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劫云在云层中犹如腾龙般翻滚, 带来令人灵魂都忍不住战栗的恐惧。
轰隆隆。
一声巨响，预示着凌鸣玉渡劫在即。
灵昊动作利落的收回结印的手，与此同时，各长老们也同时收势, 弟子们为凌鸣玉加固最后一次结界, 继而齐齐收手。
广场中五彩的灵气逐渐消失, 只剩下广场最中央的乳白色光团, 成为昏暗天地中唯一的亮色。
在长老的指导下，众人有条不紊的退场。
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些, 至于凌鸣玉即将面对的劫云，杀伤力巨大。
他们在劫云面前, 就犹如蝼蚁, 都不需雷劫, 一阵余风便能令他们魂飞魄散, 所以他们必须赶在雷劫正式开始前全部离场。
至于灵霄天尊如何度过雷劫，那便不是他们考虑的了。
灵气光团内, 凌鸣玉显然也看到了满天的金色雷劫。
修士渡劫的场景，凌鸣玉从前不知道在小说中看过多少次, 他自然知道渡劫十分凶险, 一不留神渡劫者便会魂飞魄散。
但当凌鸣玉亲自站在雷劫下, 感到自己被雷劫锁定时，凌鸣玉才更深刻的领悟到雷劫的可怕, 根本不是小说中三言两语可以描述出来的。
厚重到仿佛凝聚成型的死亡气息将凌鸣玉死死笼罩。
若非有外力灵气支撑, 凌鸣玉可能在这威压中坚持不过半刻钟。
但眼下情况也算不上好。
灵昊指挥着其余人统统离场，整个广场连带着周边数里的地方, 都被完全腾出来用于凌鸣玉渡劫。
离开前, 灵昊天尊远远朝着凌鸣玉灵气传音道：“三界的未来, 都看你了。”
凌鸣玉坚定道：“师兄放心。”
让他渡劫成功，恐怕还真有些难度，但他的目标是渡劫失败。
“天镜，我是需要直接被劫雷劈死吗？你看看第一道雷劫如何？”
天镜沉默，片刻后才无奈道：“你体内目前灵气充沛，别说是一道雷劫，就算是二十道、三十道，恐怕都不足以要你性命。”
“是吗……”凌鸣玉虚虚道。
他怎么觉得一道就完全够用了。
机械音继续道：“更重要的是，倘若被天道发现你求死的心，它会瞬间挥散雷劫。”
凌鸣玉一惊：“那我们不就计划失败了？”
机械音：“是的。”
凌鸣玉从来没想过，这计划居然还有失败的可能性。
凌鸣玉：“所以我们需要在合适的雷劫下，不做反抗，一击毙命，而在此之前，我必须佯装出积极抵抗雷劫，欲图飞升的模样。”
机械音赞许：“没错，就是这样。”
它向凌鸣玉解释：“雷劫共有七七四十九道，据吾计算，只有第四十九道，才能彻底危及到你的生命。”
凌鸣玉大惊：“那我岂不是要撑到最后一道雷劫？”
系统肯定道：“是的。”
凌鸣玉：“你没在开玩笑吧，我？？”
系统思索片刻：“你的能力比你想象中更为强大，更何况你身上还凝聚着全太玄宗弟子的灵气。”
但即便系统这样说，凌鸣玉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乌云中翻涌的金黄色雷劫令他本能地生畏惧。
他真的能做到吗？
凌鸣玉在心中问自己。
“你可以。”系统坚定的鼓励他。
而就在这时，第一道雷劫，终于缓缓降临。
雷劫细如针线，然而其间蕴含的恐怖威力，却令凌鸣玉浑身一颤，脸色煞白。
巨痛令凌鸣玉脑海中空白一片，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细细密密残存身体各处的痛感才将凌鸣玉重新唤醒。
而这仅仅只是四十九道雷劫中的第一道。
其后每一道雷劫，比之上一道都会更粗壮，威力也会成倍增加。
“…还有四十八道……”凌鸣玉眼神涣散，又在话音落下时重新凝实。
“我可以。”
……
魔域内无端狂风大起，天色乌压压的不见半点光亮。
虽然魔界常年不见天日，风暴肆掠，但如今日这般狂戾的风暴，众魔也还是第一次见。
众魔正疑惑，忽见天边一道漆黑如墨的人影带着令人颤栗的威压飞速掠过，直往魔域出口飞去。
“我没看错吧…”有魔揉过眼睛，“方才是自上任后便一直闭关的…圣尊大人？”
谢妄飞速飞出魔界，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超回赶去。
若非他修为早已臻至半步飞升，他绝对感受不到万里之外渡劫的波动。
——是的，谢妄的真实修为，远比他展露的金丹修为要高。
但临走前，凌鸣玉分明和他说的是计划在夏至三日后进行。
今日才夏至。
谢妄很快想明白其中原委。
——所以凌鸣玉根本就不是让他去取剑，而是要将他调走！
谢妄焦急不已。
数日前他已经快马加鞭，于不周山取到了凌鸣玉所言的半神剑。
但渡劫凶险，只一把半神剑并不足以摆平万事。
见还有时间，谢妄便火速赶往魔域，为凌鸣玉渡劫做更多的准备，谁知道竟被他发现凌鸣玉渡劫时间提前。
一感受到渡劫的气息，谢妄便不要命的往回赶。
“凌鸣玉。”他咬牙在心中暗道，“等我。”
……
太玄宗内，整个宗门无处不遍布着雷劫的威压。
灵昊天尊和灵饮天尊站在数里外，距离广场最近的地方，两个人眼中都是挥之不去的担忧。
这处距离雷劫中心过于近，也只有他们二人这样修为的修士，才能勉强在此处不受太大影响。
即便如此，在雷劫前，两个人的脸色也都不太自然。
广场内，一道又一道的雷劫，接连不断的砸落在广场中央的光团中。
灵昊天尊面色凝重：“我们还是小看了飞升的雷劫。”
灵饮天尊道：“这雷劫若是落在你我二人身上。”
他轻笑一声，无奈道：“你我二人必然是遭不住的。”
灵昊天尊以沉默表示赞同。
气氛太过沉重，灵饮故作轻松道：“还好你有先见之明，率先将此处弟子统统调走，否则还不知道又要造出什么祸乱来。”
灵饮只能安慰道：“师兄，相信师弟。”
－
众人的担忧，光团内的凌鸣玉一无所知。
凌鸣玉现在全部的精力，全部都放在如何抵挡雷劫上。
灵霄子芥子中的宝物不少，借助这些宝物，凌鸣玉能暂时不受雷劫所伤。
但能派的上用场的宝物有限。
不到第二十道雷劫，凌鸣玉的芥子内几乎空空如也。
后面剩下的雷劫，凌鸣玉只能用身躯和修为硬抗。
一道粗如手腕的雷劫猛地砸落在光团上，光团为之狠狠一颤。
凌鸣玉牙关紧闭，喉头传来腥甜。
他在心中问：“多少道了？”
天镜：“二十八道，还有二十一道。”
凌鸣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已经过半了。他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一想到他还要再承受二十一道雷劫，凌鸣玉只觉得浑身发冷。
雷劫落在人身上的痛楚太难捱。
这种远超躯体，痛彻灵魂的痛楚，非亲身经历过的人绝不会懂。
凌鸣玉只能在心中祈祷，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要事能直接跳转到第四十九道雷劫，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一想到四十九道雷劫结束后，他就会彻底告别这个世界，再也见不到谢妄时，凌鸣玉又开始犹豫。
不知道现在谢妄怎么样了，若不出意外，想必谢妄已从不周山成功取到了半神剑，此时正在赶回太玄宗的路上。
以谢妄金丹的修为，三日，正够谢妄平安顺利的回到太玄宗，届时他计划成功，或许也回到了现代世界。
凌鸣玉忍着巨痛，在心中忽然问天镜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机械音问：“什么？”
凌鸣玉：“帮我修改掉谢妄关于我和灵霄子的记忆。”
凌鸣玉断断续续说出自己的想法。
“谢妄已经接受了林奚吟的离开，却不能再一次承受我离开的痛苦了。我希望，你能帮我去掉我在他脑海中最后一段记忆。”
天镜很快明白了凌鸣玉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谢妄的师尊是灵霄子，而不是你凌鸣玉，是吗？”
天道话音落下时，正逢一道雷劫砸在凌鸣玉身上，凌鸣玉痛呼一声，嘴角溢出殷红的鲜血：“…是。”
天镜陷入沉默。
许久不曾听到机械音回答，凌鸣玉强撑着睁开眼，目光几近哀求：“做…做不到吗？”
但他分明记得，天镜是有影响众生记忆的能力的。
比如在他降世成为林奚吟死去后，天镜便逐渐抹去他在众人脑海中的模样，转而替换成林奚吟原本的脸。
“唔！”又一道雷劫落下，凌鸣玉闷哼一声，眼前瞬间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不知缓了多久，凌鸣玉眼前才终于恢复模糊的色彩，但入眼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我的眼睛……”凌鸣玉下意识喃喃道。
天镜知道凌鸣玉的付出，它不忍心，也根本不能拒绝凌鸣玉的要求。
终于在下定决心后，机械音飞快道：“吾确实有暗中改变人们记忆的能力，但这能力，对修为越是弱小的人们越是有效。”
“如今谢妄修为已臻至金丹，而吾自从上次使用过这能力后，至今尚未完全恢复，所以并不能确保对谢妄有用。”
即使天镜这么说，但凌鸣玉双瞳却还是瞬间一亮：“只要能试试，哪怕失败也没关系。”
“嗯。”机械音没什么情绪地道，“吾等计划成功之时，皆会化作灰烬散去，所以吾需要趁现在立刻对谢妄使用这项能力。”
“在吾成功之前，吾无法再帮你预测和抵挡雷劫，一切都要看你自己了。”
狂风雷鸣中，凌鸣玉咬牙点头：“我可以。”
凌鸣玉能感受到，他说完这句话后，天镜的气息从他身侧瞬间消失。
天边狂风大作，金色雷劫腾蛇般在乌云中飞舞。
凌鸣玉强撑着逐渐虚弱的身躯，心道，倘若能在消散前听到谢妄将他遗忘的消息，到也算是了却了他最担心的事情。
凌鸣玉合眼，在心中无声祈祷：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
魔界与太玄宗相隔万里，寻常修士若是欲从中赶赴另一处，恐怕需要数月。
但谢妄已半步飞升，这时间恐怕除了灵霄子，再无第二人修为能与他并肩。
可即便在谢妄不间断的缩地成尺下，谢妄也足足花费了两个时辰，才终于赶赴到太玄宗周围。
太玄宗整个宗门都被笼罩在雷劫的恐怖气息中，即便隔着数百里谢妄都能清楚感受到危险。
可现在，凌鸣玉正站在雷劫中央，独自面对。
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谢妄便觉得心如刀割。
谢妄指节飞快结印，正准备用最后一次缩地成尺，快速抵达凌鸣玉身边。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灵气团突然出现，毫无征兆撞入谢妄的眉心之中。
正是天镜的分身。
谢妄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眉心一凉。
倘若换作其他任何人，恐怕根本就察觉不了。
天镜就算再如何虚弱，也是天道，在凡修面前，它强大就如同神袛。
就连谢妄一开始也未曾发现，这才会给天镜一丝可乘之机，让它趁机进入了谢妄的识海。
但谢妄很快反应过来，他指尖凝聚的阵法顿消，整个人表面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实则识海高度戒备。
天镜悄然潜入谢妄识海。
模糊记忆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饶是天道之一的天镜，在模糊了林奚吟相关之人的记忆后，虚弱到现在，都尚且未能完全恢复。
更别说这次的目标是谢妄。
天镜十分没有把握，但这是凌鸣玉唯一的愿望，它希望能帮助到凌鸣玉。
顺利潜入谢妄识海，天镜如常寻找和凌鸣玉相关的一切，并逐一细细修改。
谁知谢妄的识海，竟难得的畅通无阻，一切进行地十分顺利。
天镜毫不费力，顺利地完成了所有对谢妄记忆的修改。
灵团飘散着向外，天镜正准备飞出谢妄的识海，谁知面前忽然出现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前行的它瞬间阻挡在内。
天镜呆滞片刻，瞬间察觉出异常，它飞速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欲越出谢妄识海。
却被又一道屏障挡住去路！
天镜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谢妄发现它了！
灵团四处乱飞，试图找到漏洞出路，就在这时，和谢妄一模一样的人影出现在神识中。
人影伸手轻轻一捏，轻而易举将灵团禁锢在掌心中。
接触的瞬间，谢妄面色难得一凝。
别的人或许识不出来，但这光团的气息，对谢妄而言却再熟悉不过。
是“道”的气息。
而谢妄之所以如此熟悉，是因为他那双能沟通天道气运的天衍之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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