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时浅然身形一晃,下人们顾不得其他,连忙惊呼一声冲上前想要扶住时浅然。
但魏熠听到声响时就猛的起身冲了出来,速度居然要比下人们还快上一步。
魏熠抓住时浅然软倒的身子揽入怀中,语气着急,“时浅然!”
时浅然身子有些发颤,一股冰凉从脚底蔓延至头顶。
魏熠又一次骗了他。
他们不是来道歉的,他们是来商量二人婚姻,甚至是来敲定他这个将死之人的归宿的。
时浅然是个病秧子。
他是魏熠的人,也活不长,可这不代表他的命运可以任由别人摆布,余生更不可能由苏黎来决定。
他是时浅然,不是一个货物。
可苏黎三言两语便要决定他的一生,而他时浅然还应该感恩戴德……
他该怎么活,他要怎么死,又要埋在哪儿,如果魏熠不管,他大可以不管。
他大可以不管!!
时浅然从不是卑贱之人。
没有谁必须依赖谁。
他是得活着,可苏黎说的那种活法他不要,也绝不接受。
时浅然望着魏熠,眼中如一潭死水。
有合欢花无声凋零,风拂面颊,时浅然心如死灰,孤影相伴着哀愁难挡。
“你可以不要我的。”
时浅然开口,声音沙哑着如烟,“但你不该将我最后的活法交给苏黎来决定。”
“我没有那么贱的魏熠。”
时浅然眼中有泪。
魏熠听心脏突然一刺,心绪有些乱了。
他不确定时浅然听到了多少,但这番话让他感到极度不安,少年眼神空洞而毫无生机,如同朽木。
魏熠指尖轻颤,难以辩解的憋闷和内心的慌乱让他急切地想要寻找一个出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魏熠拧眉,声音沉重,“她说的不算,我没答应。”
魏熠的话苍白无力的解释着。
时浅然抿唇,只觉得被魏熠的怀抱那样冰冷。
他不想留在这里。
他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的药在魏熠这里,他该吃药了……
魏熠以往会监督他,可今天却好像忘了,他突然不想吃了。
时浅然脸色苍白,呼吸轻颤着想要推开魏熠,“你放开我。”
“不行。”魏熠固着他没放。
他怕一松手时浅然就倒下了,更怕时浅然会跑开。
可当苏黎和苏子凯出现时,时浅然的身子便僵住了。
他对上苏子凯的视线,那是一种看妓子一样的鄙夷与轻蔑。
苏子凯毫不将时浅然放在眼中。
他当他是个脏东西。
不,所有人都当他时浅然是个脏东西。
魏熠也是。
魏熠从没真正直视过时浅然。
他永远俯视着他。
时浅然顿觉呼吸困难,每一口喘息都牵动着心脏刀扎一般的疼。
苏黎看着时浅然,心下微惊。
她知道时浅然有病,也清楚时浅然上次被人贩子拐走晕了一个月,可没想到少年现在这般脆弱,如风中残瓣,摇摇欲坠。
少年堪堪悬在空中,在微风中左右轻晃迷茫着,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散,摔成粉碎。
“你……”苏黎刚开了口。
魏熠就猛的回头,声音愤怒,“闭嘴!”
苏黎乖乖闭嘴。
好吧,她好像,把人刺激的有些过了……
苏子凯见苏黎被呵斥,心中很是不爽。
他确实希望时浅然抓住魏熠,但前提得是在魏熠心中苏黎最大。
时浅然若是越了这条线。
他不介意叫这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少年就此消失。
海城苏家要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实在太容易了。
魏熠深知狗急会跳墙,他跟苏家牵连太多,他们的利益捆绑着,许多合作又都由两家共同协作,他们两家的婚约不是那么好解除的。
他要护着时浅然,就必须保证自己权势不会被削弱太多,否则墙倒众人推,他会护不住他。
魏熠看着时浅然。
他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沈星尧说时浅然不能再受刺激。
所以他不敢说。
他怕到后面解除不了少年只会更失望。
他得承认。
利益为上的四爷,输给了一个少年。
“四爷,赔礼放在桌上,我改日再登门拜访。”苏子凯说完,眼神直直盯着时浅然,“这小娃长得倒是俊俏,难怪四爷喜欢,但四爷可别忘了我们两家的联姻。”
时浅然指尖收紧,指甲陷入掌心。
少年身子更颤,魏熠眉头紧锁,他没有回答苏子凯,只看着下人道,“送苏总和苏小姐离开。”
他说完,便拉着时浅然准备离开。
苏子凯盯着时浅然的神色有些难辨。
“苏总,苏小姐,这边请。”
老袁上前,面上无甚表情。
苏子凯再不爽,也只能离开。
老袁看着苏黎的背影眉头轻皱。
“苏小姐怎么变成这样了?”
刁蛮跋扈,没有一点儿大小姐的样子,以前的温婉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二人走后。
时浅然被魏熠拉回了正房。
时浅然不想被魏熠拉着,可他更不想留在那里。
苏子凯最后的话还响彻在耳边。
魏熠是要跟苏黎结婚的。
时浅然似坠入冰窖,只觉得浑身都冷。
苏黎说他是小三。
魏熠听到那番话时。
是不是也是认可的?
毕竟他早就与苏黎有了婚约。
而时浅然是主动抓住魏熠衣角的妓子。
时浅然怨不得魏熠,怨不得苏黎。
他怨自己。
怨人贩子。
怨陈芸。
怨命运不公。
刚走进房间。
时浅然便突然缓缓抬手,用尽全力去掰魏熠的手指。
“放开我。”
时浅然的状态不对,情绪波动很大,魏熠将人抱起按在床上,语气沉着,“不是你想的那样。”
时浅然抬眸,对上了魏熠的眼睛。
那双眼太黑,时浅然看不透,他好像一不小心沉溺其中坠入了万丈深渊。
时浅然走错了。
他以为魏熠是救命稻草。
他死死抓着魏熠,所言所行就连在床上也尽是些讨好的招数。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
魏熠是没有心的,再讨好也没用。
利益永远大过时浅然,魏熠不会为时浅然做出任何改变。
时浅然突然沉默下来。
魏熠有些慌,“我去叫沈星尧来。”
魏熠行至门扉之际,时浅然死寂的声音传来。
“魏熠,我好累啊。”
活着太累了,他真的好累啊。
魏熠身形倏地凝滞,他旋身回眸,凝望着那躺在床榻之上的少年。
少年形如枯槁,衬衫之下显露出的身形宛如无骨之躯,孱弱不堪。周遭的室内静谧无声,连呼吸都如游丝般难以察觉。纱帐在床头轻轻飘动,生命悄然流逝,阳光则被无情阴暗吞噬。
有一瞬间。
魏熠觉得躺在床上的少年是一堆白骨。
静静地,毫无生气。
魏熠抓着门框的手猛的收紧,话音中透着难言的酸楚,“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