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也道:“可不是嘛,陈词滥调,戏里还没一个正常人,听得我都吃不下了。”

  “那也没办法。”沈吟叹气道:“下这么大的雨,也只能看戏解闷了。”

  “你不必叹气。”客人道:“下一出戏是我点的,我在这里熬这么久就是为了这出戏呢。你们不妨听听,绝对比情情爱爱的有意思。”

  这话倒是勾起了沈吟的好奇,问道:“真的吗?是什么故事?”

  客人解释道:“这是前些日子出的戏,是由清风堂堂主沈自清当年血洗孤月崖的英雄往事改编而成,是我最喜欢的一出戏了,每回我都点呢,百看不厌。”

  听到是跟爹爹有关,沈吟顿时来了兴趣:“真的吗?我居然都没听过,这我可得好好听一听,他们要演得好,我就替我爹爹好好捧个钱场!”

  客人不明就里地打趣道:“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这戏和你爹爹有什么关系,戏好听自己打赏就是了,或者你愿意的话请我喝杯酒也好,毕竟是我点的好戏。”

  沈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打圆场:“我爹也喜欢沈盟主,这戏真好看的话你们这桌的酒水我包了。”

  正说着,台上的报幕人扬声道:“接下来是《沈自清大斗孤月崖》!”

  清脆的锣声过后,在一众喝彩声中,元落白全然没了听戏的心情,不安地看着陆伶霄,只见对方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夹了颗花生米送到嘴里慢慢嚼着,像是根本不在意台上的戏。

  元落白松了口气,又看看旁边,沈吟和摘摇正饶有兴致的看戏,时不时和旁边的客人聊着天,并未发现这边的异常。

  这时,一个佝偻着身子土匪打扮的瘦小男人畏手畏脚地走上台,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后瞬间挺直了腰杆,猖狂唱道:“我乃孤月崖教主陆闵仇,杀人放火是我爱好,贪生怕死是我特质,谁要来了我这孤月岭,我就将他碎尸万段!”

  随着他唱完后,台下响起一阵吁声,甚至还有一两声叫骂。

  元落白担心陆伶霄,可偏偏大家都在场,她什么也做不了,虽然陆伶霄看上去神色如常,但她总觉得对方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陆伶霄倒是气定神闲,又夹起一粒花生塞进嘴里。

  这家的花生是真好,本身就是颗颗饱满,加上油和辣椒炒至过后,满嘴留香,走之前自己得买些带着上路,陆伶霄饶有兴致地想着,但台上唱戏声却仍旧清晰地传进耳中。

  瘦小男人继续猖狂唱道:“我在这世上只爱两样,财宝和女人,财宝得是别人家的财宝,女人更得是别人家的女人!”

  锣声敲响,一男一女两人搀扶着上台,女人民妇打扮,瑟缩在农民打扮的男人怀里低声哭泣,瘦小男人见此情形嘿嘿地猥琐笑着,对农民模样的男人道:“今日我看中了你的夫人,快快送给我,不然要你好看!”

  女人呜咽出声,男人握住女人的手,做痛心疾首状,唱道:“你好狠的心,我与夫人相敬如宾,如今要被你生生拆散,我定要找人来做主!”

  瘦小男人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唱道:“你的夫人我抢定了,我是无法无天,无人可以奈我何!”说着便强行去拉女人。

  在女人的哭喊求救声中,男人愤恨地唱道:“你这丧尽天良的恶霸,坏事做尽,定是要遭天打雷劈!”

  瘦小男人大笑,唱道:“那又如何,无人可以奈何我,我早就无法无天了!”

  陆伶霄依旧是面无表情,看也不看那戏台子,又夹起一粒花生米塞进嘴里。

  随着锣声,瘦小男人拉着女人下了场,场上只剩下了普通男人,此时,又出现了一个看来高大威武的男人,普通男人跪到高大男人脚边痛哭流涕地唱道:“沈自清大人,你要为我做主!我的夫人被那恶霸陆闵仇抢了去了,你要为我讨回公道哇!”

  高大男人声音浑厚有力,出言安抚,唱道:“这位公子你莫怕,代我准备就出发,陆闵仇那大恶霸,我定要将他擒拿!”

  元落白将茶杯推给陆伶霄,却被对方给无视了,陆伶霄不理她,只是终于放下筷子,眼神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面前的那盘花生米。

  台上的灯光暗了下来,瘦小男人又出场了,此时时不时有雷声响动,每当有雷声时,瘦小男人都会很夸张地被吓一大跳,害怕唱道:“这雷声好是瘆人,莫不是我惹了天罚?我可真是好生害怕,我抱头鼠窜,只有躲在茅坑里我才能够安心!”

  每响一声雷,瘦小男人都会吓到惊叫,看客都被逗得发笑,甚至还有起哄突然大吼的,每当有看客大吼,瘦小男子也像受了惊吓般惊叫出声,沈吟看得津津有味,拉起摘摇的手道:“这里看的不够清,阿摇你陪我到前面去看看吧。”

  摘摇应了一声,跟沈吟一起离开了,直到二人走远,元落白才能试探道:“阿月?”

  陆伶霄仍是没理,只是又拿筷子夹起一颗花生送到嘴边,张了张嘴却又放弃了,将花生米放在盘子里,用筷子一点点碾着,把那颗花生米碾碎。

  舞台上,高大男人又出场了,身披披风手持长剑,剑指瘦小男人义正严辞地唱道:“陆闵仇,你坏事做尽丧尽天良,今时今日,我沈自清定要为民除害!”

  瘦小男人直接跪下磕头,颤声唱道:“求您大人有大量,我贪生怕死,您放我一条生路,我从今往后再也不敢,我给您磕五十个头,求您放我改过自新罢!”

  “我们先回去吧,晚点我跟他们说说,把戏撤了。”元落白担忧道。

  盘子里的花生米已经被碾成了泥,陆伶霄仍就没停手,不过好在她终于对元落白的话有所回应,语气很轻,但很坚定。

  “不。”

  台上,高大男人唱道:“我若将你放过,如何对得起旁人,对得起被你残害之人今日注定就是你的死期!”唱完一剑刺过了瘦小男人的身体。

  瘦小男人满地打滚,痛苦哀嚎道:“都是我造的孽,都是我的报应,若我不做坏事便不会如此,恐怕下辈子我只能投胎成畜生,做猪做狗,或是再无轮回,再无轮回啊!”

  伴随着台下爆发了一阵喝彩,陆伶霄手中的筷子应声折断,随即便扔下筷子便起身离开了。

  就在陆伶霄转身的一瞬间,元落白再次看见了祭夜,她来不及想太多,连忙紧随其后追了出去,在楼梯间堵上了陆伶霄。

  四下无人,元落白来不及想太多,几乎是下意识地直接用手捂住的陆伶霄的耳朵,轻声安抚道:“阿月,别怕,我们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