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今天不想出门?”林北辰在他旁边坐下。

  白晚风抬抬脑袋,有气无力地把头顶伸到他掌心下方求摸。

  林北辰安静地摸了一会狗,说: “那我们玩点室内游戏吧。”

  不想玩。

  白晚风呜咽两声。

  什么都不想做。

  “走吧。”林北辰不由分说地把他抱起。

  爪爪腾空的时候,白晚风条件反射地抓紧他的肩膀,然后,又仓皇地松开,挣扎着要跳下去。

  毕竟是只中型犬,林北辰一时也控制不住他。

  白晚风轻盈地跃到地面,驾轻就熟地找到自己的牵引绳,叼到林北辰脚边: “我自己走。”

  他是大狗了,大狗不能让人抱。

  过了几秒,他听到衣料摩挲的声音,林北辰大概是蹲下来了,声音更大更清晰: “想出门了?”

  白晚风垂下尾巴,耳朵也耷拉下来: “不想。”

  “好,那就玩室内游戏。”

  白晚风的尾巴稍微抬起来一点,但连和背部平行都算不上,小幅度地缓慢地摇了摇。

  虽然根本不想动,但是林北辰实在想玩,就陪他玩玩吧。

  “走。”林北辰给他扣好小背带,拍拍背部,简洁地发号施令。

  白晚风昂首挺胸地向着他指引的方向走去。

  背部的牵引绳是林北辰向他传达指令的通道,他熟练地根据绳索绷紧的方向调整自己的步伐。

  他知道林北辰不会让他撞上障碍或者危险,所以只用向前走就行了。

  他听到房门打开的吱呀声,低头,嗅闻着地面遗留的气味信息。

  根据味道……这里应该是琴房。

  林北辰来琴房的频率并不高,最初大概一个月来不了一次。不过自从他发现白晚风会应和着琴声长嚎之后,倒是时不时带狗来这里放松心情。

  白晚风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连钢琴是怎么发出声音的都不懂,却能随着节奏引吭高歌。好像他天生,就对这种声音,格外敏感。

  林北辰给他解掉绳子,抱到座椅上,自己则打开琴盖,在他身旁坐下。

  白晚风坐在光滑的椅子上,好奇地用爪子摸来摸去。

  凉丝丝的。

  他又把爪子向前方摸去,碰到一个小方块,随便向下一按。

  “叮”。

  骤然响起的琴音把他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下去。

  林北辰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狗,忍俊不禁: “你也想弹?”

  小狗惊魂未定地摇脑袋。

  原来钢琴的声音是这么发出来的。

  单独听,声音好大,好吓狗。

  林北辰抱着他安慰了一会,松开手臂: “好了,坐好。”

  白晚风像只狗狗虫一样慢吞吞地挪走,挺直腰背,端端正正地坐好,一双尖尖的耳朵神采奕奕地立着。

  林北辰试了几个音,开始自己的演奏。

  舒缓的乐曲在琴室内流淌。

  白晚风随着音乐晃动身体,仰头发出和谐的鸣叫。

  今天林北辰弹了一首新曲子,像是冬末夏初的阳光,还带着严冬时的悲伤和萧索,光明却已经露出一角,积雪在温暖的阳光下融化,与枝头飘落的桃花一起,酿成微醺的甜酒。

  白晚风以前没听过这个,所以最开始合唱的时候,有些犹豫。

  但他很快就放下紧张,随着本能无忧无虑地歌唱。

  他的身体享受着前所未有的舒适,每根毛毛都因这种惬意散发出绒绒的微光。

  一曲弹毕,白晚风的嗓子也有点发干。

  他舔舔嘴,就着林北辰的手喝水。

  经过刚才的发泄,他心里舒坦些了,不过依旧不想出门。

  唱歌太费嗓子了,他现在只想再趴着听林北辰弹几首。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两只前爪迈到林北辰腿的那一侧,四爪摊平直接把肚子放在林北辰腿上,假装自己是一张真皮毛毯。

  林北辰却起身,绕到他背后,拎起他的前爪,强迫他坐起来: “今天我们玩点别的。”

  要做什么啊……毛绒团子耸耸鼻尖,不安地扭动着。

  林北辰从后方托起他的前爪,引导着他把爪子搭在琴键上,呵出的呼吸拂动着耳朵边缘的绒毛: “接下来你来弹。”

  这怎么能弹呢。

  他只是一只小狗。

  林北辰却无视他的逃避,直接摁着他的爪子敲响第一个音节: DO。

  熟悉的音乐从自己爪下响起,带给狗是的一种奇妙的体验。

  他最开始很不适应,不停地扭头想跳下椅子,但林北辰按着他的肩膀,根本不让他放弃,同时还移动着他的爪子,敲出连续的音乐。

  渐渐的,白晚风就不想挣扎了,沉浸于这个新鲜的游戏中。

  他挣脱林北辰的手,自己用爪子在钢琴上按。因为小狗爪子的长度有限,他只能按响一小部分琴键,也没办反踩动下方的踏板,但是小狗来说,完成一首完整的乐曲,已经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他后来会起身,走到椅子的另一端坐下,使用新的音阶。

  低音浑厚,高音灵动,小狗对音乐有自己的理解。

  一首悠长而轻快的琴曲结束,小狗趴在椅子上吐舌头。

  爪爪都酸了,好累。

  林北辰按下录音终止键,蹲在凳子旁,轻柔地抚摸狗头。

  白晚风对着他哈气。

  等他休息得差不多了,忽然听到模糊的钢琴声。

  不是因为距离远或者声音小而显得模糊,而是因为,是录音。

  他稍微用心听了几秒,就发现,这就是他刚刚弹的。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完全凭借着自己的一时兴起。弹的时候觉得畅快淋漓,现在以听众的方式感受,只觉得想把脸埋进地毯下面。

  林北辰怎么把这个录下来了,他弹得又不好听。

  “要不要给你录张专辑?”林北辰看着他把脸埋进爪爪里的害羞样子,故意拨拨小狗脸颊边的毛毛, “让大家都听听天才音乐家小狗的创作。”

  什么天才音乐家小狗啊……他只是随便用爪子扒拉。

  白晚风的脸藏得更深了。

  林北辰看他实在不好意思,也不再逗他,在他旁边坐下,回忆道: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进琴房的时候,还没有椅子高,我把你放在上面,你吓得不敢动。”

  是啊,大约他刚到林北辰家的时候,林北辰曾把他放在未打开的琴盖上。那个时候他从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冷冰冰的,还以为是菜板。

  当时林北辰还笑话他。

  后来他听到了钢琴发出的声音,这么冷的东西,弹奏的时候,居然会燃起火花,真是神奇。

  现在他都可以自己弹琴了。

  他想,或许这就是长大的好处。

  如果他还是一只小狗的话,就只能趴在林北辰脚边,或是坐在他腿上,去哪里都需要林北辰抱他。

  但他现在是一只大狗,能和林北辰并排前行,还能坐在他身边,和他分享相似的喜悦。

  可能当一只大狗也不错。

  白晚风想到这,坐起身,对林北辰摇尾巴。

  “心情好了吗?”林北辰问。

  白晚风飞快地摇摇尾巴尖,不太好意思地用爪子刨刨凳子。

  怎么看出来他心情不好的。

  他一边想,一边毫无知觉地疯狂活动着自己的尾巴和耳朵。

  林北辰好像能看懂他在想什么,在他卷到背上的大尾巴上rua了一把。

  “你不知道自己会摇尾巴吗?”

  是这样吗?

  白晚风一个激灵坐好,尾巴摇得更激烈了。

  “不说这个了。弹这么久,也累了吧,我们去休息一会。”

  白晚风点点头,顺着他的手臂卧到他怀里。

  林北辰关上琴房的门,他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大狗了,不能让林北辰抱。

  可是他确实很累……

  那就偷一会懒吧。

  白晚风怀揣着一堆小心思,暗中希望林北辰别发现他太重。

  他听到林北辰在感叹: “大型毛绒玩具。”

  重点, “大型”。

  白晚风的嘴角撇下来。

  还是觉得他重。

  “抱起来刚好。”林北辰把他往上托了托,脸狠狠地吸了一把他的毛。

  白晚风胡乱地用爪子推他的脸,心里轻飘飘的。

  “刚好”也就是说,林北辰是喜欢他现在的体型的吧。

  “又要梳毛了。”林北辰抬起头,点评, “春天快到了,要换毛了。”

  白晚风的嘴角又垮下去。

  狗就是要换毛,他有什么办法。

  这跟大狗小狗没关系!

  白晚风睡了一会,到了傍晚,还是要出门。

  房子再大,也没有野外的空地辽阔。虽然白晚风看不见,仍能分辨出公园和房子的空气。

  就算是家里的草坪,给狗的感觉仍和公园不同,少了很多生机。

  白晚风对于晚上的散步非常积极。他总觉得,自己是一只大狗了,那么就应该尝试新鲜事物。

  比如,新的公园。

  他不断牵扯着绳子,示意林北辰,他想去远一点的地方。

  林北辰也欣然同意。

  白晚风轻盈地走在林北辰的右前方。

  绷紧感,从林北辰手中的那一端,传递到白晚风的这一端。

  这是他们之间的连接。

  虽然不方便行动,但出远门的时候,白晚风还是很喜欢戴牵引绳。

  这能让他清楚地感知到林北辰的存在,告诉他,他正处于极度安全的状态。

  这样他才可以尽兴地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