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芳愉满心无奈,花了整整一炷香时间,才将小娃娃从低迷的情绪里拉了出来。
等哄完了小娃娃,才开始耐心给他解释,他太子弟弟就跟之前的他一样,只是出宫种痘去了。
只因为两人的出宫时间差了七八日,虽然小太子出痘后的症状要比他轻,却也还要三两日的功夫还能回来。
小娃娃听完了依旧有些抽噎,眨巴着朦胧的大眼睛,呆呆思索了好半晌,才神情十分勉强地相信了叶芳愉的话。
叶芳愉也懒得管他,只说了一句,“总之再过几日,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然而知道归知道,小太子不在的这几日时间里,小娃娃一直有些萎靡不振。
不止翊坤宫的宫人,就连皇上都有所察觉。
找了个空闲时间,专程来翊坤宫询问叶芳愉:“保清这几日是怎么了?”
叶芳愉轻声回答:“没事,他就是想念保成了。保成不在,没人陪他一起玩,他多少有些寂寞。”
皇上听完之后,有些沉默。
须臾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保清去阿哥所之事,暂且推迟几日吧。”
叶芳愉嚯地一下坐直了身体,惊诧追问道:“可是宫里又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没有同她细说,只淡淡道了一句:“这几日叫保清多往慈宁宫那边去,还有钟粹宫那边,你若没事,也多去陪伴陪伴马佳氏。”
叶芳愉一听他这话,心下便有了不妙的预感。
……
果不其然,小太子回宫后没几天,慈宁宫忽然传来噩耗——三阿哥小长生因着铅中毒治疗无效,体内衰竭,于某日深夜高烧而逝。
钟粹宫的马佳嫔得知消息后,眼泪尚还未来得及滑落,便两眼一翻,整个人重重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叶芳愉一边忙着安排人照顾钟粹宫里的马佳嫔,一边则要忍着悲痛,操持小长生夭折后的一应丧仪,没过多久,很快也跟着病倒了。
这还是叶芳愉穿来之后,第一次生病。
皇上和两宫太后都有些紧张,小娃娃更是着急得不得了,书不读了,玩具不玩了,礼仪规矩也不学了。
每日醒来眼睛一睁,穿好衣裳后便往叶芳愉的正殿跑,再往叶芳愉的床前一坐,包子脸上表情分外严肃,一会儿端茶送水,一会儿又嘘寒问暖。
倒也无暇顾及到没了一个弟弟的事实。
不仅是小娃娃,紫禁城里的其他几个小崽子也感觉就跟天塌了下来一般。
他们害怕靖额娘生病之后,就会跟长生哥哥/弟弟一样忽然没了。
故而纷纷从各自宫中跑了过来,有模有样地跟在小娃娃身后,组成了一只“紫禁城崽崽侍疾大军”。
小娃娃跑到桌上倒水,小太子便跟在一旁接过水杯,叶芳愉喝完之后,雅利奇两眼心疼地爬到床上,拿出自己的手帕,一点点给她擦干唇边的水渍,擦完之后,将手帕丢到乌希哈的怀里,乌希哈交给雅尔檀,雅尔檀再丢给身边的宫女去清洗干净。
至于万黼,他还太小,只能窝在大大的椅子里,看着哥哥姐姐们忙碌,时不时或提点,或加油一句:“哥哥加油,手再往前伸就能够到水壶了”,“太子哥哥走慢点,水水要洒出来了”,“二姐姐轻一些”,“三姐姐和四姐姐也好厉害啊……”
然后啪啪鼓几下掌,便算作是完成了今日的侍疾任务。
看着这一地忙里忙外的小萝卜头,把屋里几个垂手站立的宫人排挤得无处可立,最后只能退到了屏风之外,眼巴巴地朝寝殿里看,叶芳愉躺在床上,一时间是既心酸又好笑。
……
叶芳愉病倒的那几日,其他妃嫔忧心忡忡,纷纷带着名贵的药材上门来探望。
而一众妃嫔里,大约唯有佟贵妃一人是高兴的。
——上门来探望时,不仅步伐轻盈,嘴角含笑,浑身上下几乎要冒出名为快乐的汽水泡泡。
看得宜嫔几人皱眉不已。
但又碍着位分,无法当面指摘什么,只能私下里同叶芳愉吐槽了一次又一次,不住地提醒叶芳愉要小心佟贵妃。
叶芳愉自然也看佟贵妃不爽。
得了宜嫔几人的提醒后,心下一转,飞快有了主意。
她知道,佟贵妃之所以会这般欢喜,大约是满心以为凭借着自己的贵妃之位,只要叶芳愉一旦倒下,宫权便会落入她的手里。
于是叶芳愉便命人悄悄给乾清宫传了话,转日,皇上便亲下了圣旨,下令靖贵妃养病期间,一应宫务交由宜嫔、安嫔和钮祜禄妃三人共同协理。
消息一出,阖宫上下又惊了一惊。
而佟贵妃的承乾宫里,则是再次传出了好几阵瓷器摔在地上的噼里啪啦声。
钮祜禄妃得知消息,亲自带人拿了内务府的账本上门,好一顿阴阳怪气后,叫佟贵妃万分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银子,勉强补上这几套瓷器的亏空。
在那之后,佟贵妃就很少拿瓷器来撒火了。
——估计是另外想了什么办法,但具体是什么,叶芳愉还不得而知。
钮祜禄妃虽说是今年刚入宫的妃嫔,但她平日里为人大气,与宜嫔、安嫔等人都相处得极为和睦,少有龃龉。
几人帮着叶芳愉料理了一段时间宫务后,叶芳愉便敏锐察觉到她们几人于此事上的天赋。
钮祜禄妃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又擅长计算,账本上若有不对劲的地方,她往往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宜嫔的外表看着柔弱,娇艳欲滴,却十分擅长说话之道,内务府人办错了事情,不论如何狡辩,宜嫔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们话中的漏洞,几经引导,转瞬就能骗出他们的实话。
而安嫔性子矜贵清冷,不苟言谈,外表又是妃嫔中少有的英气威严款,常常给人的感觉不像个妃嫔,倒像是个身着银袍,使惯了长枪的女将军一般,行事作风雷厉风行,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三人合作,钮祜禄妃负责发现问题,宜嫔负责查探问题,而安嫔便只用负责执行,或惩处宫人,或拨乱反正,或填补漏洞。
时间一长,三人倒也有些惺惺相惜起来,恨不得做一辈子的手帕交!
……
病倒后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小长生的丧仪处理完毕后,叶芳愉这边的病也慢慢有所好转。
不过为着自己不被累倒,她并没有收回所有的宫权,而是委命钮祜禄妃、宜嫔和安嫔继续协理自己,操持后宫的一应琐事。
满宫除了马佳嫔还有些抑郁寡欢外,其他人处尽是一派平和安详的氛围。
四月底,小娃娃的阿哥所终于收拾完毕。
叶芳愉专程带着小娃娃去转了一圈,停留了小半个时辰,本想挑拣出什么毛病,却不想小娃娃极为不配合。
她说窗帘颜色不行,小娃娃便说还可以呀,绿油油挺好看的。
她说院落不够宽敞,小娃娃便说他现在还是个手手和脚脚都短短的小孩子呢,要那么大的院落做什么?
她说房间里的日照光线不够充足,小娃娃便说只是个睡觉的地方,他白日里要去上书房,要去练武场,闲下来了就要给乌库玛嬷、皇玛嬷和她请安,哪里就有时间回阿哥所待着呢?
说完又马不停蹄地反问叶芳愉,“难道我一走,额娘就要把我的暖阁给拆了么?”
叶芳愉有些无语凝噎,过了好半晌才道:“那自然是不会的。”
小娃娃拉着她的袖子,仰着小脑袋十分理直气壮地说道:“那不就对了!白日里我若是想要歇息,就去额娘处歇息就好了,我才不回阿哥所来呢,这里空空荡荡的,都没有什么人,一点也不好玩。”
叶芳愉一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只是……
她又问了:“那你成婚了怎么办?”
小娃娃眨眨眼睛,看看她,又看了看不大不小的院落,思索半瞬后回答道:“我可以跟汗阿玛说,先出宫建府,然后再娶福晋呀。”
这样福晋就不用跟着他住小院子了。
他听裕皇伯说过,亲王的府邸都可大可大了,能有好多间屋子,住好多个人……别说住人了,跑马都可以。
像是恭皇叔,听说他家王府的后院还开辟出了一个大大的湖泊呢!
能养几百几千只小乌龟的那种!
一想到这,小娃娃顿时有些激动,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旋即眼睛发亮地问叶芳愉:“额娘,您说,等我出宫建府的时候,能跟恭皇叔那样么?”
叶芳愉手摇扇子,斜眼睨他:“哪样?”
小娃娃比划着手手,说道:“就是修一个大大大大大,特别大特别大的王府!”
叶芳愉:“那大约是不行的。”
小娃娃一愣,“为什么呀?”
因为到那时候,你只是个郡王,而不是亲王呀。
郡王跟亲王的府邸规制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叶芳愉笑眯眯想着。
却没有直接同小娃娃说明原因,只伸手点了一下小娃娃的脑袋,“想一步登天当亲王?也不看看你汗阿玛同不同意。”
汗阿玛……汗阿玛为什么不同意呀?
小娃娃听完,倏地一下瞪大了眼睛,有些着急。
他想不通,裕皇伯和恭皇叔都是汗阿玛的兄弟,自己却是汗阿玛的儿子,凭什么他们可以当亲王,自己却不可以?
难道是因为他之前不乖的缘故?
汗阿玛不喜欢他了?
小娃娃忽然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时间倒也忘记了追问额娘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
看完阿哥所的次日,小娃娃便搬了过去。
搬去第一日,叶芳愉原还有些担心,担心小娃娃骤然离开了额娘,会伤心难过得吃不下也睡不好。
辗转反侧了大半宿,才堪堪在未时,也就是凌晨三点多后进入了梦乡。
只是心里到底存了事,如何睡都睡得不安稳,梦里还竟是些光怪陆离的场景:一会儿梦到三岁的小娃娃抱着她大。腿哭,边哭还边喊着“额娘别不要他”;一会儿又梦到六岁的小娃娃从远处跑过来,一把把三岁的自己从她脚下拉走,同时嘴里没好气地骂到:“再哭就真的不要你了!”
凶完三岁的小娃娃后,又转向她,白皙稚嫩的小包子脸忽大忽小,最后长成一个十来岁少年郎的模样,冲她礼貌一拱手,说道:“辛苦额娘帮我带小宝了。”
小宝?
小宝是谁?
这个问题刚在脑海中浮现,叶芳愉便忽然浑身打了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好端端在床上躺着。
“娘娘可是做噩梦了?”
叶芳愉正发呆时,忽有一阵微风从手边拂过,帷幔被人拉起,露出杜嬷嬷那张沧桑的老脸,脸上满是对她的担忧和心疼。
她说完,不等叶芳愉答话,便伸手过来,用手背在她面颊上探了探温度,嘴里同时说道:“刚刚娘娘连叫了几声大阿哥的名字,可是在担心大阿哥?需不需要老奴派人去阿哥所问问情况?”
叶芳愉闻言一怔,过了片刻才声音沙哑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杜嬷嬷答:“已经辰时了。”
辰时,就是七点多。
各宫宫门已经开了。
叶芳愉缓缓点头,“那就派人去问问吧。”
她现在很想知道小娃娃那边如何了。
说罢,叶芳愉就掀了被子下床。
杜嬷嬷先给她穿好鞋后,看着紫鹃带人进来了,才朝着叶芳愉屈了屈膝,道了一声退,转身匆匆离去。
这边等叶芳愉刚洗漱好,那边杜嬷嬷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了。
“……大阿哥很乖巧,昨儿戌时便入睡了,睡下之后只起了两次夜,一次起来喝水,一次起来如厕。卯时还不到便醒了,本来还说要出去跑几圈的,但是又怕耽误去上书房的时辰,便没跑,收拾完后径直去了上书房,眼下正在读书呢。”
小太监说完,顿了两息,紧跟着又道:“奴才去上书房打听消息的时候,听那边的人说,皇上今儿下了早朝要过去检查阿哥们的读书情况,奴才私心想着,依照咱们大阿哥往日里读书的那股努力劲儿,定能赢得皇上的夸奖,娘娘放心就是!”
他话音刚落,紫鹃便皱了皱眉头,“好你个小田子,娘娘只叫你去问大阿哥的情况,你怎地连万岁爷的动向都敢打听?可是想挨板子了?”
小太监乐呵呵的表情顿时垮了一大半,忙不迭“噗通”一声给叶芳愉跪了下来,“紫鹃姑娘误会了,还有娘娘,娘娘明鉴,奴才可不敢啊,奴才哪里有胆子做这样的事?这不是,看见上书房那头的人在为迎接圣驾做准备,这才……还请娘娘恕罪,绕了奴才吧……”
说着,整个人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青缇看他实在可怜,有些不忍,便劝道:“娘娘,他说这些,也只是为了逗您开心罢了。”
紫鹃却又朝她一瞪眼,“为了逗娘娘开心,就能大胆到去探听圣驾吗?”
青缇脸上顿时显出几分犹豫:“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叶芳愉这时候忽然开了口,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扭头对紫鹃轻声说道:“上书房那边的人既然能提前准备,想必是乾清宫那边传出了消息,所以应该也不算上是什么隐秘,你又何必抓着不放呢?”
紫鹃怔了一怔,嘴唇动了几下,到底没说什么,只默默地服了服身子,低声道:“是,娘娘说的是。”
叶芳愉没再看她,转头看向地上的小太监,“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下次注意点就行,你下去吧。”
说完,冲青缇使了个眼色,青缇瞬间领会,等小太监出门之后便悄悄跟了上去。
不多时,回到叶芳愉身边,回禀道:“小田子回去之后便哭了一场,与他同住的小罗子有些好奇,问他怎么回事,他边哭边把事情同小罗子说了,小罗子听完之后骂他急功好利,小田子就说自己错了,他说他是看见娘娘眼下发黑,以为娘娘是在担心大阿哥,担心到吃不下睡不好,这才想着说些好听的话,逗娘娘开心一笑。小罗子听后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让他下次小心一些,说他自己犯了错倒没什么,牵连到娘娘才不好呢……”
青缇说完,又说了一句:“娘娘,奴婢听着,这小田子好像也不是故意的。”
叶芳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倒是我和紫鹃多心了,回头你送几两碎银和一些吃食给他,算是替我安抚一下他吧。”
青缇屈了屈膝:“是。”
……
小娃娃去上书房第一天,大约是不太适应,下课之后,只匆匆去慈宁宫请了个安,便回阿哥所完成课业去了。
像是完全把答应过叶芳愉的话遗忘在了背后。
之后一连三日,叶芳愉都没能看见她家小娃娃过来给她请安。
反倒是几位小格格和万黼,依然风雨不停地往她这儿跑。
这叫叶芳愉有些难过,大约是受到了分离焦虑的影响,一时又觉得宝贝儿子长大后,好像不是很喜欢同她亲近了。
于是做什么事都有些提不起劲儿来。
恰在这个时候,延禧宫的勒常在发动了。
叶芳愉得知消息就连忙赶了过去。
却不成想勒常在这一胎生得极快,下午三点多左右发作,八点便生完了,彼时夜幕才刚低垂没多久,各宫宫门虽已落钥,但因着皇上也在此处等候,阖宫嫔妃便齐聚延禧宫,无一人缺席,就连钟粹宫的马佳嫔也来了。
太皇太后身子不便,只派了苏麻过来询问,皇太后那边亦是如此,人没到,只派了个身边得用的老嬷嬷过来候着。
等到产房中传出第一声婴儿啼哭,叶芳愉还有些不敢置信。
这么快就生完了?她都做好通宵熬夜准备了呢。
产房里很快收拾完,由一个奶娘抱了新生的孩子出来,刚出来便大声道喜:“奴婢恭喜皇上!恭喜各位娘娘!勒常在顺利诞下一位格格,小格格生得极为漂亮,哭声也十分洪亮有力,想来必定十分康健!”
康健,便是此刻皇上心中最想听到的话了。
他听完奶娘的话,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喜悦之情,拉着叶芳愉的手,笑意盈盈道:“听到了吗?”
叶芳愉强忍着激动点点头,“听,听见了。”
说罢,看也不看身旁的皇上,只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奶娘怀中的襁褓看,看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什么事情,表情有些无措地问奶娘:“就这么抱了出来,没事吧?会不会吹到风什么的?”
奶娘笑着答话:“回贵妃娘娘话,格格的襁褓裹得很严实,上头也有布盖着呢,凉不到小格格的,只是小格格才刚出生,确实不好抱出来太久,给各宫娘娘们看一眼后,便要抱回去了。”
叶芳愉忙不迭点头,“那就快看,看完了赶紧抱回去吧。”
她这话一出,旁边等候的妃嫔们也一拥而上,将怀抱襁褓的奶娘团团围了起来。
随后便是一叠声不同词句的赞叹之语,有夸小格格生得漂亮的,有夸小格格生得白的,甚至还有夸小格格将来定是个大美人的,连成年后,求娶之人必定如过江之鲫等夸张词句都出来了。
叶芳愉听了一会儿,无奈失笑出声。
反观一旁的青年天子,却是听得津津有味,好似已经看见了将来小格格长大后的场景一般,忽而微笑,忽而皱眉。
看着有些阴晴不定。
然而此刻却没有人觉得皇上可怕。
便是一向乖张桀骜的佟贵妃,在面对刚出生的小格格时,也不自觉柔和了眉眼,十分好心情地夸赞了几句。
阖宫妃嫔看过之后,奶娘便把小格格抱回产房里去了。
皇上站在叶芳愉的身侧,心情十分愉悦,当即便宣布道:“勒常在诞育皇嗣有功,即可晋封为贵人,封号依旧。”
“小格格赐名为’乌林珠‘,交由宜嫔来抚养。”
宜嫔闻言,立马喜笑颜开,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着皇上盈盈一屈膝,眉眼含情道:“嫔妾遵旨,定会照顾好五格格的。”
她这话音刚落,旁边就有几位妃嫔微表情一致的暗沉下去。
同时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想来心中十分羡慕。
*
勒常在,不,现在是勒贵人了,勒贵人生育完后,皇上和两位老祖宗便把希冀的目光放在了长春宫的乌雅常在身上。
为表慎重,太皇太后甚至还赐下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以免得乌雅常在到时候会因为没有经验而手忙脚乱。
这叫乌雅常在顿时有些紧张,往翊坤宫跑得便更勤了,言之凿凿道只有在叶芳愉身边才能令她安心,不然便会时时刻刻想着自己的肚子,想着勒贵人发动时候的艰难模样,以及那一道道如同催命符一般的凄厉叫声。
怕得她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稳。
唯有白日在翊坤宫待着,才能稍稍赶去心中的不安和害怕,夜间回了长春宫,才能正常就寝。
直将叶芳愉说得跟灵丹妙药似的。
她心里很是无奈,捏着手中的团扇,看着乌雅常在还不明显的肚子,思索了片刻,建议道:“不若还是叫徐太医来给你瞧瞧吧?”
乌雅常在立马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还是不必了,万一他给我开方子怎么办?我可不想喝那些能把人生生苦死的汤药。”
“说什么呢?”叶芳愉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乌雅常在吓得缩缩脖子,飞快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眨眨眼睛,朝叶芳愉露出一个心虚的笑容来。
叶芳愉又说:“你还怀着身孕,徐太医他有分寸,不会给你随便开药方的。”
乌雅常在明显不信,“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呀。”叶芳愉说完,直接朝青缇挥了挥手,青缇便出门去为乌雅常在请太医去了。
徐太医很快来到翊坤宫。
给乌雅常在把完脉后,眉宇瞬间蹙紧。
他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看乌雅常在的面色,须臾,重新低下头去,膝行着退了两步,朝叶芳愉拱手道:“娘娘,乌雅常在的脉象确实有些异常,大约是心神不属所致。微臣想请问乌雅常在,夜间就寝时,可有难眠多梦,且易惊醒的症状?”
乌雅常在惊得瞬间直起了腰板,连连点头,“有的有的。”
“都梦到了什么?”
这些乌雅常在却是想不起来了,想了半天,只道:“大约都是一些令人害怕的场景吧,我记得不太清了。而且我每次醒来的时候,身上都会出很多汗,之前还以为是天气变热导致的呢……”
徐太医惊诧:“出汗?”
“是呀。”乌雅常在点了点头。
徐太医对着叶芳愉又是一行礼,“娘娘,微臣斗胆……”
他话还没说完,叶芳愉便已经意会,“是想去长春宫看看?”
徐太医点头:“正是。”
叶芳愉看向乌雅常在,乌雅常在呆滞了片刻后,浑身一抖,瞬间清醒了过来,对徐太医说道:“我这就让康嬷嬷带你去。”
康嬷嬷便是太皇太后赐下的那位老嬷嬷。
她刚到长春宫的第一日,就将乌雅常在的寝殿里里外外排查了一遍,心中很是确定,乌雅常在日常所用的器具,连同屋子里的摆设都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不过眼下贵妃娘娘要查,她倒也不会出言反对,默默屈了屈膝,便恭顺地带着徐太医往隔壁长春宫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两个人才去而复返,徐太医面上表情有些羞愧,“回娘娘,许是微臣学艺不精,没能看出常在的寝殿有什么不对之处。”
叶芳愉便问:“那会不会,问题并不是出在所用之物上?”
徐太医想了想,“也有可能,”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死,说完以后,转向旁边有些坐立不安的乌雅常在,“长春宫里头暂时没有问题,乌雅常在不必忧心,您现在怀有皇嗣,一切当以宽心为上,切不可多思多虑,反对自身有害。”
徐太医这几句话,叫叶芳愉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什么线索。
只那线索出现与消失得如同一缕转瞬即逝的烟雾,叫她拿捏不住,再去细想,又什么都想不出来了,只得遗憾作罢。
没能在长春宫看出什么问题,而乌雅常在的症状又极轻,考虑到她腹中皇嗣,徐太医便没有开方子,只叫乌雅常在注意睡眠,规律作息,不日就能有所好转。
徐太医走后,叶芳愉摇着团扇对乌雅常在道:“你若是实在不安,便暂且住在我这里吧。”
“对外只说是我看重你腹中龙胎,想要就近照顾,皇上和两位老祖宗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乌雅常在这才点了点头,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泫然欲泣地回复道:“那就多谢娘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