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屏惊呆了, 她去堵门的时候江辞明明还没回来,怎么转眼就躺床上了!
当然,也幸好她安全回来了, 不然这出戏都不知该怎么唱了, 肯定露馅!
赫连屏稍稍踏实了一些, 只是在看到“秦霜”僵直的背影时, 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真是造孽啊……这可是个大麻烦!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秦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江辞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像病了一样,绝不是装出来的。
房间里燃着熏香,并没有多少信息素的气味。
奚翎雪很敏感, 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在外人看来,赫连屏就是爱玩的性子,在府上办个诗会,邀请诸多才子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奚翎雪了解江辞, 她来赴宴一定另有目的。
她跟赫连屏一定在谋划着什么。
认清了这一点,奚翎雪的理智终于又占了上风, 将那滔天的占有欲暂且压了下去。
她定然是要问清楚的, 但却不是现在。
江辞面上装的淡定, 实际都快紧张死了。
计划了半天, 就是没想到奚翎雪会这个时候来!
而且她现在连鞋都没脱,是急急忙忙躺上床的。若是掀开被子就会发现,鞋底还带着水呢!
女人清冷绝然的容貌都掩盖在秦霜的面具下, 但那双眼眸依然是犀利的。
四目相对时, 江辞的心跳都提到了嗓子眼,感觉要被看穿了!
她脑子乱哄哄的, 才刚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双手沾满鲜血,现在突然回到温暖的房间,在昏黄的烛光下见到奚翎雪,她仿佛从地狱又回到了人间,一时百感交集,都不知该怎么面对了。
江辞好怕奚翎雪问她,明明杀齐战的时候,她都没怕过。
然而,女人只是俯身,纤细素白的手抚她的脸颊,“阿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辞鼻子一酸,顿时如鲠在喉。
这人要是对她发火、指责、质问,江辞都不会这么难受,甚至能心安理得地瞒下去。
偏偏对方没有,这让江辞生出了许多愧疚。
奚翎雪对她那么坦诚,她是不是也不该瞒她……
江辞道:“我……就有点无力……躺会就好。”
女人凝视着她,看着她苍白的脸,半晌轻叹道:“阿辞,我很担心你。”
“对不起……”江辞攥了攥拳,垂着眼道:“一会我们就回府吧。”
“好,马车就在外面。”
奚翎雪说完,这才想起还有个赫连屏。
女人行了一礼,不冷不热道:“外臣迫不得已擅闯公主闺房,还请公主恕罪。”
赫连屏:“……”
早先她还纳闷这个“秦霜”怎这么嚣张,如今再瞧江辞这个态度,很难不多想。
在昱国的时候,媒婆都踏破了家门槛,她理过谁?
唯一有点拉扯的就是奚翎雪!
“秦霜”若是奚翎雪假扮的,那一切就都合理了!
这个疯寡妇!竟然追到了凉国!
江辞心情复杂,好在当着赫连屏的面,奚翎雪什么也没问。
副作用来的快去的也快,躺了一会身体终于又恢复了些力气。
江辞看向奚翎雪,“那个……你先去马车上等我?”
女人眼眸微眯,这一问让她更加确定了先前的想法。
……很好,瞒着她却与赫连屏密谋?那天怎么答应她的?!
奚翎雪狠狠在心里记了一笔。
“可以,”女人抬手抚上江辞的耳垂,微微用力,唇瓣近乎贴在她的耳边道:“回府后,你要给我好好解释,为何躺在她的床上……”
江辞心里咯噔一声,原来在这等着呢……
奚翎雪一走,赫连屏都松了口气。
江辞掀开被子,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叹道:“抱歉啊,弄脏了你的被褥。”
“……”赫连屏抿唇:“没关系,我待会让人换套新的。这个‘秦霜’……我猜到她的身份了。”
江辞一怔,道:“不要说出去。”
万一让太后发现了总归不好,谁知会不会打什么主意。
赫连屏点点头,“我知道。你……今晚还顺利吗?”
江辞刚才的脸色可不好,赫连屏也有些担心,不知道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
“顺利。”
刺杀的过程江辞不想多说,奚翎雪还在外面等着,她只能先挑重点说。
“密函我已经让人带给大祭司了,太后果真命人在暗中制作火药,而且这个量很大……”
…
从公主府出来,江辞上了马车,与奚翎雪一道回府。
大雨过后,街道被冲刷一新,连空气都清新多了。
这一夜工部尚书遇刺,而江辞就只是在公主府参加了一晚上的诗会,不胜酒力。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这个腿瘸手残的人身上。
一路无话,直到回房后,只剩她们两个。
奚翎雪迫不及待地锁了门,一双幽深的眼眸盯上江辞,沉声道:“是谁曾说,乾坤有别,要保持距离的?”
江辞吞咽了一下,“我……”
她想从轮椅上站起来,却被女人轻轻一推又跌坐回去。
奚翎雪撑着扶手,把她困在方寸之间,俯身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又是谁保证,不会害我担心?”
柔软的唇瓣若有若无的扫过她的肌肤,酥痒难耐。
江辞用力握着扶手,偏偏理亏,一时连大气都不敢喘,“还是我……”
“那……是不是该罚?”
“嗯???”
还不待她反应,奚翎雪就狠狠咬了她一口,以此来发泄她的恼怒、不满。
梅香发散出来,像宣示所有权一样,侵占着江辞的每一寸神经。
江辞倒吸了口凉气。
片刻后,女人松开她又用舌尖轻轻□□,“给我个解释。”
江辞浑身一颤,忍不住搂上她的腰,“我、我还想好怎么说……”
这女人太聪明了,暗堂的事迟早瞒不住。
可要怎么说才能让奚翎雪接受?
江辞一时拿不定主意,她已经身在其中,哪还有回头路。
女人绕到后面,唇瓣贴上她的腺体。
江辞心口一热,暗暗咬牙,本能的想要咬破眼前的女人。
奚翎雪的信息素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尤其在经历了那场刺杀后,江辞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渴望她。
她的吻、她的怀抱、她的信息素,都会驱散江辞心底的阴暗与恐惧。
她需要她的安抚。
偏偏奚翎雪又离开了她。
女人轻喘着,极力克制自己的□□,咬着唇道:“你们在谋划什么?”
江辞舔了舔牙,尽量压制着急促的呼吸。
这女人真是可恶啊,竟然用这招对付她!伤敌一万,自损八千,有什么好处?!
“我会告诉你的……容我想几天,行吗?”
奚翎雪紧紧凝视着江辞,她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行,我可以等,我说过会一直在。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即便下地狱,我也会陪你一起。”
留下这句话,奚翎雪转身离开房间。
江辞一个人坐在轮椅上,久久不能回神。
…
次日,工部尚书廖邑被刺杀的事震惊朝野,横空出世的逍遥门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
“听说那个门主武功盖世,三两下就解决了齐战!可比暗堂的刺客厉害多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凉国第十的高手!”
“这还有假?我表弟就在廖府当护卫,亲眼看见的!”
“要我说杀的好!这狗官早该死了!”
“嘘,你小点声啊!”
感谢凉国百姓的碎嘴,消息传的很快,分散在各处的暗堂弟子都会知道。
太后勃然大怒,严命大理寺彻查。朝堂上人心惶惶,许多大臣回去后都加强了防卫,有的甚至寝室难安。
这也难怪,廖邑防的多严,不还是说死就死了?
狗官们提心吊胆,百姓心里偷着乐。
江辞的右手重新缠了纱布,白日在府上休养,一直等到夜深人静,她才悄悄来到了祭坛。
门主现身,暗堂的弟子定会有人回来。
江辞其实也没抱太大期望,二十八星宿,能来八个就不错了。
这样想着,江辞踏入地宫,进来时竟然见到了十多个人,着实有点意外。
有几个还在吵架。
“哟,翼火蛇也在?你不是扬言要炸死太后嘛,什么时候去啊?”
“你好意思问我?箕水豹,你刺杀廖邑三次都没成,还有脸来?
“哎哎哎两位,咱不是来参见新任门主的吗,怎么一见面就打?”
“鬼金羊还在牢里,你们却在这吵来吵去,我真是替新任门主发愁。”
“少在这说风凉话,你行你上啊!”
……
江辞脑瓜子嗡嗡的,大概知道暗堂是怎么分裂的了。
莫三七直接去了昱国,撒手不管,龙茵又武功尽废,哪里压制的住。
真是一盘散沙,需要好好整顿!
龙茵独自站在阴暗处,也不劝阻,反正都不听,各有各的理。不过吵归吵,他们对她还是有几分敬重的。
目光瞥见江辞的身影,龙茵重重敲了一下权杖,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恭迎门主。”
众人顺着龙茵的目光望去,竟见到了一个清秀的少女。众人皆是一怔,旋即一齐拱手,跟着道:“恭迎门主。”
江辞板着脸一路走来,在他们的注视下登上高台,坐到了中间的石座上。
果然,在凉国实力才是硬道理。
江辞扫了一眼,亮出了令牌证明身份,“如诸位所见,我就是门主。从今往后,暗堂需听我号令行事,不可再肆意妄为。不服者,尽管来战。”
话音一落,下面人都默不吭声。
这少女看着年纪不大,却能在半炷香内击杀齐战,如此恐怖的实力,谁敢上去单挑?未来更是无限可期啊!
娄金狗率先道:“我等心服口服,今后一定谨遵门主号令。”
江辞看着他,越瞧越觉着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你是……?”
“瞧我,忘了介绍。”娄金狗笑道:“属下是二十八星宿之一,娄金狗程风,擅长搜集各路情报,贩卖消息。江湖中都称我为,百晓生。”
听着似乎还挺厉害。
江辞多瞧了他几眼,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娄金狗笑容一顿,如实道:“门主进京的第一天,咱们就见过了……”
这么一提醒,江辞恍然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挑战者!”
那时她坐着马车,遇到一个男子拦路。
“在下尹虎,斗胆挑战驸马!”
虽然做了些伪装,但这双眼睛错不了!他可是第一个冒出来的!
娄金狗尴尬道:“害,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想探探驸马的功夫……”
“……”江辞抿了抿唇,压下想揍他的念头问道:“说说,你都探到了我的什么情报?”
“这个、找我买消息的可贵了。”对上少女冰冷的眼神,他又道:“但是门主问嘛,属下自然知无不言。”
娄金狗滔滔不绝,把江辞接触过的人,奚翎雪、金玉、裴十鸢、黄芙等等,还有她在昱国的花边新闻都道出来了,甚至还有她与“秦霜”的绯闻。
当然,江辞并不瘸,而且还是门主这件事,娄金狗也是刚刚才知道。
“够了,别说了……”江辞眼眸一沉,道:“哪些人的情报不能卖,你应该知道吧?”
娄金狗额角滑落一滴冷汗,“知道知道,都不能卖……”
二十八星宿各个都身怀绝技,暗器、易容、情报、追踪等等,这一晚就来了十三人,下面还有诸多暗堂弟子,联合起来救鬼金羊就容易多了。
两天后就要斩首了,江辞不与他们客套,了解清楚后就商讨起了营救计划。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这个想一出那个想一出。
“断后让危月燕来,她剑法好!”
“不行,我擅长的是突袭。你怎么不去断后?”
“我向来都是开路的!”
江辞忍无可忍,最后一拍桌子吼道:“都听我的!”
关于密函上提到的几处制造火药的地点,她也安排了人前往。不清楚太后的意图没关系,先偷过来再说。暗中制造这么多杀伤力强的武器,怎么看都没好事。
另外,江辞还让娄金狗多留意端王的消息,人都被掳走了这么久,至今还没信呢。
众人领完任务各自离去,最后就只剩下了江辞和龙茵。
江辞实在心好累。
“你完成的很出色。”龙茵指的是那场刺杀。
能得她这么高的评价,江辞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运气好罢了……”
“江辞,万事开头难,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往后,暗堂就是你背后的倚仗。”
那些乱政误国者、贪赃枉法者、倒施逆行者,尽可杀之。
江辞微微一愣,到现在还觉得有点不真实,突然间就得到了这么多人的拥护。
也许,前方的路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她不是孤身一人。
…
斩首这日,鬼金羊等人被带出了天牢,坐着囚车前往法场。
他们一直被关着,还不清楚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
鬼金羊无惧生死,只是想,那个拿着逍遥令的小乾君应该已经怕了,回到昱国了吧?
谁知他刚想完,下一秒,街道两侧的百姓突然掀开斗笠,喝茶的、卖菜的、算卦的纷纷抽刀而起,一下冒出了几十人。
为首的女子身姿修长,戴着一张恶鬼面具,轻松击退押送的官兵,一刀砍断了锁链。
江辞的嗓音压得很低,完全不似平常,“来救你们了,走。”
鬼金羊怔住,这是、那个小乾君,门主?
怎么可能?!
箕水豹杀出重围,一把将他扛在肩上,“傻了吗,还跟这愣神。”
“你们怎么……”
“别问!”翼火蛇扔了几颗火雷,以强大的火力逼得官兵无法靠前,“问就是门主威武!”
…
彼时,奚翎雪正在一处茶楼的雅间内,听密探汇报。
楼下突然起了这么大动静,惊的两人皆是一愣。
奚翎雪起身,打开一点窗户,从缝隙中望向楼下。
这一瞧便见街上,押送刺客的囚车突然被一伙戴着面具的人劫持。
带头的女子一袭黑色劲装,身手极好,一跃就飞上了囚车。
“门主威武!”
奚翎雪盯着那女子,皱了下眉,“这些人是……?”
“应该是逍遥门。”密探叹道:“刺杀朝廷命官的事才刚过,如今又大闹上京城,明目张胆地劫走了囚犯,当真是猖狂至极啊!”
奚翎雪没答话,那黑衣女子的身形与江辞实在太像了,而且江辞似乎也是这个逍遥门的弟子。
可她不是学医的吗,师承莫三七,应该与这个门主不是一个人吧……?
奚翎雪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时也难以确定,只想尽快找江辞确认。
…
星日马早就安排好了接应,将鬼金羊等人送出城外,避避风头,也好养伤。
劫囚车的事闹得轰轰烈烈,江辞却已悄然溜回府上。一同跟来的还有几个暗堂的人。
她府里的下人不多,避开很容易。
“这下恐怕连太后都睡不踏实了!”箕水豹心情大好,搓着手道:“门主,咱们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你看你,急性子,”娄金狗非常狗腿的给江辞倒了杯水,“门主也需要休息啊!”
翼火蛇:“就是!门主手还残着呢!”
危月燕倚在墙边,也赞同地点点头。
“……”江辞抿唇,“你们能小点声吗?”
她现在是发现了,这些人就是慕强,必须得压的住他们才行!
箕水豹、翼火蛇立马捂上了嘴,刚刚就属他们嗓门大。
江辞想了想,问道:“端王那边有消息吗?”
眼下最急的就剩这个了,她知道奚翎雪也一直在打探。太后答应会全力查找,可这么久了却毫无收获,江辞对凉国官员的办事能力真是不敢恭维。
娄金狗道:“属下正要说呢,今早刚得到的情报——”
还未说完,忽听门外传来了说话声,越来越近。
众人立刻禁音,像暂停了一样,一动不动。
“秦大人这边,我家大人用过午膳就回房了,一直就没出来。”
“她伤势如何了,休息的还好吗?”
“都挺好的。”
江辞早就跟下人传达过,“秦霜”进来不用通报。
现在好了,人直接到了门口。
大意了……
暗堂的几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瞧:怎么办?溜不溜?
江辞还没想好怎么跟奚翎雪说呢,赶紧挥手示意:快走啊你们!
危月燕是女性乾君,体态轻盈,嗖的一下就掠出了窗外,悄无声息。
翼火蛇紧随其后,没想到因为膀大腰粗,卡住了。
后面两个都慌了,堵死了,出不去了!
江辞急的直瞪眼,伸手一指:那不是还有窗户吗,都挤这一扇干嘛!
翼火蛇:我怎么办?!
来不及了,奚翎雪已经到了门口。
箕水豹揪着他退回来,一起滚到了床底下。娄金狗身形消瘦,直接钻进了衣柜里。
奚翎雪推开门时,便只看到江辞一人坐在床边。
她匆忙套了一件白色外衫,面具也被塞到了床褥下。
奚翎雪一怔,总觉得透着几分古怪。
江辞率先开口,“有事?”
奚翎雪细细打量着她,一步步靠近,“就是来问问你,现在想好怎么跟我说了吗?”
躲在床下的两人同时支棱起了耳朵,似乎有情况?
屋顶上的危月燕悄悄掀开了一块瓦片,暗中观察。
柜子里的娄金狗已经掏出了小本本,又是这个秦大人!八卦!
江辞干笑了两声,“要不……换个时间?”
奚翎雪挑眉,故技重施,一把将人推倒在床上。
“这个时间不好吗?只有我们两个。”
江辞:不、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