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

  “只需要忍耐,就可以活下去。”

  记忆中,院长婆婆的教诲似乎总是千篇一律。

  但对十岁的我来说,这和救命的稻草也没什么两样。

  福-利院的孩子,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们,他们接连都被带走了。

  接他们离开的人各式各样,可无一例外都衣着光鲜,笑容和善。

  真好啊,我想,他们被带走后就都有家了。

  真好。

  没有人来接我,没有人看上我。

  忍耐。

  ……只要学会等待,只要继续忍耐下去,总会有人来接我的。

  我是如此坚信着。

  不是没有怀疑过忍耐的用处,我曾观察过被带走的兄弟姐妹,学着他们的姿态主动走到大人面前,祈求他们带我走。

  但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好怪。

  有惋惜,有贪念,有打量,还有跃跃欲试。

  但最后,我还是留在院里,直到周围再也没有哥哥和姐姐。

  只有弟弟和妹妹。

  “光希,你是不同的,”院长婆婆这么告诉我。

  不同的?我吗?

  “是的。”她微笑起来,树皮般粗糙的手抚摸过我的头顶,“你是大家的哥哥,要听大人的话,管好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知道吗?”

  我很喜欢院长婆婆的笑容,像晒太阳一样温暖。

  我学着她露-出大大的笑容,认真的点头。

  “我会的,婆婆。”

  可是,要怎么当一个好哥哥,管好自己的弟弟妹妹呢?

  我很苦恼。

  以前的哥哥和姐姐从来没管过我们。

  他们只在饭不够吃的时候管我们要饭吃,不给就抢,抢不过就打,打不过……

  怎么会打不过,我们只是一群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你的饭我吃了!今天凉水管够,哈哈!”

  他们总能吃到两人份的饭,长得高高壮壮的,再被那些衣着得体的人领养,每个人走的时候都昂着脑袋。

  我只能低头大口大口的吞凉水。

  真好啊。

  那些人已经走了。

  现在,轮到我当哥哥了。

  ——现在,没人能打过我了。

  我要动手吗?

  我该 ……动手吗?

  我看着自己的手,它们刚刚从小十七手里夺走了勺子和汤碗。

  小十七才三岁,根本拿不稳勺子和滚烫的碗,撒了六号一身,六号气的破口大骂,小十七哭的我很是不耐烦。

  抢走她的碗勺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但大家或许是没想到我也会发火,一下子吓得都不敢出声。

  我慢慢的看过他们每个人的脸。

  从六号,到小十七。

  他们的名字像序号一样流水的顺下来,完美妥帖,一听就是一家人。

  偏偏只有我,有个不知哪来的名字。

  他们惊恐的看着我,看着我这个外人。

  我……不喜欢这样。

  我试着舀起一勺汤放到嘴边。

  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可怕。

  忍耐。

  我告诉自己。

  他们会明白的。

  我只是想吹凉一点,让小十七好吃下这碗汤。

  我尝试着露-出院长婆婆一样的笑,小心翼翼的喂她喝汤。

  她终于不哭了。

  伸手抹去她的泪痕,看着她破涕为笑的小脸,我好像隐约知道怎么当一个好哥哥了。

  “——开玩笑的。”

  月影光希有些无可奈何。

  “事实证明,我不光不是个好哥哥,甚至还是个畜牲呢。”

  情报商这么说的时候,正在垂手揉-捏着长发杀手的腰侧,为他放松肌肉。

  深夜时分,多好的继续做各种事的机会啊。

  可是偏偏长发杀手非要听他说他是怎么当那个领头羊的。

  月影光希含含糊糊说了一-大堆,大体上也就是些愚蠢小羔羊被哄骗着当帮凶的愚蠢小事故。

  或许美化一下放在童话里还挺有警戒意义的。

  “一些不值一提的关于童年的背叛而已啦。”最终,情报商是这么总结的。

  “所以放过我吧,帮你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

  他说话的时候很是平静温和,轻声细语,垂着眼眸的模样和过往也没什么不一样。

  然而长发杀手抬眼扫过去,却发现这副温柔可亲的皮囊下有着空泛的、压抑的灵魂。

  琴酒微微皱眉。

  他以前知道的确实太少太少了。

  不光是情报商的过去。

  还有组织。

  他有心想问情报商,既然在乌丸福-利院出生长大,又是怎么脱离组织的掌控,以一个普通人的姿态存活在社会中的?

  又是怎么突然找上他,死乞白赖的非要和他在一起的?

  情报商的身上都是谜团,像是巨大的盲盒,吸引着长发杀手一点点去撕开外面花团锦簇的包装,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然而情报商非常小气。

  他只说了个开头就不愿意继续往下提及,反而凑了过来巴巴的要奖励。

  “什么玩意儿?”长发杀手很是惊愕,“那什么的事情这就过去了?我腰还疼呢。”

  情报商睫毛一颤。

  “竟然没有糊弄过去……”他的叹息声充满了故意调侃的味道。

  琴酒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这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喜欢逗弄他,非要看他翻脸的样子,然后再笑嘻嘻的哄他,很是乐此不疲。

  长发杀手无法理解。

  不过他至少理解了为什么情报商不愿意加入组织。

  长发杀手从来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可是偏偏组织很需要情报商的助力。

  他对情报商的加入势在必得,也根本不想和其他代号成员分享这么个优质情报源。

  ……况且,意识到朗姆在组织中把控着情报成员,还对他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继续让对方派情报人员过来探他的底?

  所以杀手根本没和上面要过人。

  至于着手培养……嗯,还是算了。

  水谷哲也这样的货色不知道还有多少在后面等着他来“发掘”呢。

  就算在情报商的劝说下,他的目光渐渐放到组织内的其他人身上,但要他再亲手培养一个卧底还是有点为难他了。

  长发杀手稍加思索,就想出了退而求其次的办法。

  “我要情报,足够多的情报。”

  琴酒很严肃的说道:“无论是组织内外的,我都要。”

  月影光希颔首:“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每周你来的时候给你?”

  琴酒:“有什么重要情报你也要等到那天再说?”

  那黄花菜不都凉了。

  长发杀手的眼里全是不满。

  月影光希一怔。

  他隐约有一个猜测。

  关于刚刚长发杀手不经意间所说的“你喜欢主动?”的猜测。

  他小心的试探着。

  “那……我每天都发消息给你?”

  琴酒果不其然的皱起眉头,连按-摩都不要了,直接支起上半身看他,那副琢磨的神色好像在思量要不要伸手把他这颗突然不开窍的脑袋拧下来。

  “只有消息?”

  月影光希眨眨眼,很是委屈。

  “不够吗?我平时还要上班。”

  他拿乔的机会非常好,此时的琴酒被他一句话说的怒火中烧,想也没想的回击。

  “你说个屁,谁不要上班?我他-妈今天被顶了七个点!”

  足足七个小时!七个!小时!

  情报商倒是躺开心了,他很累啊!

  月影光希默默的没说话,只是稍稍低下头,从脸到脖子都红透了。

  琴酒:“……”

  琴酒:“你不好意思个几把!”

  ------

  两个人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

  最终还是长发杀手占据上风,情报商签订了一系列的口头条约。

  包括但不限于每天必不可少的短信问候。

  对长发杀手索取的情报有问必答,且在两个小时内必须回复。

  除见面外的夜晚每周必须有三个晚餐日,用以查漏补缺,确保情报上面没有缺失断裂。

  满口都是情报。

  月影光希刚想抗议,长发杀手就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

  “补偿不会少了你的。”

  情报商这才喜笑颜开。

  不知道是不是杀手忘记了,还是他觉得变-态到这种程度似乎也理所应当。

  琴酒并没有多过问关于那个房间里的摄像头的故事。

  也没有问起录像方面的事。

  更没有问起第一张床单是怎么处理的。

  月影光希顿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高高兴兴楼着他囫囵睡了几个小时。

  当再度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人去楼空。

  月影光希有些怅然若失。

  除了强行将长发杀手留在床上的、新年的那几天之外,他还没有和对方同时睡过一张床呢。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迎来“早上一醒就能亲吻爱人”这样的好日子。

  情报商怅然若失的坐起身。

  然后他惊恐的发现,床头柜上珍藏的棉签不见了。

  “???!”

  情报商立刻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他冲去客卧,果不其然的发现这里也已经被横扫一空。

  琴酒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或者说他还是没睡着?

  长发杀手悄无声息的将东西搬走,连摄像头都破坏了,一弄一个不吱声。

  没了。

  都没了。

  他的收藏……

  这下情报商是真的想哭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自己已经刻录好的录像,以及之前收藏起来的床单都没有被发现,还好好的藏在储物室里。

  月影光希这才算是放下一半的心,终于收拾了一下强打精神去帝丹小学报道了。

  当老师明明是自己长久以来的梦想,但不知道为什么,真的站在学校里面的时候,他竟然万分恍惚。

  一群一群的小萝卜头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会有其他的想法吗?

  会……做过分的事吗?

  月影光希不知道。

  他只能在自己的脸上挂起和蔼可亲的微笑面具,装作是最柔软的草食动物。

  以期完成自己的目的。

  帝丹小学,一个有着著名推理小说作家、FBI门外顾问之子工藤新一;霓虹首富铃木集团家的大小姐铃木园子;聚集了社会名流和商业富贾后代的学校。

  情报商搬到工藤家附近,又费劲加入帝丹小学,非要当什么所谓的老师。

  任谁都觉得他的目标是上述的两位之一,又或者全都是。

  在外界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情报商好好的过了一把当老师带小孩玩过家家……

  咳。

  带孩子们学做饭、打扫卫生、缝补东西。

  好好过了把当大家长的瘾。

  近期加班加点的练习果然有用,他已经可以在课堂上教五年级的工藤小朋友和毛利小朋友亲手做小熊玩-偶了。

  也能教一年级的五六岁小朋友们简单的家务活了。

  月影光希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些刚比他小腿高一点的小萝卜头们。

  其中有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尤其明显。

  ……什么铃木集团的大小姐,什么推理作家之子。

  他可从来不在乎他们。

  他大费周章的跑到帝丹小学来装绵羊,可是只为了那一个小萝卜头而已。

  ——樫村弘树。

  男,五岁。

  帝丹小学一年B班生。

  不擅长体育、家政等一系列过于需要体力的科目。

  非常擅长……电脑。

  被同学和老师们称为“电脑偏执狂”、“只知道玩电脑的怪物小孩”。

  但他本人的才华确实无法估量。

  在离开琴酒的三个月里,情报商编织了一个庞大的、同样也很难探清底细的情报网。

  在这个情报网里,同样也会有一些优秀的、足以影响到世界发展的优秀科学家和研究员。

  比如说现在和他是邻居的阿笠博士。

  他很会经营邻里关系、其中还有工藤家的小孩从中斡旋,月影光希和阿笠博士之间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一句忘年交。

  至少月影光希就知道,阿笠博士在窃-听器、监视器之类的东西上钻研的很有一手。

  他安装在客房的那个可以通话的监视器,就是阿笠博士的杰作。

  当然,通过一些情报上的钻研,月影光希也发现了一些关于阿笠博士的“小秘密”。

  或许可以在其中稍稍做点文章,让这位聪明绝顶、总会有各种奇思妙想的小发明的博士成为他真正的“朋友”。

  通过阿笠博士和工藤优作两个人“提供”的交际网,情报商在他们的共同好友中发现了一个人才。

  樫村中彬……的儿子。

  一个正在研究通过血液和皮肤组织上的DNA追溯本源祖先的少年研究员。

  同样,也是一个正在研发世界上第一款可以自主成长的人工智能的……绝世天才。

  月影光希从没想到自己会偶然发现这样的人才。

  实在是他的履历提出了天价的需求,让已经不太缺钱的情报商都吓了一跳的程度。

  然而这份情报是值得的,物超所值。

  月影光希甚至在其中隐约窥见了某个或许涉及到他人生最大的秘密——情报系统的可能。

  他开始隐约有些恐慌,甚至疯狂。

  如果……

  如果说,这个系统,不是老天爷给他的馈赠,对他突然从浑浑噩噩中觉醒的奖励。

  而是某人突然的“恶作剧”呢?

  是人为的玩笑?是组织的又一个实验?

  是……巨大的观察节目?

  他的所思所想,他迄今为止所做的,究竟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还是某个东西悄无声息的操控?

  月影光希万分恐慌,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在每一个四下无人的夜里,他都会不停的思索,不停的探寻着。

  有人在监视我吗?

  我的世界会不会是一个巨大的摄影棚?

  月影光希不知道。

  他风声鹤唳,只觉得周围每一个人都在窥视着他。

  明明已经离开福-利院十年之久,但只要天色渐暗,迎来深夜。

  福-利院的冰冷地砖。

  碎裂的墙板。

  刺骨的水。

  饥饿,寒冷,夜不能寐。

  痛苦,愧疚,麻木,恐惧。

  都一股脑的追杀过来。

  好消息是,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站在崩溃的边缘。

  二十六岁的新年前夕,他经历了和十年前一般痛苦的、灵魂撕裂般的世界观重塑。

  好消息是,这次有人陪他一起疯狂,一起堕-落到深渊。

  最终,他还是战胜那莫名的、对未知的恐惧,终于成功站到那个真正的天才面前。

  五岁的孩子,无论再如何天才,也是尤其渴-望交朋友、和大家一起玩耍的。

  可是因为身体不好,也不擅长任何的活动,没有人愿意和他玩。

  很多老师也无法接受他的过于聪慧和不通人情。

  父亲是个研究狂。

  母亲是个教育狂。

  这个聪明、古怪又温柔的孩子被轻易的……孤立了。

  月影光希就是这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

  情报商……

  哦不。

  现在的他不是情报商。

  是家政老师。

  温柔和善的月影老师像是一束轻柔的月光,为樫村弘树昏暗如夜色的童年带来些许亮色,送上如细雨般润物细无声的暖意。

  樫村弘树小小的、从未接受过善意的内心一下子就沦陷了。

  他也学着那些活泼爱笑的同学,试探着叫这个漂亮老师的外号。

  “小兔老师。”

  月影光希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停顿。

  第一天来上班时他通红的眼眶还没消下去。

  白毛,长腿,看起来毛茸茸,眼眶还通红的。

  像小兔子。

  自那以后,月影光希在学校就失去了自己的姓名,大家都叫他小兔老师。

  ……妈的。

  虽然在心底不知道第多少次吐槽这个称呼,但在樫村弘树惴惴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柔和回应。

  “我在,什么事?”

  樫村弘树很小声的和他说:“我的‘诺亚方舟’模组已经搭建好,他可以简单运行那个DNA追踪系统了。”

  “小兔老师,你要试试看吗?”

  弘树很紧张的看着他,似乎是害怕他拒绝,又害怕他不拒绝。

  这毕竟是追根溯源的事,万一查出来对方的祖先是一个自己完全无法接受的人该如何是好?

  可是……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心血之作。

  无论是DNA溯源系统,还是诺亚方舟。

  只要有一些成绩,他都想分享给小兔老师。

  他已经……太久没有收到夸奖了。

  月影光希看着他递过来的小小装置,眼神万分复杂。

  在这个孩子眼神暗淡下去之前,月影光希轻声回答:“可以啊。”

  弘树惊喜的瞪大双眼:“真的吗?谢谢你,小兔老师!”

  月影光希回给他平静温柔的笑意。

  他完全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你是不同的——院长婆婆的声音突然闯入脑海,无论怎样都挥之不去。

  月影光希曾经不停的思索着不同在哪里。

  他和六号,和小十七,和其他任何一个序列的孩子,不一样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十岁被选为大家的哥哥时,他以为这就是不同;

  十六岁脑海中浮现系统时,他认为这足够特殊;

  可是现在,他二十六岁。

  他的面前,是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

  这个孩子在科学史上可以说是创造了旁人无法掩盖的奇迹。

  无论是人工智能,还是溯源系统,他的成就已经优异得让人恐惧,甚至开始忍不住憧憬,这样一个妖孽长大后会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年幼的孤独,最终都会成为他研究路上的养料,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震古烁今的天才。

  月影光希突然清晰的意识到。

  和弘树比起来,他的惨淡人生……

  用“路人甲”来形容,完全不为过呢。

  一滴血液落入小小的装置中,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弘树小心翼翼的摆弄着月影光希完全看不明白的小小装置。

  他那张小小的脸上满是紧张、激动,以及想要在自己最喜欢的老师面前表现的兴奋。

  “出来了!”弘树低头操作了一下,“小兔老师,你的DNA溯源结果出来了哦!”

  月影光希此时竟然也有些紧张。

  “怎、怎么样?”

  弘树声音轻快:“结果显示,距离你的DNA最近的是一名一百四十岁的老爷……咦?”

  月影光希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在科学上,他就是个门外汉。

  他只是好奇的看着脸色突然苍白的弘树:“怎么了吗,结果有问题?”

  “嗯,果然还是有问题!”弘树端着他的小盒子匆匆跑走了,边跑边说,“小兔老师,等我修一下再来找你哦!”

  月影光希:“???”

  他有些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说得好好的,怎么弘树突然就跑了?

  不过想到这个年纪的小孩总有一点阴晴不定,月影光希也就没多想。

  今天的课程已经结束,他又不是主课老师,自然是一身轻松的准备下班了。

  回家收拾好自己,再轻快的开车出门,月影光希甚至想哼歌。

  长发杀手约他吃晚餐,这是他们口头协定好的内容。

  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刚刚结束的聊天。

  琴酒:“之前说的新人已经上手工作。有空来一趟酒吧,跟你说点细节。”

  月影光希:“行。今天吗?只聊新人哥吗?”

  琴酒:“明天也行。”

  月影光希:“我很快下班。你还在组织忙吗?”

  琴酒:“……不然呢?”

  月影光希:“懂了,抱歉呢黑泽社长。”

  琴酒:“总之来的时候提前和我说,我应该都在办公室。”

  琴酒:“……另外,工作时间不允许动手动脚。”

  月影光希:“咦?你怎么知道我有在办公室做的想法?”

  月影光希:“【】”

  月影光希:“好吧。”

  琴酒:“附近有不少酒店,挑一间你喜欢的。”

  月影光希:“【】”

  ------

  月影光希是被伏特加领进办公室的,就像是第一次来那般。

  只是相较于初次到来的忐忑和步步惊心,今天的情报商就像是漫步在自己家里那般自在。

  他甚至还有余裕对伏特加一笑,如沐春风。

  “好久不见,伏特加。”

  伏特加戴着墨镜,看不出什么神色。

  但他的语调听起来就很是心绪难平。

  他说:“确实好久不见,情报商。”

  顿了顿,他才压低声音说:“你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大哥为你把周例会都移到基地外的办公室开?”

  月影光希笑容一顿:“什么?”

  “我说……唉,算了,没什么!”伏特加想到大哥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和情报商多说什么的事,还是决定埋头继续往里走。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就已经给月影光希带来足够多的情报了。

  每周例会?

  组织里还开这个?

  平时似乎都是在组织的基地里面开的,结果今天移到外面来开了?

  是琴酒想要证明什么吗?

  还是想要试探什么?

  月影光希暂时还不知道。

  他决定等一下见到对方的时候好好察言观色一下,确定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进入办公室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

  除去坐在主位沙发上的琴酒,以及右手边明显留给伏特加的位置,其余地方都林林总总坐满了人。

  似乎并没有留给情报商的位置呢。

  所有人的目光看了过来,里面带着各种莫名的意味。

  月影光希不想探究。

  他只是看着琴酒,下意识挑眉。

  这是,给自己的下马威?

  不至于吧?

  自己都没有主动说要在办公室搞一个play,完全是长发杀手自己主动提起来的呢。

  就连之后说要找一个酒店,也是长发杀手提起来的呀。

  不至于因为这个为难他吧?

  所以……

  果然。

  其实这里有一个人是多余吧。

  当然,不是说他自己。

  月影光希很快就看到了那个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黑麦威士忌。

  那个被他打穿好几根肋骨、此时应该还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FBI卧底。

  组织的……前,王牌狙击手。

  他默不作声的、笔直的坐在琴酒左手边的沙发里,和伏特加一左一右牢牢占据着代表琴酒左右手的位置不曾松懈。

  在他更左手边,就是化名为千叶风太的诸伏景光。

  也是组织目前的王牌狙击手。

  月影光希一下子似笑非笑起来。

  情报商的敏锐让他一下就明白今天搞不好有一场硬仗要打,这并不是针对他而来的,他或许只是一个引子。

  又或者只是一个由头。

  一个引发风暴的由头。

  琴酒此时看起来也有点头疼。

  他在御下之道上还是太简单粗暴了,没有经历过办公室斗争的人此时对处理新老爱将的问题上有些手足无措,在看到情报商走进来时竟然不自觉将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

  情报商回了他一个很是无辜的眼神,就差指着自己反问:“我吗?”

  长发杀手很是不情愿的收回目光,对他示意。

  “坐。”

  代号成员们看过到来的眼神中隐约有些幸灾乐祸。

  这可没地方坐了啊。

  情报商,你要坐哪里呢?

  总不能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你直接身子一歪坐进琴酒怀里吧?

  情报商呵呵一笑。

  有什么不能的?

  他很是自然的迈步走向琴酒,口中还说着。

  “今天的人可真多呢,我还以为只是个小会议。”

  他言语中暗示的抱怨和小小威胁被琴酒接收到了,长发杀手一下子眼神闪烁起来。

  他对月影光希使了好几个眼色,全是保证等一下解释清楚的,这才让情报商罢休,没有真的当着大家伙的面直接坐琴酒怀里。

  他微笑着坐在主位沙发扶手上,模样看起来倒是挺端庄的,但他靠在沙发靠背上时,竟然非常顺手的捞过琴酒散落的银色长发,绕在指尖把-玩。

  银色的长发如散落的月光,情报商很是爱不释手。

  他倒是一言不发的玩自己的,长发杀手也不知道是没感觉到还是怎样,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

  只有眼睁睁看着面前发生的事的代号成员们,一个个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了。

  但他们都不敢开口,互相对视着使眼色,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还好,他们还有伏特加。

  伏特加没有眼色,还足够勇敢。

  刚坐下的伏特加立马起身呵斥:“喂!月影光希,你对大哥尊敬点!”

  “……”代号成员们很是无言。

  这是尊敬不尊敬的事情吗?啊?!

  他们中有些是见过情报商的,当然,也仅限于情报商那次惊世骇俗且掷地有声的“我要你”名场面。

  之后和情报商接触更多的人只有琴酒,顶多再多一个黑麦威士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其实已经有大半年没见着月影光希了。

  好家伙。

  大半年没见,这死皮赖脸找上门的情报商这就得手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

  没见情报商,他们还是见多了大哥的啊。

  看看琴酒大哥那副习以为常、理所应当的样子吧!

  他们都要被内心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烧死了好吗?!

  然而伏特加还是不够聪明。

  他没有意识到大哥正在用隐约有些不悦的目光看着他。

  伏特加还要继续说:“让你来旁听会议就好好感恩戴德的站在旁边啊,你的手放哪呢!”

  琴酒心说你可千万别说了吧。

  变-态情报商现在只是玩玩头发,待会儿这个家伙要玩的花样可多了去了……

  他可不打算在大家伙面前表演那个什么玩意儿!

  眼看伏特加还要继续说点什么,琴酒立马抬起手制止他继续往下说。

  “随他吧。”

  好,这下伏特加的震惊隔着大墨镜也能看得出来了。

  月影光希忍笑着垂下眼,乖顺的一句话没说。

  嗯,像侍宠生娇的金丝雀。

  当然,没人会当他是金丝雀的。

  尤其是黑麦威士忌。

  他模模糊糊想了好久打中自己的那一枪为什么感觉那么熟悉,直到情报商顶着温柔无辜的笑意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才猛的反应过来。

  当然感觉熟悉了。

  那他-妈是他亲手教出来的枪法!

  草!

  这下黑麦威士忌看他的眼神一下子不善起来。

  月影光希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情报商最擅长伪装无辜,按理来说他应该用一个假装无事发生的疑惑眼神将对方敷衍过去。

  然而这次有些不同。

  情报商的眼神幽冷,扫过去时带着万分明显的凉意,其中的意味显而易见。

  ——就是我做的。

  ——你能拿我怎么样?

  黑麦威士忌轻轻的磨了磨牙。

  新仇旧恨一起算,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打架,恨不得生食其肉啖其骨。

  这两个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自然也被其他人尽收眼底。

  这下顿时大家的眼神更奇怪了。

  还好,琴酒本人没有看到。

  他在为这周组织的工作做总结,除去数字之外都是老一套,众人都没有在意。

  琴酒顿了顿。

  “……除上面所说之外,还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我推举千叶风太参加代号成员考核。”

  众人的目光焦点一下子就从月影光希转移到千叶风太身上,震惊,感慨,不一而足。

  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是组织里的老牌代号成员龙舌兰酒。

  “我不赞成!”他大声说道,“千叶风太加入组织才一个多月,他还需要更多的历练!”

  “我也不同意。”基尔微微蹙眉,她是霓虹分布少数几个还在活跃中的情报成员了。

  “除去龙舌兰酒所说的加入时间过于短暂的问题之外还有一点,我们对他不够了解。”

  “要知道,就算是黑麦威士忌,也是经过组织三个月的考核才成为代号成员的。”

  月影光希饶有兴致的看着基尔。

  龙舌兰酒就算了。

  基尔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反对的、拿出来举例子转移实现的这两位都是她的自己人呢。

  这可真有意思。

  琴酒并没有让他就这么继续轻松看戏的意思。

  他很是平静的说道:“千叶风太加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为人处世方面非常优秀,并且在一个月内接连完成了三个大任务,没错吧?”

  为人处世这方面,千叶风太确实没有什么能指摘的地方,这个青年不像是口蜜腹剑的月影光希,他是真的和善。

  ……嗯,虽然在组织这个地方,有这样一个和善的人感觉很奇怪。

  “更何况,他究竟安不安全,能不能用……”琴酒脸上的笑意很是意味深长,“我已经让月影光希确认过了。对吧?”

  月影光希一怔,他倒是没料到这里还有他的事呢。

  不过这家伙能不能用,他确实是知道的。

  诸星隆一送来的卧底嘛。

  当牛做马往死里用就行了。

  他笑意盎然的颔首:“当然。”

  龙舌兰酒显然早就等着琴酒提起月影光希了。

  琴酒话音未落,他就立刻接过话头。

  “既然说起他了,我就不得不问一句,琴酒,你怎么想的?他可是个外人,你怎么敢让他听组织里的周会的?”

  “我是否可以认为,你这家伙……”龙舌兰酒脸上的表情很是狰狞,“是想要背叛组织了,是吧?”

  琴酒回敬他的眼神中满是冰冷的杀意。

  “龙舌兰,你想死吗?”

  龙舌兰酒冷笑一声,没敢继续攀咬琴酒,毕竟那个家伙现在不光是他的顶头上司,还有处理组织叛徒的权利。

  要是真的惹怒琴酒了,这家伙恐怕有的是办法给他安上一个叛徒的名头,非常合理的杀了他。

  但他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放过琴酒的错漏。

  “告诉我,告诉我们,琴酒。这个情报商,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琴酒的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但他暂时按捺下去。

  和情报商认识这么久了,他总归是要从对方身上学到一点什么。

  比如说暂时的忍耐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

  他冷眼扫过龙舌兰酒,终究还是放缓语气。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了——”

  “我提议,任命月影光希成为组织霓虹分部的情报顾问,负责情报处理方面的事宜。”

  这下都不用龙舌兰酒发声了。

  几乎所有人都跳了起来,不约而同的发出了相同的最强音。

  “我反对!”

  “不行!”

  “我拒绝。”

  “不可能!”

  “琴酒你疯了不成!?”

  在众人的嘈杂声中,琴酒深吸一口气,他没有压抑自己的满腔怒火,暴喝出声。

  “都给我闭嘴!”

  刚才还乱的像是菜市场一般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

  琴酒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头。

  他看向轻声叹息的情报商人,眼眶慢慢红了。

  被气的。

  他拎起情报商的衣领,一字一句。

  “你刚刚说,你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