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胡话？”路觉舟倏然站起身。
“要上课,别八卦了。”
路觉舟头也没抬，甚至没敢去看顾言薄，转身匆匆走出教室。
没一会,班级只剩顾言薄和程炀两个人。
“他就是周家小少爷？”程炀看着两人的背影。
“传闻都说周家小少爷智力不全，怎么看都不像智力不全……还有你是不是吓到人家了,他怎么看见你跟看见鬼似的？”
顾言薄连个眼神都没给程炀,转身离开教室。
“诶诶诶，你等等我。”
这节体育课是A班和B班共享一个体育馆,早到的同学已经换上球服，结果篮球社的同学已经先占了球场。“要不我们去操场打？”
“操场风这么大,不去。”另一个同学拒绝了程炀的提议,“让他们打半节课,后半节课就该轮到我们。”
程炀是高一B班，因为经常到A班找顾言薄,所以A班的学生都认识他，他不及路觉舟会交际,但这个年纪的男生总是很容易打成一片。
顾言薄支着下巴,一言不发，他们坐在体育馆两侧的观众席上，视线不经意地落在明明比他们先离开教室，却姗姗来迟的路觉舟身上。
他和班长走在一起，两人手里都拿着一瓶饮料,不知道在说什么。
“顾哥，你看什么呢？”程炀顺着顾言薄的视线看去,精准地从球场路过的几人中认出路觉舟。
他向来记性好,路觉舟长得又好看，走在人群里也特别显眼,“你还别说，这周家小少爷长得还挺好看，不过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传闻中什么样？”同学好奇地问了一句。
“传闻中不都说周小少爷智力发育不全，还有离谱的说是天才病。”
“天才病？”
“对，就是那种智商超高，不屑和我们这种普通人一起玩。”
那人恍然大悟。
“周家小少爷肯定不是天才病，看着和我们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再说天才病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得，传闻还说顾哥有暴、暴力倾向。”
“不过周家能放心小儿子来上学，别管什么病，肯定是治好了的。”
程炀也觉得有道理，偷摸摸打量了顾言薄一眼，见他注意力不再这，小声地问身边。“昨天我来得晚，顾哥宿舍里发生什么事？”
程炀只恨下午来得晚，没有听全这个八卦，直觉和这个周小少爷脱不了干系。
他真的太好奇。
程炀和顾言薄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他比谁都清楚顾言薄和顾厌之间的事。但却不清楚，顾厌当时为什么离开。
而自从顾厌离开顾家，顾言薄就很少对其他事上心，他的情绪就像一条没有波动的直线。而就在今天，对什么都反应平平的顾言薄，两次注意力都落在同一个人身上，这可是稀奇事。
“程哥，我……”
同学欲言又止，也就程炀敢当着顾言薄面聊大胆聊八卦，他哪敢说。正想说什么，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惊叫。
程炀回头看去。
却见路觉舟接住了从球场里飞出来的篮球。
“谢谢谢谢。”
险些被篮球砸中的女生小声地同路觉舟道谢。
“我去，这都能接住，你后面长眼睛了吗？接得也太准，我都没看清你怎么回头的。”
“不客气。”
路觉舟扬了唇角，他眼眸弯弯，女生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嘿！把球丢过来。”
打球的几个同学见没有砸到人也松了口气，但因为这个小插曲，体育馆里不少同学的注意力都落在路觉舟身上，这让场上几个男生有点不爽。
他喜欢的女生正在观众席，也和同学们说好了给他表现的机会，结果还没来得及表现，就被路觉舟抢去了风头。
男生扬了扬下巴，重复了一遍。“把球扔过来。”
“你不过来道歉吗？”班长向来爱抱不平，虽说是隔壁班的同学，但这也太没礼貌了。“你们差点砸到人。”
“这不是没砸到吗？”
男生本来就心底不舒服，瞟了眼喜欢的人，见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接球的路觉舟身上，早就想发脾气。
“不是吧，丢个球都不会。小白脸。”
路觉舟身边的女生怕真打起来，小声的对路觉舟说。“你把球丢过去吧，他们是篮球社的，要……”
“篮球社就可以随便砸人了？”
路觉舟管他什么社，无缘无故被骂一句“小白脸”，换谁都不高兴。而对方明显是认为他们两个人不敢起正面冲突才态度跋扈。
他扬了下眉梢，没有要把球还回去的意思，在众人的注视下，漫不经心地玩着手里的球，甚至故意在众人面前秀了一把指尖转球。
路觉舟的手指修长好看，篮球听话的在他的指腹旋转，瞬间获得在场不少女生的称赞。
“哇！好厉害。”
“啊啊啊啊，他长得好好看，他是谁，这么帅我不可能没印象。”
“不是A班吧，我们两个班级这么近，不可能一学期都没见过，所以是哪个班的？”
“他旁边的不是A班班长吗？”
“你们不知道吗？他是新转来的，隔壁班的，长得好好看，呜呜，妈妈我恋爱了。”
“从此我看得校园小说男主都有了脸。”
路觉舟就是故意引起大家注意，又漫不经心地扬起下巴，挑衅似的看向球场上的篮球社成员。
“队长，他故意的。”
“转个球有什么了不起，花架子。”
“装逼。”
被叫做队长的男生看见心仪的女孩目不转睛地看着路觉舟，心底的火气嗖一下就窜上来，他推开身边的男生，气势汹汹地朝路觉舟走了过来。
“有的人只会装逼，真让他上场恐怕连规则都弄不明白。”
被暗讽的路觉舟一脸单纯无害，等到队长走到他面前，漂亮的眉眼弯了弯，嫣红的唇角扬起漂亮的弧度。
一个起跳将篮球被投了出去。
“啊啊啊啊！！”
“哇！”
“卧槽！”
“可恶，被他装到了。”
“好帅啊！！！！我没了，呜呜呜为什么有人装逼都装得这么优雅。”
队长额角青筋暴起，路觉舟明晃晃的挑衅让他面子没出落，他一句话没说，轻而易举获得场外观众的掌声和欢呼。
肤浅。
这群女生懂什么球，看见长得好看就尖叫。
然而投篮成功的路觉舟却没有把篮球队长放在心上，转身走向观众席。
篮球社几个成员立刻围了过来，“装完逼就想跑？”
路觉舟漂亮的眼睫眨了眨，没等篮球社的成员说什么，已经有人开始替路觉舟说话。
“今天体育课本来就是A班和B班的场地，你们抢球场还这么横？”
“先来后到，谁抢了？”
几个篮球社成员呛了回去，他们当然知道今天是A班和B班上体育课，因为队长喜欢的女生就是A班，在这打球也是为了引起那女孩的注意。
谁知道路觉舟突然出来接了个球，直接打断他们队长炫技的机会。
“算了算了。”
一直没说话的路觉舟好脾气地出来劝架，“我们大度一点，原谅他们了。”
篮球队长：“？”
“操！你特么再说一遍……”
“干什么？”
体育老师黑着脸出现在他们身后，“要打架？要不要清个场地让你们打。”
“老师不是，你误会了。”路觉舟语调轻轻柔柔，看上去特别像个受害者。
“没有要打架，他们肯定知道错了，打球差点砸到人是他们不对，只要他们道个歉就行，我们都很大度的。”
篮球社的成员：？？？
体育老师拧了下眉毛，视线转向几个篮球社的成员，“道歉。”
“啊？”队长惊愕地瞪大眼睛，“不是。是……”
“不是什么不是？”体育老师蹙眉看着他们，“是不是差点砸到人？”
“这就是个意外，而且不也没砸到……”
“那是因为我正好接到篮球，不然就砸到其他同学。”路觉舟好心提醒他。
“小朋友都知道做错事要道歉，你不会连这点礼貌都不懂？”
“你……”
“你看我干什么？”路觉舟无辜的和他对视，他的语气太过温和，就像只是在进行友好的讨论。
“又不是我让你砸到人，你应该谢谢我接住球，不然你不只要道歉，还得赔医药费。”
篮球队长都快气炸了，他最讨厌路觉舟这种在老师面前装乖的学生，而且路觉舟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好脾气，刚才所有人都看见他故意挑衅。
他要真好脾气，早就在第一时间把球还给他们，哪里还有后面那么多事，甚至在他们过来理论时故意耍帅博眼球。
怎么会有这么会装的人。
气死了。
气死了。
有体育老师在场，自然不会打架，路觉舟甚至没有多做纠缠，表达完自己的想法，旁若无人地回到观众席。
……
“那什么，你刚才不应该和他们呛。”
几位同学点头。
“杜重明是篮球队长，你让他当众下不来台，他过后会找你算账的。”
篮球队长是国际班的学生，他不参加高考，没有学业负担，高中玩个两年父母就会送他出国镀个金，在学校里也特别混。虽然在场的人大多都是富二代，但富二代之间也有鄙视链。
“怕什么？”班长不以为意，“时了可是周家小少爷，家境又不比他差，时了要是在学校出什么事，那周家肯定……”
“呸呸呸，你能不能不咒我们新同学。我当然知道比家世输不了，可万一时了落单怎么办，万一他们找个没有监控的地方把时了套麻袋里打一顿，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杜重明干的？”
路觉舟：“……”
一时不知道这位同学是在担心他，还是在给杜重明提供新思路。
“我不是那个意思。”同学尴尬地笑了笑，“杜重明打球都阴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是担心他找人整你。你最近还是不要一个人走。”
“怕什么，我陪着新同学。我才不信他敢做什么，时了你别怕，我保护你。”班长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让你少一根头发。”
“没关系。”路觉舟勾了勾唇角，他神色淡然，一时让其他同学也跟着放心不少。
“你不怕就行。”班长大大咧咧地拍着他的肩膀，“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瘦瘦弱弱，原来还会打篮球。”
“怪不得你不怕和他们起冲突，果然人不可貌相，你该不会其实很能打吧？”
路·被迫很能打·觉舟：“没有。”
其他同学不信，路觉舟风轻云淡地秀了一下，给人一种不显山露水的感觉，“我知道了，周家肯定教过你防身术。”
“对对对，你父母这么宝贝你，这第一次上学就这么放心，你该不会已经偷偷拿下什么跆拳道或者空手道冠军吧？”
围着路觉舟的几人瞬间肃然起敬。
什么也没学过的路觉舟：“……”
篮球社的人被体育老师赶出篮球场，但关于路觉舟的讨论却没有结束。
“顾哥，你刚才看见没！？”程炀还沉浸在震惊之中“除了顾厌外，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远距离投篮能轻松命中。”
虽然很装逼，但这点就很顾厌。
程炀还记得那个暑假，顾厌坐在轮椅上，都还不忘在他面前秀下精准地投篮技术。
顾厌的座右铭就是享受生活，他从不让自己吃苦头，如果他愿意持之以恒地坚持一件事，那就说明他特别想借这件事装逼。
比如顾厌不喜欢打篮球，但他喜欢练习投篮，只因为他觉得进球那一刻能得到很多欢呼和掌声。路觉舟最初学钢琴，也只是想看到顾言薄为此惊叹。
“顾厌是谁？”同桌疑惑地问。
程炀突然顿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心虚地看了眼顾言薄。
顾厌刚离开那段时间，顾言薄并不避讳提到他，可到后来……程炀也不懂为什么顾言薄不再提起顾厌，可提都提起，程炀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他还是没给你回信吗？”
顾言薄一句话没说，起身离开体育馆。程炀倒是没有跟上去，因为他知道跟上去顾言薄也不会搭理他。
所以明明两人关系好到谁也分不开，怎么这一分开就不再联系了。
“顾厌是谁？”
顾言薄一走，同桌就拉着程炀问。
“顾言薄的哥哥。”
同桌茫然，“顾言薄的哥哥不是顾曜吗？”
“别问。”程炀故作高深地回答，“也别再顾言薄面前提到顾厌，这是一个不能提的男人。”
同桌：“……”
“你对周家了解多少？”
程炀的视线又落到离他不远的路觉舟身上，他敢肯定，刚才投篮那一下，顾言薄肯定也想到顾厌像。
不过程炀也没多想，投篮本来就很帅，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命中率，而周时了也可能只是凑巧投进了。
或许他也不是要投篮，只是不想直接把球递给篮球队长，所以故意把球投远一些。
*
第一天上课时间过得还挺快，路觉舟打个游戏时间就过去了。因为周家人交代过，路觉舟不是住宿生，也不需要上晚自习。
他甚至上学也不是为了考试，只是家里人想让他多和同龄人接触。
早早放学的路觉舟怀念铭城小学附近的奶茶店。
铭城高中部和小学离得有点远，他特意让司机绕到小学后门，他还惦记着奶茶店的抹茶奶芙。
以前和顾言薄经常去光顾，顾言薄不喜欢喝甜腻腻的奶茶，但会为了陪他，点一杯清爽的果茶。
奶茶店越开越大，旁边的店铺也被老板盘了下来，店内扩大，服务员也多了。这个时间点，人不多，路觉舟站在点单口。
“你好，可以扫码点单。”
扫码点单一直有，那时候路觉舟还没有手机，所以都是在收银台点的。他拿出手机，扫了下二维码。
选了他最喜欢的抹茶，加了两份碧根果。
他坐在店里等了会，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言薄身上穿着校服，一个人走进店里，他似乎没看见路觉舟，扫码点餐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嗨！？”
路觉舟声音不大，正好引起顾言薄的注意，见他看过来，路觉舟扬起一抹笑，“你也来这喝奶茶。”
顾言薄没有搭理他，路觉舟也不觉得尴尬。以前他也是这么追在顾言薄身后，只要时间久了，他还是能和顾言薄成为好朋友，路觉舟非常坚信。
“你点的什么？”路觉舟没话找话，“高中部门口也有奶茶店，你怎么跑这么远？”
意料之中，顾言薄没有搭理他。路觉舟又试图和他说点别的，顾言薄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抹茶奶芙。”
“谢谢。”路觉舟站起来走向取餐口，被放在最前面的那杯明显只有一份碧根果，“我要的是双份碧根果。”
“不好意思，双份碧根果要稍等下，这杯不是你的。”服务生又喊了一遍，“抹茶奶芙，三分糖。”
“打包还是现喝？”
路觉舟退开一步，顾言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神色淡漠，“现喝，谢谢。”
看着顾言薄离开的背影，路觉舟有一瞬愣神，顾言薄不是不喜欢喝抹茶吗？
“你好，双份碧根果的好了。”
两分钟后，服务生递上奶茶，“不好意思，等久了。”
路觉舟出去时已经没看见顾言薄的身影，他在心底安慰自己，第一天而已，不要着急。
来日方长嘛。
“小少爷，你找什么？”
司机看见路觉舟东张西望，还以为他掉了什么东西。
“没有，好像看见同学。”
“那要去打招呼吗？”司机看了眼四周也没看见和路觉舟穿同款校服的同学，只有小学生。
“回家吧。”
车子启动，朝着周家开去，不到二十分钟就到家。
晚上，周家所有人对第一天上学的路觉舟表达了关心，纷纷问起在学校的情况。
“周周，学校好玩吗？”
“同学们好相处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上课会不会无聊啊？”周茂林一身西装，早就没有在公司里的严肃，语气温和地问，“一节课四十几分钟，有时候还拖堂下课，你要是坐着闷，咱们可以提前下课。”
路觉舟：“……”倒也不必。
“学校嘛，玩玩就好，学习这么累的事我们周周就不要参与了。”
路觉舟初高中时期就特别希望他的父母可以如此开明。
虽然他们不要求路觉舟成绩多好，但谁家父母没有望子成龙的心思。只不过路觉舟真的不是学习的料，父母对他的期望慢慢变成了不闯祸就好。
“我给你买的游戏机带去学校了吗？”周茂林解释，“你要是上课无聊，就拿出来玩玩，记得开静音不要吵他其他同学学习。”
路觉舟心生感动，多么好的父母啊。
“我在学校很开心。”路觉舟说，“我想和你们商量件事。”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周茂林一听放心不少，“周周想说什么，只要你说，爸爸全都答应你。”
“真的吗？”
“当然，爸爸从不骗周周。”全家人还是把路觉舟当成小孩子哄，十几年都不怎么和他们交流的小儿子第一次提要求，家里人当然不会拒绝。
“我想住宿。”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饭桌上的三人对视了一眼，周时谌耐着性子问，“为什么想住宿，学校的宿舍很小，还没我们家浴室大，你住不习惯的。”
“学校的床也很小，你还不能自己住一间，必须和其他同学住。万一你遇到了连袜子都不洗的舍友，会被熏死的。”
“周周，住家里不好吗？你住在宿舍妈妈不放心哦。”艾雅认真地和他解释。
“是不是因为同学都住学校，你才想住在学校？我们不用和其他同学比的。”
路觉舟试图说服周家人，“我还认识了一个好朋友，他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
路觉舟这话说得有点心虚，他问过班上的同学，顾言薄现在是一个人住，只要周家人帮他偷偷安排，他可以和顾言薄当舍友。
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肯定能像以前那么要好的。
路觉舟心里高兴起来，这计划可行！周家人应该很支持他交朋友，于是高兴地说，“我和他一见如故，想和他住一个宿舍。”
周时谌心底警铃大作，第一天就让他弟弟‘一见如故’到要住在一个宿舍，要是天天在一起，他弟弟岂不是连家都不回了？
不怪他太紧张，他弟弟这么乖怎么可能会突然想要住宿，肯定是有人和他说什么，周时谌问。
“哪个朋友？”
“顾言薄。”
周时谌：“？”
顾言薄？
周时谌思索几秒，只觉得这个小妖精的名字有点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