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雾屿看到了一个孩子。

  很小, 有些脏,银色的头发更显脏污,甚至有些打结。

  但他是个漂亮的小孩,他的脸蛋和眼睛独一无二, 像是一匹幼狼, 又像是濒死的野兽。

  若是放在黑市里, 这样的姿色大概是要拍出天价的,可惜在人命如草芥的研究所里, 姿色一文不值。

  但他的确吸引了乌丸雾屿。

  “你好漂亮。”乌丸雾屿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不, 应该说是小时候自己的声音。

  稚嫩,清脆,带着几分天真。

  小小的孩子抬起头,眼神中有好奇,有震惊,更有隐隐的祈求。

  “你这么漂亮, 陪我玩好不好?”隔着笼子, 乌丸雾屿朝小孩喊。

  小孩的嘴唇动了动,说出了一段话。

  很轻,很微弱。

  是什么呢?

  是……

  “请救救我, 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是了,黑泽阵也曾有那样狼狈又无助的时候。

  也是从那天开始,乌丸雾屿有了只属于自己的一条“狗”。

  再之后, 他的“狗”变成了他的弟子,又成了组织的top killer。

  他一路往上爬, 越爬越高,越爬越高, 只唯独一点,对于曾经的承诺,黑泽阵从未有过食言。

  可如今……

  半梦半醒间,乌丸雾屿恐惧地想,那个人不会再原谅他了,他要彻底失去阿阵了吗?

  “醒了吗?”乌丸雾屿听到了琴酒的声音。

  乌丸雾屿挣扎着睁开眼,渴求地注视着自己的恋人、弟子,大狗狗。

  他已经没有了过去的狼狈,虽然显得有些疲惫,但看着却十足矜贵。

  过去那枯朽的绝望,仿佛真的很远很远了。

  “你吐了血,胃也不好,所以我煮了点白粥。”琴酒端着一碗白粥,拿了汤匙,问:“现在要吃吗?我喂你?”

  阳光从窗子照射/进来,天已经亮了。

  又是这样。

  乌丸雾屿感受到几分安心,他生病的时候,琴酒永远不会离开他的身边。

  “阿阵,我……”

  “道歉的话可以先省省,这会儿要喝粥吗?”琴酒低声问。

  “喝。”乌丸雾屿没有拒绝。

  琴酒拿起汤匙,一勺一勺地吹凉喂给乌丸雾屿。

  体贴又温柔,这样的词汇,放在现在的琴酒身上是那样贴合。

  乌丸雾屿总能看到琴酒的体贴。

  “味道还可以吧?我放了些红枣和桂圆。”琴酒一边给乌丸雾屿喂着,一边解释:“你不在的这两个月,我和苏格兰取了取经,学了点厨艺。”

  “你?学厨艺?”吞咽下一口白粥,乌丸雾屿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为什么那么惊讶?为了你,我学的东西还不够多吗?”琴酒反问。

  乌丸雾屿摸了摸鼻子,没有反驳。

  的确,琴酒会变得这样强,一方面不想任人宰割,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想要保护他。

  既然射/击、搏击之类的可以学,做饭当然也可以学,乌丸雾屿会感到惊讶,是因为这方面的事情和琴酒的气质太不搭了。

  “你……还在生气吗?”乌丸雾屿小心翼翼问。

  琴酒睨了乌丸雾屿一眼,没有回答。

  乌丸雾屿急了,连忙拉住琴酒的手朝他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会告诉你的,我绝对不会再骗你了。”

  “虽然你这样说,但下次还是会骗我。”琴酒并没有被乌丸雾屿的话哄骗。

  乌丸雾屿更急了。

  但琴酒继续说道:“我没生你的气。”

  乌丸雾屿顿时希冀地看向琴酒。

  琴酒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眉心说道:“就算你提前告诉我,和我实话实说,我也根本帮不上任何忙。虽然我说你可以逃走,但实行上肯定会有困难,到时候说不定更加糟糕。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说到底,是我太无能又太冲动,所以你才会选择不告诉我。”

  “不是的,我是怕你担心!”乌丸雾屿连忙解释。

  “害怕我担心,是因为我除了担心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否则你一定会找我解决问题,所以本质上还是我无能。”

  乌丸雾屿急得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去说,琴酒已经很好了,才不是一个无能的人。

  “我不但无能,还喜欢耍脾气,对不起,昨晚我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离开。”琴酒回忆着自己昨晚看到的场景便是一阵后怕,他明知道乌丸雾屿才刚吐过血,却又那样和他硬刚,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该做的事。

  乌丸雾屿连忙反驳:“不,是我的错,没有提前告诉你……”

  “别再说了。”琴酒叹了口气,现在分锅的话毫无意义。

  乌丸雾屿于是也闭嘴了,只仍旧看着琴酒,吃着琴酒贴心喂给他的粥。

  吃了碗粥之后,乌丸雾屿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询问琴酒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

  乌丸雾屿不在的两个月内,特意将清酒交给了琴酒,让他可以随意调用,琴酒也不负所望,利用清酒与自己的势力,成功完成了十几个任务,重新上位。

  再一次爬上来,他依旧意气风发,仍旧是组织中张扬甚至有些嚣张的top killer,好像曾经的落魄对他来说毫无影响。

  琴酒要为乌丸雾屿打下半壁江山,他可不是被人精心饲养的金丝雀。

  “我的首要目标还是朗姆。”琴酒开口,观察着乌丸雾屿的表情。

  乌丸雾屿的表情果然变了,他无语又郁闷,抱怨道:“你到现在还认为是朗姆在害我?之前是,这次难道也是吗?”

  是谁想要他的命,明明已经一目了然了。

  “我承认,之前可能是我偏颇。”

  “所以?”

  “但朗姆不能不除掉。”琴酒语气认真:“卡蒂萨克,你要知道,朗姆是组织的二把手,也是老资历,他那种人最得乌丸莲耶的信任,对乌丸莲耶的命令也执行最为彻底,若是能除掉朗姆,相当于断了乌丸莲耶一臂。”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朗姆多疑又谨慎,像是他那样的人,乌丸莲耶肯定相当忌惮,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把你重新扶起来?我倒认为,留着朗姆,让他们互相掣肘,这样更能牵扯乌丸莲耶的注意力。”

  “乌丸莲耶也是这样想的,希望我和朗姆互相掣肘。”

  “这不正说明乌丸莲耶无法彻底掌控朗姆吗?”

  “可这并不代表朗姆就不会服从乌丸莲耶的命令。”

  两人各执一词,所讲都有些道理。

  “你讲的或许有道理,但你不得不承认,除掉朗姆对我们来说绝对利大于弊。”琴酒皱眉,盯着乌丸雾屿的眼睛问:“你是不是还在受上一世的事情影响?”

  乌丸雾屿眼神闪烁,否认:“我没有。”

  “你认为,只要不杀死朗姆,事情就绝不会朝着上一世的事态发展?”琴酒却已经猜了出来,却觉得荒谬:“事情已经改变了。你还没有死不是吗?卡蒂萨克,不要被上一世影响,我们都会活得好好的。”

  “我知道。”乌丸雾屿含糊回答:“总之,对付朗姆或许不是个好主意。”

  琴酒叹了口气,最终点头:“好,那就先不动朗姆。”

  乌丸雾屿松了口气。

  “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好的选择,留下朗姆,他迟早会往我们身上捅刀子。”琴酒警告了一句。

  乌丸雾屿连忙说道:“没关系,我会小心防备的。”

  琴酒眼神复杂地看着乌丸雾屿,上一世发生的事情,或许真的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