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计较对方的“言而无信”,两人很快被佟贵妃宣了进去,赔笑半天,好言好语说了一箩筐,佟贵妃没说允还是不允,俏脸冷得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霜。
只走的时候,给她们一人赏了一根簪子,并两匹布料。
算是暂时把她们拉入了阵营里。
但在那之后,佟贵妃在皇上面前还是多举荐戴佳常在,又是赏赐鲜艳布料和金银首饰,又是请人来教导琴艺。
然而还不等戴佳常在成功怀上龙嗣,她就出事了。
听闻戴佳常在可能毁了容,秀答应和徐答应暗自欣喜,眼下佟贵妃手中无人,多半是要想起自己了。
于是一面卯足了劲儿拾掇打扮,一面暗暗将对方视作了自己得宠路上最大的阻碍。
刚成立不到两月的联盟,隐隐有了崩裂的趋势。
两人不再私下碰面,也不再交流信息。
互相都藏着掖着,见面只说三分,似是而非。
并且还十分勤劳,日日往承乾宫跑。
殷勤献了还没两日,就听说佟贵妃也病倒了。协理六宫之权就这么到了靖贵妃的手里。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对佟贵妃的奉承,以及靖贵妃与佟贵妃之间的不睦。
秀答应和徐答应都有些害怕,靖贵妃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整治自己。
于是她们又避开众人,躲到御花园的角落里偷偷见了一面。
一顿分析猛如虎,最后发现,依着靖贵妃那个宽厚淡薄的性子,只怕根本不拿她俩当回事,又怎么会借机为难她们呢?
即便是要报仇,大约也是朝着佟贵妃去的,她们只要率先拉远与承乾宫的距离就好,这城门之火,如何也殃及不到自己身上去。
而至于要不要讨好靖贵妃?
秀答应是这么说的:“靖贵妃搬去翊坤宫时,连通贵人都不带,想来是不乐意有人在她宫里分宠的,这时候凑上去,不是讨嫌是什么?”
徐答应也点头:“姐姐说的很是,听闻之前佟贵妃有意抬举靖贵妃身边的宫女,就是那个叫做玉莹的,都被靖贵妃极力否拒了。”
“这么看来,靖贵妃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大度嘛。”
“皇上的圣宠就是她的保命符,怎么可能轻易分给别人?换我我肯定也是不肯的。”
“哼,都有了大阿哥了,还这般人心不足,得陇望蜀……”
“嘘,你说话可小点声儿。”
……
如是商量了一下午,最后双双决定,重新做回宫里的透明人,先熬过这一阵子,等皇后和佟贵妃的病况好些,局势明朗了,再作打算。
做完决定,两人分开,各自回了宫里。
只是次日,猝不及防又双双在翊坤宫的宫门口见到了对方。
霎那间诧异过后,两人同时沉下了脸,明白对方昨儿那番话,只怕是在忽悠自己呢。
还好自己没上当!
但是这下,两人是怎么看对方都不顺眼了。
好悬思及自己今儿的目的,还是压着怒火上前敲开了翊坤宫的大门。
很快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宫女,对着她们屈膝行了礼后,低着头道:“二位答应请回,我们娘娘今儿不在宫里,改日再来拜见吧。”
说完,就径直缩回了朱红色大门里,又把门一关。
叫两人吃了个闭门羹。
于是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两人顾不得场合,直接站在翊坤宫的宫门之外吵吵了起来。
秀答应骂徐答应“两面三刀”,徐答应骂秀答应“心机深沉”。
两人越吵,声音越大,很快吸引了翊坤宫侧殿里的一众小萝卜头,纷纷跑了出来,把耳朵往宫门上一贴,就这么听起了墙角来。
大格格到底年纪大些,对后宫里的争风吃醋略有耳闻,听见外面两位答应越吵声音越大,且言辞逐渐粗鄙,便沉着脸拿出大姐姐的威严,把两个最小的弟弟,还有三个妹妹不由分说拉回了偏殿里。
正想要返回把保清和保成也拉回去时,就看见保清眼眸一亮,直接把门一开,径直朝外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什么“额娘”。
是那拉额娘回来了?
大格格脚下一顿,半分犹豫都没有,便转身回了偏殿里。
——她不想叫那拉额娘知晓自己和弟弟妹妹们听见了外头的对话。
然而刚回去没有多久,就见着太子弟弟被紫鹃姑姑抱着送了回来。
原本白皙的小包子脸上通红一片,眼睛也水汪汪的,明显是狠狠哭过一场。
几个小崽子顿时就着急了,纷纷围了上去,七嘴八舌追问紫鹃姑姑外面怎么了?太子弟弟/哥哥发生了什么事?
是不是有人推他了,有坏人欺负他吗,他的脚脚是不是受伤了,以后还能走路吗?
等等等等。
这边叶芳愉刚把秀答应和徐答应打发走,牵着小娃娃回了翊坤宫,转瞬就被移了目标的小崽子们围了起来。
其中三格格和小长生的性子有些娇怯,只低低问了一句“太子哥哥怎么了”后,眼眶跟着红了起来,像是两只被欺负得可怜兮兮的小兔子,垂头丧脑地站在一旁,泪水淌了一脸,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这下院子里其他宫人也站不住了,连忙围了上前,或三个哄一个,或两个哄一个,胡乱糟糟地闹了许久,院子里才逐渐安静下来。
彼时小太子都已经感觉不到手上和脚上的疼痛了。
窝在紫鹃的怀里,蹬了蹬小脚,示意紫鹃姑姑把他放下来,落地以后,先从大格格开始。
走到姐姐面前,眨巴着褐色的圆眼睛,白嫩的腮帮子鼓鼓,很是认真地说道:“大姐姐不要担心,我没有事,我就是跑得太快,摔倒呐,那拉额娘给我看了手手和脚脚,没有出血,很快就能好。”
说完,又转向二格格雅利奇,“二姐姐也不要生气,没有人欺负我,我是自己摔倒的,不要再捏着小拳拳了,松一松,晚些时候一起吃点心好不好?”
旁边三格格和小长生还在被宫人软言软语哄着。
而万黼在听见太子哥哥没事之后,已经懒洋洋地窝到了小娃娃身边,抱着他的一条胳膊,将圆脑袋靠了上去,眯着眼睛,好像有些困倦。
但在小娃娃问他是不是困了时,他又摇摇头,睁开眼睛,眸光熠熠——他完全就是懒得睁眼,也懒得自己站立而已。
于是小娃娃便也由着他靠在自己身上了。
另一边小太子哄完了两位姐姐,又走到四格格面前,伸手摸了摸四格格头上的发髻,笑眯眯,奶呼呼地说道:“四妹妹听到了吧,我是计几摔倒的,那拉额娘说小宝宝走路要慢一些,最好不要跑不要跳,四妹妹可要记住了,以后走路要小心一些,才不会摔跤。”
四格格懵懵懂懂地点了一下脑袋,说:“我记住啦!”
一旁大格格和二格格也手拉着手凑了过来,关心地问:“真的没有事吗?”
小太子摇摇头,忽而似乎想起来,又点了点头,弯下腰,伸手就要抓起自己的裤管,一边抓,一边说道:“有的,膝盖红红了,但是没有出血,就是有些痛痛。”
顿了顿,他继续道:“刚刚很痛很痛,所以我才哭的,现在不怎么痛了,但是戳一戳还是会痛的,紫鹃姑姑说要上药,过两日就没事了!”
大格格蹲下。身来,帮着把他的裤管撩到膝盖往上一点点,认真看了看,没有上手去摸。
旋即朝着二格格点点头,“确实没有出血。”
二格格也垂眸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出声问:“那骨头呢?要是伤到里面的骨头怎么办?”
一旁静静听着小太子交际的叶芳愉听到这儿,诧异地晃了晃神:“……”
对哦。
她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于是又连忙叫人去请太医过来,务必要让小太子仔仔细细检查一番才行。
另一边的三格格和小长生也很快被宫人哄好了。
叶芳愉便带着一群小崽子,转移到了小娃娃的玩具房里。
玩具房里头没有什么家具,整间屋子都铺了大块大块的厚地毯,墙面还包了一圈厚厚的棉布,确保小崽子们在里面玩耍时,不会因为忽然摔倒,而磕到碰到哪里。
整间玩具屋大致被区分为三个区域,入门左边是用围栏围起来的球球海洋,足以容纳八个孩子同时进去肆意扑腾的那种;中间区域放了一张圆桌子,并几把椅子,靠近墙面的地方则是一个斗柜,储满了零食,是让小崽子们玩累了,用来休息放松,顺便吃些点心的地方。
而右手边的区域,也用围栏围了起来,中间是一块大大的空地,四周全是叶芳愉叫人专门打造的玩具收纳置物架。
置物架里有各种各样的绘本,以及一筐一筐的玩具:七巧板、拼图、榫卯玩具、积木、九连环等等等等。
古代没有塑料,内务府便通体使用轻薄又稳固的木料打造;为防止小崽子们攀爬导致置物架摔倒,便连着墙面一起改造,使得置物架能够死死地钉在墙面上,而不会倾斜滑倒。
所有置物架的表面还刷上了五颜六色的涂层,绘上了许多可可爱爱的小动物。
边缘用彩色的棉布做包裹。
整体高度只到叶芳愉的腰线,确保每个小崽子都能够拿到最上边的玩具——当然了,三格格四格格还有长生万黼这几个小的,伸手去够玩具时,常常还需垫脚,亦或者是让大格格或小娃娃代劳。
叶芳愉某次看见后,觉得这样子的团结合作能够促使几个孩子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和睦,便也没有叫人特意调低置物架的高度。
左右小崽子们都长得飞快,等过了年,也就不需旁人相助了。
除了置物架,地上还零零散散摆落着十来个动物形状的玩偶,方便小崽子们玩耍的时候,随手拎起一个抱在怀里。
四周角落处还放置了几个巨型抱枕,有些类似于现代的懒人沙发,给小崽子们玩累了休息用的。
几个小崽子各有各的性格——
二格格一进门,便拉着大格格的手,直奔球球海洋而去。
小太子因着要等太医来做检查,便坐在了中间区域的一把椅子上,双手置于膝头,模样乖巧地等待着。
三格格和四格格手拉着手,进了右边区域,从置物架上拿了两本彩色绘本,盘腿坐在地上,安安静静地看了起来。
小长生和小万黼也进了右边的区域,一进去,小长生就目标清晰地奔着其中一个收纳框而去,从里头拿出来一套未拼完的拼图,放在地毯上全神贯注地拼了起来。
而至于小万黼,他的目标也很清晰,迈着小短腿直接走到角落,靠着角落里的巨型抱枕,姿势软软地躺了进去,上半身直接消失不见,只露出两条小短腿在外边。
叶芳愉看得很是叹服。
转过头,却又见自家胖宝宝,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太子身旁,小胖脸上写满了紧张,过了一会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蹲在他弟弟身前,伸手摸了摸小太子的膝盖。
又仰起头,不知是与小太子说了什么,忽然弯下腰,嘟着嘴巴,凑近上前,在小太子的膝盖处呼呼呼,用力吹了几下。
一边吹,还一边对小太子说:“哥哥这样吹一吹,痛痛就会飞飞啦。”
“所以太医伯伯来检查时,弟弟一定要坚强哦,要做流血不流泪的小男子汉才行!”
叶芳愉闻言,抿着唇,陷入沉默。
很想说,流血什么的倒还是不必了。
哭唧唧的小崽子明明也很萌啊。
她最最最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