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声入人心同人)路过人间>第7章 chapter7

  这也是一种平等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中,一切权力和管辖都是相互的,没有一个人享有多于别人的权力。

  ——洛克 《政府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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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警队马不停蹄地去西区抓了人,因为涉及政府官员贪腐,检察院也派人介入调查。王晰坐在车后座揉着眉头,好不容易讨来的公休又被撤了,这两天也没谈休息,又投入到下一轮的连轴转里。

  高杨还是作为实习生跟在王晰周围,阿云嘎懒得也不敢靠近过去,索性就直接进了审讯室。

  “我们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事儿啊……就以为拿着签名骗点钱和福利,哪成想人都没命了。”

  “我们不就签个字吗?又不是我哥签的,合同没效力,我哥不算贪污,我俩也没犯法,你们这把我俩拷来干嘛?”

  “对!对!你们别以为警察就能乱来!我告诉你们这可是法治社会,不能乱抓人!”

  面前坐着两个中年男人,一胖一瘦,胖的那个肥头大耳,瘦的那个眼睛泛着贼光,两个人活像说相声的捧哏和逗哏,你一言我一语,语气里还带了几分莫名其妙和委屈。

  阿云嘎被他俩念叨得头大,猛地一拍桌,目光锐利地瞪了一眼,俩人立刻就怂了,缩了缩脖子。

  王晰冷笑道:“跟我谈法律?行,就跟你们谈谈法律。冒名签订合同,数额超过一万,构成诈骗,总计折算超过50万,构成数额特别巨大。这还不用加你们冒用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的罪名呢,就得在里头蹲十年了。”

  俩人愣了愣,脸色吓得发白,手也开始颤颤巍巍。

  那瘦子试探着问道:“警官……你该不会吓唬我们吧?”

  阿云嘎眼都懒得抬一下:“警察不是不能乱来吗?”

  王晰开口道:“行了,嘎子,把人带去医院见见蔡局长夫人吧。”

  阿云嘎犹豫道:“不好吧?他们母子怕是受不得刺激了。”

  王晰低头不说话,高杨赶紧道:“嘎子哥,必须得去,不然这俩满嘴跑火车的别指望问出真相来。再说不还有龙哥在边上的吗?他最擅长安抚人了,没事儿的。”

  而被点名会安抚人的郑云龙,看着眼前哭嚎一片的状况也没办法。

  胖瘦俩人被蔡母哭着大骂,吓得瑟缩着要跑。阿云嘎带着刑警得看着他们,郑云龙揪着方书剑还不够,另一只眼睛还得瞄着蔡程昱作势要冲上去打人。医院本来禁止喧哗,这一闹把隔壁的病人家属招来了,护士也忙着维持秩序闹得一团糟。

  “嫂子我们也没办法啊,这欠钱太多了到时候传出去对哥也不好啊!”

  “你们……你们这两个白眼狼!”蔡母抽噎得差点背过气,蔡程昱忙着过去安抚。王晰赶紧见缝插针地问:“你们怎么会想到要冒名去签合同的?”

  “是……是那些人主动来找我们的!”胖子说了实话。

  “对对对……他们说签了字只会查我哥,查不到我们俩头上。签了就给我们钱。”

  郑云龙一愣,手下没注意,让方书剑逃离了掌控。眼瞅着小崽子就拿起了水果刀,赤着眼睛就要往那胖子身上刺去。郑云龙吓得要去抓人,嘴里话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听到了尖锐划开皮肤的声音。

  阿云嘎的胳膊拦在那胖子身前,带着人往旁边一躲,还是没躲开,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挡不住地流,周围人惊呼着退开,方书剑惊在原地,脚下像是被胶水粘住,动弹不得。

  “别叫!”阿云嘎低声对周围的人吼道,“我没事。”

  “贾凡!拿纱布来!”

  也就只有郑云龙会在一片寂静里依然旁若无人地使唤人。

  贾凡一脸懵地被叫进来,又一脸懵地被夺走手里的纱布,再被郑云龙嘱托着不要宣扬然后推出去,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叫着保安把来看热闹的人堵得远远的。

  “我……我不是……”方书剑愣愣地站在那儿,手里还紧紧攥着滴着鲜血的水果刀。郑云龙也没理,揪着阿云嘎往外走:“别在这儿丢人了,刑警队长被一小孩儿伤了,传出去你在林城还要不要混了?”

  阿云嘎瞪了他一眼,转而向方书剑:“没事儿,你别怕……你拽我干嘛?”

  话还没说完就被郑云龙拽出了病房,方书剑依旧紧紧攥着刀,那俩人缩在角落战战兢兢地看着方书剑,蔡程昱也在气头上,别指望他能安抚。王晰整个人都戒备了起来,脊背绷得紧紧的,生怕下一秒方书剑出什么乱子。

  “醒醒。”

  方书剑被这一声清越的提醒唤醒,眼前散不开的血红逐渐又了一点点白光。

  高杨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搭在方书剑肩膀上。他哪里还有平常温顺的小羊的样子,双眼盯得人脊背发凉,幽幽的像闪着冷光。他和方书剑说话,不像安抚,反而像一个长辈在提醒,甚至是命令。

  “你现在没危险,你身边的人也没危险。”

  高杨的嗓音很干净,清越的少年音,简短的话语像是挂在混沌门上的铃铛,轻轻一摇,就让半步踏入鬼门关的人缩回了脚。

  方书剑手中的刀蓦然落地。

  刑警队的人作势要上去把方书剑控制住,却被王晰拦下。

  王晰的目光锁定在高杨身上,从这个角度上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窗子投过来阳光,模糊了天使和恶魔的界限。

  这场景对王晰来说,太熟悉了。

  ……

  “黄子,醒醒。”

  “没人会伤害你了,也没人会伤害你在乎的人了。”

  ……

  王晰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陈年记忆都从脑海里甩出去。

  ……

  郑云龙拽着阿云嘎躲到楼道里防止被媒体和路人看到,撕开纱布绑在手臂两端,拿着棉球一点一点止了血又消了毒,手法娴熟地把纱布缠到阿云嘎伤口上。

  阿云嘎突然有点心酸。

  “这么多年了,处理伤口你倒是一点没忘。”

  郑云龙沉默了会儿,开口依然不饶人:“比你记性好。真不知道你这老大爷记性是怎么当上刑警队长的。”

  阿云嘎被怼倒也不恼,安安静静地看着郑云龙低头包扎。郑云龙侧脸长得好看极了,那双眼睛看谁谁都要心软,恨不得把心都剖给他。他低下头的样子像极了乖顺的猫,殊不知这只大猫发起怒来,浑身都得炸起毛,还得亮出爪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猫还真变成了龙,翻江倒海搅得林城的刑事大案一个都不得安宁,公众谩骂他,警员记恨他,公诉和法庭也不得不在他的雄辩面前退让。

  那天去他家,看着他拎着猫,又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大概七八年前,俩人才从大学毕业,又都是刑事方向的,一进了体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郑云龙性格跳脱些,阿云嘎却是天天面色严肃,干什么都一丝不苟。最开始在基层,很多小警员受不了纷纷离职,阿云嘎也咬着牙坚持了下来。郑云龙受不了司法局这种沉闷的气氛,没过两天就摔了铁饭碗自己远走高飞了。

  俩人凑在一起就开始互怼。

  郑云龙:“今天又帮哪家大妈找狗了?”

  阿云嘎有些懊恼,但嘴上也不饶人:“你今天又没接到案子吧?”

  一来二去两人也混熟了,嘴上嫌弃着心里头倒也互相佩服着。那段最艰难的日子,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合租在一个老旧小区里头,郑云龙还养了只小猫,更是让那屋子里头转个身都难。

  老队长那时候也常来看看阿云嘎,师娘也不动声色地让老头带些吃的用的给俩孩子。郑云龙虽然不着调了点,但做饭却是个好手。每回老队长来,就能看见这样的场景——阿云嘎四处窜着抓捣乱的猫,郑云龙在厨房里炒着菜,滋滋啦啦的油爆声里头传来几声嘲讽,阿云嘎也不甘示弱地骂两句,又开始弓着身子抓猫。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缩成一团追着巴掌大的猫,看上去倒也滑稽。

  老队长呵呵笑着,倒也不嫌弃这房子又破又小,灯也布满了灰尘亮不起来,有时候还带着夫人一起来吃饭。男人在桌上总爱喝点酒就开始谈天说地,老刑警阅历丰富,什么奇人轶事没见过,师娘就在一边剥着虾壳笑意盈盈地看着,有时候不忘了损老头两句。老队长涨红了脸,两个小辈互相看着憋着笑。

  背井离乡的两个人,把无儿无女的老夫妇当作了父母。

  日子本来可以这么平静的过下去,阿云嘎慢慢从基层混到了市局,郑云龙手上的案子也多了起来,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师娘还张罗着哪家姑娘年龄合适要给他们相亲,可事情变在老队长办的一个案子。

  南区庄稼地里发现了一具女尸,那会儿正式小满之前,庄稼长得高,雨水也充足,田里头少人去打理,等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

  老队长带着人挨家挨户问了个遍,终于有了线索。一个村子里头有个男的,打老婆,还拿着刀威胁过岳父岳母,平时游手好闲不干正经事,家里头摆着些刀具和绳索。村里头人人都怕他,说那就是个杀人犯。老队长比对了刀伤,刀上还有血痕,经证人证言证实,法医推算的死亡时间也正好是他去庄稼地的时候。等到死者身份确认之后,才发现那女人就是那男人的妻子。

  老队长带刑警队抓了人,证据也摆得稳当。但由于证人证言中提到受害人也有过错,并且被告一直不承认,一审保守判了10年。检察院本来二审提的是死刑公诉,没想到遇上了郑云龙。他直接指出刑警队未经检察院发出批捕令就进行抓捕的程序错误,还再次复原了被告和受害人的时间线,说即使都在庄稼地里,但作案根本没有可能。

  程序和事实错误摆在那儿,法院最终下了无罪宣判。

  两个月后,那个暴力犯闯进老队长的家里,用那把曾经被当作物证的刀,捅进了老队长和夫人的腹部。

  他还没来得及逃窜,就被闻讯而来的刑警抓了个正着。

  郑云龙匆忙地跑到医院,他的腿在发软,额头上的汗珠雨一般地滴落。他脊背瑟缩着,小心翼翼地靠近浑身是血瘫坐在抢救室门口的阿云嘎。

  “你知道他在案发之前贩毒而且绑架杀人吗?”

  “他刚才自己招供的,你为什么要帮这种人辩护?”

  阿云嘎赤着眼睛盯着他,浑身在颤抖。郑云龙颤着嗓子开口:“他……他在那个案子里的时间线确实有问题……而且刑警的确不合程序……”

  他越说声音越小,阿云嘎盯着他,盯得他发毛,郑云龙往后退了一步,愣愣地转头看着抢救室的灯光暗了下来。

  “我们尽力了。”

  阿云嘎一拳打在郑云龙脸上。

  郑云龙被打得有些发蒙,一双眼睛浸满了泪,也不顾疼痛,只是看着老队长和夫人灰白的面孔,最后被盖上了白布。

  阿云嘎从合租的小屋搬走了。郑云龙抱着猫背对着他,没说话,没有抱歉也没有挽留。阳台上的阳光亮得刺眼,郑云龙舍不得拉起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