问起相关人员,和衙门有合作的霍氏医馆,自会向他们证明李清赏来过。

  直至回到家,李清赏不再是在外面时那有条不紊模样,吃饭着还在不停猜测分析:“我们山长并无吃喝·嫖·赌·恶习,不会直接得罪街头混混招来此般横祸,那么打他的人只可能有两方,”

  她一根根掰手指:“或是他在布教司饭桌上说过甚么得罪人的话,被人家记恨报复;或是他走访民户,劝说人家送女娃念书得罪了人,若是如此,那么凶手便该是延寿坊某些坊民,我比较偏向后者。”

  看着李清赏认真分析“案情”的模样,柴睢发现她在外当事之时,和回到梁园后反应截然不同,相声捧哏样应道:“这是怎么说?”

  李清赏刚夹一筷子菜进碗里,闻言严谨放下筷,饭也不吃了。

  “你看哈,”她直勾勾看进柴睢眼睛,又挪开视线开始分析:“你也知童山长喝点酒后会变得话多,别人稍套套话他就啥都敢往外说,文人相轻,布教司三不五时开完会一起吃喝,保不齐童山长的无心之言得罪过谁,

  但普通公门么,倘闹过分谁也吃不消,搞不好做小动作的人还要要受处分,是故,‘公门身份’会对那些一半文人骨一半官场皮的教谕官有所束缚,雇凶伤人事他们不敢。”

  她越说越坚定:“再有就是劝说坊民送家里女娃上学的事,象舞历来朝廷撤走了对女娃读书的督促,许多家庭即刻把不得不分给女儿的资源撤换到儿子身上,二十余年时间改不了几千年来深埋人心的‘重男轻女’思想,何况如今女子学庠开始各种收费,女娃娃念书更难,山长逐个敲门入户去劝家长送女娃读书,得罪不少人。”

  她道:“我见过有人在路上追着童山长骂。”

  她又道:“童山长去家访过后,有些女娃同亲长哭闹要像兄弟们那样念书学习,她们的亲长理所当然把对女娃哭闹的恼怒转嫁到童山长身上,此前童山长还被人砸过石头,因没砸流血也没逮到人,事情不了了之了,他给我提过,他不让我接触家访的事也有这部分原因……”

  得罪人的事,童山长都是自己亲自上。

  漫不经心听李清赏在旁嘀哩嘟噜说话,柴睢边吃饭边点头,听着听着,那些纷乱如麻头绪万千的事暂时被挤压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心田悄然腾出大半,任这些可谓是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在里面鸡飞狗跳。

  李清赏说着说着不听有应声,一转头,看见身边人正漫不经心半低头喝粥,约莫是从外面跑年久回来后在家将养得不错,柴睢原先晒得略黑的肤色逐渐白回来,耳朵随着咀嚼一动一动。

  敏感察觉出柴睢好像不怎么想听自己说那些杂七杂八的闲事,李清赏盯着她耳朵问道:“在霍氏医馆时,你为何搓我耳朵?”

  关于童山长被打的分析骤然改变,柴睢嘴里兜着口粥扭头看过来,咕咚咽下,双眉轻扬:“甚么?”

  太上这般表情委实有几分可爱,李清赏腾出手来在她耳垂上轻轻弹了一下:“我说,你在医馆时搓我耳朵做甚么?”

  “哦,”柴睢偏偏头躲开李清赏的手,简单答了句:“压惊。”

  乍见童山长伤情时,李清赏确然短暂地被吓到了,即便那“被吓到”并未影响她冷静分析局面情况,但不可否认,她就是吓得手发抖脚发软。

  “搓耳朵能压惊?”李清赏倒是头回听说,庆城那边是长辈摸摸头以压惊。

  “能。”柴睢应声如当年宣布登基般坚定,又在李清赏饱含崇拜的目光中淡定地转过头继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