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眉上烟火>第143章

  柴篌量小性骄而狡诈奸滑,擅以无辜之表象遮掩深沉之心机,他可以装出与皇后夫妻情深的样子,到提防刘庭凑之事绝不需要怀疑,办和光时故意牵扯梁园更不是不可能。

  駮神铜矿之事交给了和光,注定无论皇帝篌将对这位两朝元老要臣做出怎样的处理,梁园必须保证他性命无虞。

  由是柴睢这阵子很忙。

  饭很快送来后,李清赏坐在柴睢旁边吃,柴睢扒饭时顺手夹了块鸡肉放她碗里:“这道菜味不错,你尝尝。”

  李清赏尝着味道不错,自己又夹一块,吃着吃着忽然叹道:“不知昊儿在学庠吃得到这些不,他最爱吃鸡块了。”

  柴睢瞥她一眼:“这几次他回来家,你不是亲眼看见他没怎么变瘦么,你侄儿不是那会亏待自己的人。”

  “这点你是真没说错,”李清赏忍不住笑,“听谢夫子说,昊儿近来学业突飞猛进,下回他再回来,我想我得犒劳犒劳他。”

  柴睢咽下食物:“怎么犒劳,亲自下厨给他做桌子菜?”

  收到李清赏撇嘴加将翻不敢翻的白眼:“要是你不怕我把你小厨房一把火烧了,可以试试。”

  本来她做饭就勉强,以前照顾父兄多是从外面买半成食材,回家后切巴切巴煮煮就能吃,那么多年的折磨都没能让她厨艺有所精进,住进梁园后也不知为何,她更不想进厨屋。

  柴睢抿起嘴笑得肩膀微抖,用胳膊肘捣她:“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好奇你下厨会是怎么个情况。”

  “少来,”李清赏端着碗向另一边转过一半身子,“想看也不给你看,梁园连个瓦片都不便宜,烧毁屋子我更赔不起的。”

  耳边响起柴睢含笑的声音,慢语低声因此听着别样鼓动人心:“烧屋烧房不碍事,你要是能一把火把整个梁园烧了那才好,这样你就得把你自己赔给我,多划算。”

  李清赏忍几忍没忍住,终于目光幽幽看过来,牙缝里透话道:“你、休、想!”

  柴睢咯咯笑起来,笑得拿筷子的手一抖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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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地八州四季分明,汴京尤以为最,冬夏寒暑,春秋适宜,文人骚客借四季将汴京描述得令人心驰神往,笔下无不突出汴京代表着强盛帝国的至高之在,却然,五月的汴京也多雨水。

  昨日大早火云绵延,今日一早天色铅灰,浓云仿佛被更高处的一道巨力不停往下挤压,哪怕被风吹散开,那道看不见的巨力也会将它们重新聚拢,继续往下压迫。

  至半下午时,天暗如薄暮,眼瞅黑云将压到学庠房脊上,远处一声闷雷滚过,人们等待了一上午的大雨穿云层破迷障瓢泼而下。

  门前雨檐下,蒲典一手端热水一手提着裙角往后退几步,退进敞开的屋门里面,望着被雨水溅湿的门口道:“下这样大,回到家不得衣服淋透。”

  在屋里打扫灰尘的失独金阿婆道:“山长去布教司参议,没拿雨具。”

  学生们下午两节合并的大课,由那溯列鑫渺负责,是故此刻李清赏也坐在差房里,歪头批改着上午时收上来的学生居学,假装没听见别人说话。

  蒲典没搭腔金阿婆的话,在门口跺跺脚下踩的雨痕,点了声“李夫子”,纯属嘴秃噜瞎聊关心了句:“早上你来时我依稀见你也带雨具了。”

  “也是带了把伞,”李清赏微笑着看过来一眼,收回视线继续批改居学,“早起见天色阴沉,又听说汴京夏来多雨水,出门时便顺手拿了一把,”

  说着她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下,随口道:“我看见你桌边靠着的那把伞了呢,和我带的似乎一模一样。”

  伞手柄末端的尾顶,恁小地方上刻着个不太明显的“梁”字,蒲典不姓梁,李清赏又确实是拿的梁园用具。

  蒲典暗暗吃惊,李清赏在发现她们的雨伞相似后,竟默不作声如此细微地观察了,看来李娘子还是没有打消过怀疑念头。

  那次小窄巷她举着斧头去救李娘子,事后李娘子对她的行为表示了合情合理的怀疑,怀疑她是梁园派来的。

  瞬息之间,李清赏的耐心细致让蒲典浑身僵硬,旋即冷汗从后背刷然而下,手中杯子里,原本平静的茶水面上出现了一圈圈细微涟漪,然而暗卫长并非浪得虚名,所有反应快得只在吐息之间,面上看起来仍是毫无变化。

  她笑了笑,显出几分自豪道:“我堂兄几年前夏天尝给梁园干工,我那把伞就是当时梁园发给他的,还有顶斗笠和一件蓑衣呢!梁园的东西就是耐用,那蓑衣穿好几年不曾漏过半点雨水,李娘子你的雨伞是那里买的?”

  说罢她暗暗松口气,话题可算是勉强抛回去了。唉,当时若非郑芮芳那家伙把李清赏说得多么多么重要,重要到在暗卫视线内连根头发丝都不能无缘无故掉落,潜伏得好好的自己又怎会贸然行事!

  李清赏仍是嘴角擒笑,那双看过来的眼睛里分明闪烁着某种“我就看着你嘴硬”的揶揄,道:“我的伞是今早出门时我房东主所给,却是不知道她从哪里弄得把梁园伞,”紧接着摇头轻叹,“她梁园的东西真容易流到外面,哈。”

  蒲典结结实实被噎住,心道郑芮芳所言不错,平时看起来甜然爱笑与人为善的李娘子,其实是能镇得住梁园那个大犟种的大人物。

  短暂的沉默笼罩下来,未几,外面雨声如根针般刺破屋里稍显凝重的氛围,噼里啪啦声传进门,敲打万物声音愈发喧响起来。正值此时,那抹布擦书架的金阿婆叹道:“李夫子这话实在说的对,这些年来,梁园给俺们那些鳏寡孤独送去的东西,数都数不过来。”

  她举着抹布去擦稍微高些的地方,感叹声得以从原本佝偻的胸腔里堂堂正正传出来,伴着雨声一起响在别人耳畔:“大望历以前,俺们这般穷人家,年纪一大就是累赘,干不动活了还爱生病,不声不响死在哪里才是真正为儿女好,

  可自从圣太上当皇帝,俺们那些老家伙扫扫地也能给自己赚个饭钱,至咸亨年,朝廷甚至给俺们那些没儿没女的老东西每月发米面粮油,还有肉!没有梁园里那位,哪有俺们现在不愁吃喝看病的好光景!”

  一口气说太多,金阿婆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嘴里黑黄牙齿与脱落而成的黑洞:“人一老就爱啰嗦,扰二位夫子清净了呢,你们见谅见谅。”

  在稍微年长些的人看来,眼前这两个会断文识字的女娃娃是特别了不起的出息孩子,她们愿意起早贪黑不辞劳苦来教小妮儿们念书,更是值得百姓诚心诚意敬重,是故金阿婆平日里说话也很小心,生怕打扰到这些好孩子。

  李清赏正连声说着不碍事不碍事,屋里忽然紫光一闪,紧接着“咵擦!”声巨响霹雳而下,滚雷轰隆而来,霎时间电闪雷鸣,屋顶似乎跟着震动。

  “娘也,”蒲典抬头看屋顶,担心道:“不会下来道雷给咱们房子劈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