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男人面前，由上而下俯视，只能看到他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油腻短发。
许河盯着眼前的鞋子呆滞地看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在楚相言的印象里，许河的穿着款式一定是最昂贵奢华的，费心养护的面容是最精致漂亮的，淡淡的妆容也更吸睛。
如今素面朝天，漂亮和秀气被皱纹与憔悴掩盖，衰老粗糙的肌肤皱起层层沟壑，他僵硬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丑的笑，“言言......”
如果和别人介绍，眼前人是个顶级omega，肯定会被嗤笑。
“怎么会有如此邋遢丑陋的顶级omega!哈哈哈。”
楚相言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伤哪了?”
“就是...就是腺体出了些老毛病...”许河微微发抖，眼神游来游去。
“然后呢?”
他颤颤地从布袋里抽出张单据，“我...我没钱缴费。”
“王家早就破产了，爸爸我没本事，实在养活不起自己了。”许河抽噎着，回忆起往事就抖着身子，捂住脸哭起来。
不知实情的路人，都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
“爸爸”两字，就像是枷锁，牢牢困住了楚相言。
死寂许久，楚相言才开口：“需要多少?”
“可能要做手术。”
楚相言抽出他手上的缴费单据，走向收费口，递过去张银行卡，“缴费。”
“患者王黎黎对吗?”收费员问道。
楚相言一怔。
身侧一股重力，许河挤到窗口边，对收费员笑道：“对，王黎黎腺体内科，腺体炎手术。”
“一共一万六千七十九，您输一下密码。”
楚相言目光阴冷，盯着许河，“王黎黎是谁?”
收费员不管他们有什么隐情，敲了敲玻璃，提醒道：“协商好再缴费，不要影响别人缴费!”
“缴，缴，现在就缴。”许河拽了拽楚相言的衣角，低声哀求，“言言，求求你了，再不缴费，小黎的腺体就保不住了。”
楚相言霎时恼火道：“我不可能给你的孩子治病!”
“这一万多对于你没任何影响，但对于我来说是小黎的一条命啊!”
楚相言：“一万多够我小半年的生活费，怎么就没有影响了!”
“你现在是秦厌的omega，怎么会缺钱花?”
许河意味不明勾起的嘴角，放在楚相言眼中特别别扭。
“到底办不办?!”收费员喊道。
“办!”许河一笑，低声嘲弄道：“不想我去秦家给你丢人，就乖乖缴费。”
不愧是叱咤豪门圈五十多年的顶级omega，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压迫并不会随着岁月流逝。
一万大几的花销，对于刚上班两三年的楚相言是笔巨款，他平时省吃俭用，才攒出两三万，如今就这么被许河划走了一大半。
站在手术室门口，楚相言只觉得胸闷得喘不上气。
“小黎比你小八岁，刚刚分化成高级omega，就查出有天生的腺体炎，王家破产以后，老王留给我的所有钱都给他治病了...原本以前病情已经控制住了...”许河颤抖的喉口好像被扼住，突然没了声音。
死寂了半天，才继续幽幽开口，“医生说，过了十六岁，腺体成熟就要终身承受腺体炎折磨，会无法被永久标记，无法怀孕。”
再然后就是对王家的顶级alpha，狂轰滥炸似的抱怨。
许河似乎是找到了倾诉对象。
憋了不知道多久的苦水，腥臭难闻地吐在别人身上。
言而总之，许河在王家过得很不好，很憋屈。
楚相言目光微抬，在男人枯燥厌烦的絮叨中，盯着门上“手术中”的标志。
他不知道手术室中的王黎黎是谁，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只知道他运气好，没有因为腺体残疾，被许河扔掉。
细细想来，王黎黎是高级omega，只要治好腺体，还会有美好的未来。
同样也会为许河的另一棵摇钱树。
对面的许河似乎是哭累了，也闹够了，直勾勾地盯着楚相言的脖颈。
“言言，你...你和秦厌...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楚相言通透明亮的眸子，浅浅瞥向他。
许河怯然一愣，立马赔笑道：“结婚了，就该标记才对，秦厌是不是...你是低级omega，要学着怎么笼络...”
“闭嘴。”
楚相言目光微垂，幽森森地盯着他。
他说这些话时，楚相言真是想笑，本以为许河开口，是因为终于想起，要装模作样关心下十几年不闻不问的儿子时，他竟然只是担忧自己会不会被秦家嫌弃。
许河还想开口说什么，手术中的指示灯忽然灭掉。
咔嚓一声，手术门从里面被打开。
王黎黎被医护人员推出来时，楚相言只能看到他的后背。
粗略一看，他就是瘦瘦小小的身材，但皮包骨头，瘦弱得不自然，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而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