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嬷嬷的话音落下,满室寂静。
又过了好一会儿,通贵人首先回过神来,喜滋滋地说道:“瞧瞧,我说得准不准?可见得咱们皇上心里啊,果然还是姐姐最重要!”
叶芳愉木着一张俏脸,把茶杯放回了桌子上。
敬嫔转过头,拉着通贵人叽叽喳喳后说起了悄悄话,隐约只能听见“纳喇常在”“秀答应”“气死”这几个字眼。
叶芳愉张了张唇瓣,想叫敬嫔别说了,谁知坐在她右手边的荣嫔,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语调幽幽地叹气道:“姐姐真是好福气啊。”
不知怎的,一句熟悉的台词忽然出现在叶芳愉的脑海里。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她连忙把微张的唇又闭上了。
下一秒,看见坐在对面的宜嫔,脸颊泛起绯红,眸中含着春情,羞答答地抬起头来朝叶芳愉看了一眼,旋即很快又垂下了脑袋,小小声,却字迹无比清晰地说了一句,“我觉得……皇上才是好福气呢。”
话里意思不言而喻。
叶芳愉:“……………………”
叶芳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别人也就算了,可宜嫔是谁?
宜嫔是将来艳冠后宫几十年的宜妃娘娘啊。
叶芳愉的手指藏在袖间,隐隐颤抖了两下。
旋即又听见布贵人也在附和:“皇上可不是艳福不浅嘛……”
宜嫔惊喜地扭过头去看她,“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
布贵人点了点头。
宜嫔开开心心地又想开口。
叶芳愉赶忙出言制止:“可以了,差不多就行了,别说了。”
再说她就要脸红了!
叶芳愉急匆匆地说:“皇上既然要来,我就先不留你们了,改日再聚吧。”
说完这句,又看向荣嫔,眸底很是担忧,“你这月份也大了,回去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多叫几个宫人在前面开路,你在后面慢慢走。对了,太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生?”
荣嫔一脸慈和地点了点头,“说了的,大约是二月下旬。”
算算时间,也不过就是一个月了。
叶芳愉便又紧张起来,“那你这段时间就在钟粹宫安心修养着吧,可莫要再往外跑了,万一去了外边,突然要生怎么办?”
一边说,一边起身,搀扶着荣嫔往外走,其他几人静静跟在后面。
叶芳愉问道:“稳婆和奶娘都找好了?”
荣嫔又一点头,“已经找好了的,这几个稳婆和奶娘都是由老祖宗掌眼,家世清白,信得过的,姐姐放心就是。”
她瞧叶芳愉脸上神情还是紧张,浅笑着伸手在叶芳愉的手背上拍了拍,“姐姐真的不用担心,太医也有交待过,叫我生产之前多走动走动,这样生的时候才不会那么辛苦。”
“我本来也打算,今儿从姐姐这里回去之后,就再不出来了,平时没事就在院子里走动,”她语气温婉地说着,回头看了几眼宜嫔等人,“所以啊,下次再聚,说不得我就没法参加了,除非姐妹们愿意去我那儿聚。”
宜嫔一想,这样也行。
笑容天真地答应下来,“那也行。”
通贵人神色无奈,嗔了她一眼,“行什么行?打搅到马佳姐姐休息怎么办?”
宜嫔一怔,赶忙又摇头,“那还是不行不行。”
娇憨的姿态,叫本来还有些紧绷的气氛顿时松懈下来。
叶芳愉和荣嫔等人嘴边都带着笑。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翊坤宫门口。
叶芳愉先扶着荣嫔上了轿,荣嫔起先还过意不去,不肯伸手,谁知叶芳愉却态度无比坚定,“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怕什么?”
说完,不容拒绝地握住荣嫔的手臂,把她带上了轿辇。
站在轿辇下,抬手在荣嫔凸起的孕肚上拍了一拍,“好孩子,要护着你额娘啊。”
荣嫔莞尔失笑。
其他几人也纷纷上了轿辇。
——按理,布贵人和通贵人是没有轿辇可坐的,但她俩膝下都有皇嗣傍身,来的又是叶芳愉的地界儿,叶芳愉大手一挥,干脆也给她们安排了轿辇,护送她们回去。
*
几人走后,叶芳愉扶着杜嬷嬷的手回了翊坤宫。
宫人忙忙碌碌地在偏殿和小厨房之间穿行,显然是在为晚上接驾做准备。
等到天色微暗,皇上如约而至,一晚上叫了三次水。
翌日,叶芳愉浑身酸疼从床上爬起来,先找杜嬷嬷捶肩揉腰,随即用了顿早膳,去钟粹宫走了走,去延禧宫找万黼玩了一下午。
太阳即将西斜时,在翊坤宫外的宫道上等来了刚好下课的胖儿子。
叶芳愉眉开眼笑,心里想着要给胖儿子弄点什么吃食好,谁知母子两个刚跨过翊坤宫的门槛,就看见杜嬷嬷脸上挂着同昨日一般熟悉的微笑,“娘娘万喜,皇上今儿翻的还是娘娘的牌子。”
叶芳愉:“……”
她这到底是退休生活还是零零七呀?
她站在风中,直接风化成了一座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雕像。
手里牵着的胖娃娃,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杜嬷嬷,小心翼翼问:“所以,汗阿玛今天又要过来跟额娘睡觉觉,对吗?”
杜嬷嬷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蹲下来与他对视,“皇上这是爱重娘娘呢。”
要不然不会一连翻两个晚上的牌子。
“哦。”小娃娃木着脸应了一声。
旋即恋恋不舍地抬头看了几眼叶芳愉,迟疑片刻,说道:“可是,晚上我想跟额娘一起泡脚脚,一起说说话,听额娘给我讲故事呀。”
“上回的葫芦娃还没有讲完呢。”
杜嬷嬷不赞同地拧起了眉,说:“可是牌子已经翻了……”
小娃娃叹口气,“翻牌子,是不是就跟下圣旨一样的呀,被翻的人都是不能违拗的。”
杜嬷嬷想了想,沉吟着:“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说法。”
小娃娃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奇妙的好主意,“那嬷嬷能不能给我也做一些牌子,下次我先翻,不让汗阿玛把额娘翻走!”
叶芳愉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
她弯腰在小娃娃的脸蛋子上掐了一把,“你想做几个牌子?难不成还想去找别的额娘?”
小娃娃捂着自己被掐出了红印的小脸蛋摇摇头,语气委屈巴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嬷嬷就做一个就好,做一个额娘的牌子,我走到哪里挂到哪里,天天都翻!”
杜嬷嬷哑然失笑,“这,这不合规矩呀。”
小娃娃茫然。
为什么不合规矩,宫规也没有定过小孩子不能翻牌子呀。
杜嬷嬷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叶芳愉却是懒得解释,反正这些道理,等小娃娃长大以后了都会懂。
她还想着保留下来做黑历史呢。
于是只浅浅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娃娃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不知怎地,忽地恍然大悟,“我懂了,是不是因为我只是个宝宝,所以翻牌子没有用?”
叶芳愉顺着他的话思索了片刻,淡定点头,“是。”
杜嬷嬷想了想,好像这么说也能解释得通,遂没有开口。
小娃娃放在脸蛋上的小肉手移了移,移向后脑勺,他轻轻拍了两下,黑眼睛忽而一亮,“有了,既然我不能翻牌子,那叫额娘翻牌子不就好了!”
“额娘也只做一个牌子,然后每天都翻我,好不好?”
叶芳愉:“……”
杜嬷嬷:“……”
叶芳愉很不靠谱地觉得这是个很棒的注意。
杜嬷嬷肃着一张老脸,想都不想地开口,“宫里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小娃娃转头看她,眨巴眨巴着大眼睛,然后嘟起了两瓣红润的小嘴唇,“哪里写了没有这样的规矩。”
杜嬷嬷语塞,但还是坚持,“总之就是没有。”
“杜嬷嬷你这是独裁!”
杜嬷嬷吓得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哎哟小祖宗啊,这话可不能乱说。”
小娃娃被她捂得脸蛋子都变形了,奋力挣扎了好一会儿,转过头,发现漂亮额娘已经不见了。
他惊慌失措地左右找寻了一会儿,终于透过正殿的窗楹,看见额娘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问杜嬷嬷,“汗阿玛要多久才来呀?”
杜嬷嬷抬头看了看天,“估摸着还有一个多时辰吧,要等掌灯的时候才会来。”
小娃娃满意地点了点圆脑袋,“那我先去跟额娘玩一会儿,等汗阿玛来了我再走!”
杜嬷嬷根本阻拦不及——小娃娃的体型虽然小,可步伐十分灵活,他避开杜嬷嬷的手,在院子里绕了几圈,就脚步雀跃地奔进正殿里头去了。
还伴随着一声童音清脆的喊叫,“额娘,宝宝来啦!”
*
同小娃娃玩耍了一会儿,叶芳愉就被杜嬷嬷催着去洗漱做准备了。
这夜又叫了两次水。
第二天起床,叶芳愉扶着腰,黑着脸想,再一再二不过三,况且皇上只在钮祜禄皇后娘娘那儿歇了三天,她不过是个贵妃,两日应该就是极限了吧?
但想是这么想,叶芳愉还是在自己的寝殿里养精蓄锐了一整天。
夕阳将斜,听见院子里响起杜嬷嬷那熟悉又急切的脚步声。
叶芳愉吓得连忙躲进了被窝里,赶在杜嬷嬷开口之前闷声喊道:“嬷嬷,我好像犯了头风,好疼好疼啊,你去帮我请太医好不好?”
杜嬷嬷走过来直接掀开被子,毫不留情说道:“老奴观娘娘面色红润,动作也灵活得很,不是还把话本和零嘴都搬到床上来,吃喝玩乐了一天么?”
叶芳愉伸手想把被子夺回来,谁知杜嬷嬷却攥得死紧死紧。
叶芳愉委屈地红了眼眶。
杜嬷嬷看得心里忽而一软,连忙放柔了语气,“娘娘莫怕,皇上今儿虽说还是翻的翊坤宫的牌子,但是梁公公说了,今儿不叫水,皇上有话要与娘娘说呢。”
叶芳愉眼神幽怨地看了杜嬷嬷一眼,“嬷嬷,您知不知晓,这话,皇上昨儿便与我说过了。”
杜嬷嬷霎时一噎。
叶芳愉理了理凌乱的秀发,从被子里钻出来,靠在床头坐好,“在延禧宫的时候,也说过好多次,但是没有一回是真正做到的。”
也不知道这位英明神武的皇上,到底懂不懂得“君无戏言”这几个字到底怎么写。
杜嬷嬷把被子一角放了回去,盖在叶芳愉的小腹处,轻轻往里掖了掖,迟疑地说:“那……不然,老奴叫人去把小厨房的柴火,都拿水淋湿?”
叶芳愉急忙制止,“别别别,那到时候还得去跟敬嫔宫里借水,多丢人啊。”
杜嬷嬷讷讷地站直身体,不言语了。
叶芳愉靠坐在床头缓了缓,而后侧身下床,把鞋穿好。
出去喊了紫鹃进来把床铺收拾了。
又绕去衣柜,拣出来一套天青色的常服穿好。
她走到梢间,盘腿坐在榻上,询问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她的杜嬷嬷,“要不然,咱们躲去慈宁宫?”
杜嬷嬷:“怕是一到时间,老祖宗就要赶着您回来了。”
叶芳愉有点泄气,“那要是我把皇上赶去别人宫里呢。”
杜嬷嬷幽幽看她一眼,“可以,反正老奴活了这么许多年,也活够了。”
里间正在铺床的紫鹃:“……”
角落里正在收拾零嘴点心的青缇:“……”
一旁正在煮水泡茶的玉莹:“……”
收了叶芳愉换下来的衣裳正要去洗的欢梅:“……”
所有人都停了手中的动作,神情紧张地朝叶芳愉看了过来。
叶芳愉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忍不住红了脸颊,“怎么就扯到死不死的了呢……”
杜嬷嬷叹口气,“娘娘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又是大阿哥的额娘,自是没事,可老奴几人就说不好了,说不得皇上会以为老奴御下不严,连个翊坤宫都管理不好,才会轻易叫娘娘受了他人的蛊惑。”
叶芳愉终是心虚了。
急忙开口叫停,“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
“嬷嬷别说了,我好好接驾就是。”
紫鹃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杜嬷嬷觑着叶芳愉脸上的表情,见她没有之前那般抗拒,面上的冷肃之色骤然一缓,而后从袖子里拿了张拜贴出来,“这是永寿宫那儿送过来的。”
永寿宫?
乍然一听到这个名字,叶芳愉还没想起来这是哪位妃嫔的住所。
杜嬷嬷无奈提醒:“是赫舍里贵人。”
叶芳愉面上划过一丝了然,伸手接过拜贴,展开看了看,“她说明儿要过来拜见我?”
拜见。
用词居然这么客气?
叶芳愉忍不住把拜贴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杜嬷嬷说:“老奴已经检查过了,这封拜贴用的是宫里最常见的纸笺,也没有被人动过什么手脚。”
叶芳愉摇头:“我没有怀疑这个,只是觉得赫舍里贵人的措辞有些奇怪。”
她随手把拜贴放到一旁,喃喃道:“我还以为,她会很怨恨我。”
杜嬷嬷走过来把拜贴又拿在了手里,检查过一番,沉吟片刻,朝叶芳愉屈了屈膝,“那老奴去把拜贴送回去?”
送回拜贴,代表回绝。
杜嬷嬷想得很简单,赫舍里贵人以前害过她家娘娘,也间接对大阿哥动过手。
被皇上下令幽禁了这么久,焉知不会将一切缘由都怪罪到她家娘娘身上。
私下相处就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这样的人,能远则远,最好连遥遥瞧上一面的机会都不要给。
却不成想叶芳愉又摇了摇头,“她想来,便让她来吧,正好我也想知道,她要跟我说什么。”
看见杜嬷嬷脸上露出个不赞同的神情。
叶芳愉勾起唇角笑了笑,“嬷嬷放心,到时候我就在正殿接见她,我在上边坐着,叫她坐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
杜嬷嬷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
转眼间,天色又重新变得暗沉。
门外响起熟悉的静鞭声。
叶芳愉在屋子里等候。
看见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寝殿门口,叶芳愉心中幽幽地为自己的“老腰”叹了口气。
而后上前屈膝行了个礼,礼至一半,就被人拉扯着手腕,站了起来。
叶芳愉脸上挂着一抹温婉的笑,徐徐启唇:“皇上……”
她想说皇上今儿来得可真早。
却未成想,一出口便是:“皇上今儿怎么又来了?”
嗯?
扣着她手腕的高大身影转过头来,诧异地挑了挑眉,深邃眸底浮现出几许好奇,“爱妃这是……”
叶芳愉讷讷地闭了嘴,一不小心说出大实话了怎么办。
她红着脸,低下了头。
面前男子视线顺势下移,来至叶芳愉白皙纤长的脖颈,透过薄薄的中衣,隐约看见几粒梅花形状的斑点红痕,又见她一只手扶在腰上。
瞬息诧异过后,只余一片了然。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咳咳,朕今晚什么都不做。”
这话,狗都不信。
叶芳愉的桃花眸里还带着氤氲水汽,闻言漾起圈圈涟漪,她幽幽地朝皇上看了一眼,哼了一声:“皇上最好说到做到。”
说着,把手腕从他大掌中挣脱出来,温声又问:“皇上用过膳没有?可还需要再用一些?”
皇上摇了摇头,狗皮膏药一般,手掌再次朝叶芳愉的腕间覆了过来,掌心滚烫,热意阵阵卷席而来。
他拉着叶芳愉往床的方向走。
叶芳愉忍不住又黑了脸。
皇上见她表情不对,试图解释,“地下凉,去床上说话。”
什么话必须要到床上才能说?
叶芳愉腹诽着。
但脚下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清朝没有地暖,哪怕屋子里放了炭盆,寒气还是一阵阵从脚下传来,几乎要刺入骨髓一般,叶芳愉早就不想在地上站着了。
到了床边,皇上自觉动手脱下身上的大氅。
叶芳愉眸子一凝,也转过身去,把肩头披着的外衫脱了下来,挂在衣架上。
不等皇上过来拉她,她坐在床沿,踢开软靴,转过身,手脚麻利地爬到了床铺最里侧,掀开自己的那一床被褥,动作熟练的左滚一下,右滚一下,抬脚,压下。
一个圆筒形状的“蚕蛹”就这么出现在了皇上的眼前。
看得他微微一怔,半晌没有动作。
叶芳愉往下埋起半张脸,只用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眸看着床边站着的高大男子。
皇上视线在她脸上扫过,又在床上环顾了一圈,嘴角扬起一个看不出来弧度的微笑,“你这是,早有准备了?”
叶芳愉眨眨眼睛,点头。
然后伸出下巴往旁边示意了一下,“臣妾可是把最暖最暖的一床被子让给了皇上呢。”
皇上:“……”
他表情一言难尽,“你就这么不相信朕?”
叶芳愉睁着眼睛就说瞎话,“不是不相信皇上,臣妾是不相信自己。”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有时候还是很容易为男。色所迷惑的。
前两晚不就是如此么。
要不是她半推半就……
咳咳,不该想啊不该想。
叶芳愉脸颊泛着红,再次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皇上站了一会儿,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驻足半晌,最后还是掀了被子,躺了上去。
后脑勺才刚触及软枕,就察觉自己的被子被人用力戳了几下。
他扭过头,用眼神无声询问。
就见叶芳愉看了看床榻两边高高挂起的帷幔,又看了看离床不远处燃点亮光的烛火架子。
桃花眸像是会说话一般,眨巴眨巴地朝他望过来,眸底写满了恳切地哀求之色。
皇上叹口气,认命地掀了被子起身下床,把烛火熄灭到只留一盏距离最远的,又过来把两边的帷幔层层放下,最后才回到床上。
“满意了吧?”
叶芳愉埋在被子里,忙不迭点头,眸底泛着晶莹的笑意,“满意满意,皇上对臣妾最最最好了。”
皇上冷笑了一声,“这也是跟保清学来的吧?”
叶芳愉一噎,“才不是呢。”
皇上点点头,声音清润好似醴泉一般,听不出什么情绪,“是,学的确实还不够到位。”
他这么一说,叶芳愉反倒不是很服气了,她气呼呼地问:“怎么就不到位了?”
她天天跟小娃娃待在一块儿,怎么可能学得不像?
皇上伸出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脑后枕着,眸底一片清明,盯着床顶绣着的石榴图案看,他说:“如果是保清的话,至少还要加上一句‘皇上是天底下最最最最好的皇上啦!’”
他努力学着小娃娃平时夸人的语气,把嗓音放软,中途语调荡气回肠地转了好几个弯,而后拖长尾音,落到最后一个字时,倏然加重了语气。
这话放在小娃娃身上是萌哒哒的撒娇。
从一个成年男子口中说出来,不免就显得有些矫揉造作了。
叶芳愉用手捂着嘴唇,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哈哈笑出了声儿。
皇上这是“吃”了多少个小娃娃啊,才能把小娃娃的语气学得这么惟妙惟肖!
真是笑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