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时安泰的饭菜里是香云下的毒吗?”何为常有些无奈,看到阮雨棠点了点头她更是哑然。“所以,明知道香云有杀时安泰的心思,还让她留在时安泰身边?”“皇后早就已经安排好人在暗中保护时安泰了,你真以为那只猫能那么准确的吃到有毒的食物吗,是有人故意将猫放到了窗户边还推开了窗户,猫闻到食物的香味才钻进来误食的。只是那人没想到香云下的量轻,那只猫没有当场毒发。不过那天要是时安泰真的准备吃饭,他们自然会想出别的方法来阻止。所以我才说,在外面说话也是一样的,反正都会被人听去,在外面大点声说,还省的这些耳报神听不请传错了话。”

  何为常突然明白了听云这些天的异常举动,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想必皇后是让听云和和香云说了什么,确定香云不会再下手才同意让步的。可我还是想不通,听云昨天晚上到底在翻找什么。”阮雨棠抬头看她,何为常注意到她的目光便低头和她对视,阮雨棠低头避开何为常的目光,浅笑着将头埋进何为常怀里。何为常何曾见过她这般羞怯的模样,便明白了是皇后察觉到她们两人的关系,所以让听云去被褥之间翻找查看,便也只是一笑,不再追问。

  因为善兴靠海,入冬以来风刮的越来越猛烈。夜里躺在床上,总是能听见树叶被风刮着滑擦屋顶和地面的声音。清晨一开门,便是满地的落叶。小猫已经基本恢复了,一大早就在落叶之间钻来钻去,看见香云出来便朝她喵喵叫了两声,算是问过了早安。

  时安泰昨天被送回来之后,不久就累的睡了过去,没有来得及给小猫取名字,香云只能继续称呼小猫为小猫。一人一猫互相道过早安,小猫继续去落叶间打滚,香云出院门去拿今天的早餐。

  阮雨棠今日要去荣王府去感谢荣王妃的搭救之恩,何为常的伤还没怎么好,就留在国公府继续观察听云的行踪。阮雨棠到了荣王府并没有见到荣王,荣王正带着人在码头帮丞相派发粮仓。港口只清理出了最大的那一个码头,若是后续有很多运粮船来都没地方停靠,所以他们要赶着将其余码头上的积沙也都清理掉。粮仓就建在码头附近,来来往往的民工都能看见粮仓里堆积的粮食,每天发到手中的粮食也恢复了之前的数量,众人也渐渐恢复了对生活的希望。荣王妃拉着阮雨棠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说她这些年和荣王游览名山大川所见到的秀丽山河,说自己辗转各地所领略到的风土人情,却对表姐和兰妃的事情只字不提。斯人已逝,何必再去追究当年。

  姚重礼自从上次出宫后就一直住在舅舅的丞相府中,虽然日日和静贵妃互通书信问安,舅母将他的生活也照料的非常妥帖,他却总觉得不似从前在母亲身边时安心舒适。姚重礼深知进宫后想要再出来困难重重,只得暂且按耐下想见母妃的念头。

  静贵妃将这些天姚重礼所写的书信一一铺平,按照顺序叠好收藏进铺着锦缎的木匣子里。桂嬷嬷在一旁拨火盆里的积灰,见到静贵妃又在看三皇子送进来的书信,笑着说道:“娘娘若真是想三皇子了,何不召他回来。”静贵妃却只是笑着摇摇头,将信纸上的一道折痕慢慢抚平。

  太后和皇帝的葬礼早已办完,皇陵这边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叶嬷嬷依旧早起去清扫太后和皇帝墓前的落叶,等到太阳初升的时候,叶嬷嬷已经清扫完落叶往回走了。初冬清晨的空气有些冷冽,在这份冷冽中叶嬷嬷似乎闻到了一丝冷香。她循着香味拐到皇陵一处偏僻的角落,发现这里长着一株野生的腊梅,枝头上已经有了几朵早开的梅花,这便是香味的来源。叶嬷嬷看到墓前还摆放着一些贡品,不似寻常的瓜果,反倒是一些枯枝木块。叶嬷嬷便知道这是兰妃的墓了,想必是上次兰妃的两位皇子回来时摆放供奉母妃的香料。叶嬷嬷将兰妃墓旁的落叶扫尽,将已经被小动物打翻被风吹得到处都是的贡品一一捡起重新摆放好。

  黎安说要考公务员其实原本不过是辞职的时候找个合理的借口而已,辞完职她在家躺了三天才起来,走路都是虚浮的。其实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暗恋注定无疾而终,只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罢了,一直靠着江悦的愧疚和怜悯之心,靠着姐妹之名自己编制出根本不存在的希望。如今从幻梦中醒了过来,一时间不知道生活应该怎么继续。家里的电视必须时时刻刻都开着,什么节目都没有哪怕只是在放广告都可以,家里必须有些声响才能让黎安觉得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黎安从昏睡中醒了过来,电视机的光照在她的身上,电视里播放着新闻,女校长当年是怎么靠乞讨一点点给自己的女学生们攒学费的。黎安翻了个身,看完了电视中女校长的采访。她扶着床走到书桌旁,第一次翻开了自己当时为了让人相信自己真的要去考公而买的资料书。

  江悦接到了姑母病逝的消息,她和研究所请完假,准备订最早一班回上海的机票。乔波知道消息过来安慰她,并问需不需要自己陪同,江悦低头思考了很久,还是拒绝了乔波陪自己一起回去的好意。

  监正如饥似渴的查找网上有关占卜天象的资料,其中不乏之前家族传承秘而不宣的技法,如今也都被后人贡献出来放在网上供人观摩。其中虽然有些残缺不全,但监正靠着自己多年以来的学习和实践,便能将残缺处猜个八九不离十。

  江悦过来和监正说自己这几天要回去,自己手上的工作只能等自己回来再做。监正刚领悟了之前百思不解的一个难题,见她来立马要拉着江悦要给她算姻缘子嗣。江悦无法,只得将年纪生日告诉给监正,监正算完笑着说她日后婚姻美满,孩子也必定聪慧可爱。江悦一直听说教授卜卦很准,但之前大家怎么说好话都不肯给人算,最近不知道为何突然很乐意帮人卜卦,且卦象能应验者十之八九。所以江悦又给了一个年纪生辰,求监正帮忙算算。监正卜完卦没有言语,江悦焦急的问道:“她的姻缘不好吗?”监正摇摇头,说道:“此人的姻缘来的迟,也是琴瑟和鸣白头相依的好卦象,只是终生没有子嗣,难免有些遗憾。”江悦听完给监正道谢,心想:“迟来总比没有的好,她若是有孩子我才担心。”

  姚重唐和傅蓉裳吃过晚饭在河边散步,傅蓉裳趴在栏杆上看着河里来来回回的游轮出神,姚重唐站在一旁刷着手机。轮船经过将水里霓虹灯的倒影搅碎成五彩斑斓的光点,那些光点随着水波摇晃。暑夏快要过去,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很是凉爽。姚重唐收起手机,带着傅蓉裳去买了两张船票,两人很快便站在了游轮上。傅蓉裳趴在游轮的栏杆上看着自己刚刚站过的河岸在慢慢的往后退,站在甲板上能听见船底驶过的水声。姚重唐点了两杯饮料,坐在椅子上继续刷手机。

  暮色四合,香云见小猫从门缝里溜了进来,钻进猫窝里之后就关上了门。时安泰让香云挑了挑灯芯,准备继续给香云讲一只猴子一只猪和一个夜叉护送一个和尚取经的故事。屋子外面的风还在继续挂着,树叶纷纷而下。

  【作者有话说】

  今日无事。

  129 绑架

  ◎她还是一口东西都吃不下,握着筷子不住的滚下眼泪来。◎

  等到天色将晚阮雨棠才得以辞别荣王妃,乘上了回国公府的马车。一路上还是没有什么行人,阮雨棠特意绕路去了一趟昌平王府,她坐在马车上远远朝王府门前看了一眼,围在王府门前的饥民都已经散去,但王府的大门依旧紧闭着,门口冷清清的看不出里面是何种光景。

  等回到国公府到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阮雨棠下了马车,只看见听霜等在门前,她没瞧见何为常有些失落,但转念又想何为常身上有伤,要好好在房间里休息才对,只是听云又不知道做什么去了。阮雨棠下了马车回到院子里,远远便瞧见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她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房门前,满心欢喜的推开门,准备突击检查一下自己不在的时候何为常在做些什么。可是推开门才发现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阮雨棠摸了摸椅子上的坐垫还是温热的,她就坐到还温热的椅子上等何为常回来。

  风在入夜后越刮越大,直撞开虚掩着的门,朝房间里吹了过来。木门撞到了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惊醒了已经伏在桌子上睡着的阮雨棠。她揉了揉眼睛,发现何为常还是没有回来,就起身准备去外面找人问问。她一回头发现院门外灯火朦胧处站着一个三条腿的人,吓得尖叫起来。那个人影却一瘸一拐的朝她走了进来,等人影走到明亮处,阮雨棠才认出那是拄着拐杖的时安泰。他正站在门外似笑非笑的看着阮雨棠,反倒让阮雨棠更害怕了。

  阮雨棠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起身请他进来坐坐。时安泰却不肯进来,只站在门外说道:“我就不坐了,原本就腿脚不方便,现在坐了下去马上也得被你拉起来,何必折腾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阮雨棠知道他话里有话。“别等了,何为常今天回不来了。”时安泰还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直看得阮雨棠心底窝火,忍不住想要骂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时安泰拄着拐杖斜斜站着,说道:“昨天我让你帮我和皇后求情,让皇后不要带香云走,你不肯帮我,那今天皇后趁你不在,派人将何为常带走的时候,我自然也没必要阻拦吧,真是可惜,你要是早回来一点,就可以看见她们是怎么样把何为常捆走的了。”其实时安泰也是刚刚才得知何为常被皇后带走的这一消息,他虽然腿脚不便但还是拄着拐杖想要过来阻止,却还是迟了一步,只远远看见何为常被几个女人绑上了马车,那车夫一见何为常上了马车,便立刻甩鞭催动马匹绝尘而去,时安泰此时想要叫马车追,可如何追得上。况且皇后早就派人通知了国公府一众人等,谁还敢听时安泰的派马车去追。

  时安泰无法只得暂且回来,等阮雨棠一起商量。时安泰好不容易将阮雨棠等回来,他着急赶过来时还摔了一跤,等见到阮雨棠的时候却发现她还无知无觉的趴在桌子上睡觉,时安泰心底徒然升起一股怨气,故而表面上露出这般似笑非笑的表情,言语里也不自觉带上了点嘲讽的语气。

  阮雨棠如何知道其中原委,她只从时安泰的话中得知何为常被皇后带走这一消息,便立刻准备要马车进宫。时安泰跟在她背后冷哼一声说道:“算了吧,皇后出手带走的人,现在谁敢给你马车让你追人?别白费这份力气了。我可算知道皇后昨天为什么突然让步没有带香云走,她知道我一直担心会有人将香云带走,一直在严防死守,她想要带走香云难于登天。故而昨天才先故意说要带走香云后面却又作了让步,好把我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香云身上,却没人想着保护何为常。其实皇后一开始想要带走的就是何为常。只要何为常在皇后手里,你必定会对她言听计从。我现在腿脚不便,又和自己原本的势力失去了联系,若是你不肯帮我,万万是逃不出善兴的。姜还是老的辣,我们昨天都被皇后给骗了。”

  阮雨棠此时已经听不进去别的,满脑子都是何为常被绑到马车上的画面,便直愣愣的往外走,任凭时安泰在后面拄着拐怎么喊也不应。时安泰无法只得追上前拉住她,问道:“现在天还黑着,你要去哪儿?”阮雨棠也不回头看他,只说:“我要带她回来。”“你知道她在哪儿吗?”“她被人抓到皇宫里去了。”“你进得去皇宫吗?你就是一路走到宫门外,你也进不去皇宫。退一万步说,你真的闯进了皇宫,整个皇宫里那么多的院子那么多的房间,你知道她被关在什么地方了,难道你要一间间的去翻找吗?皇后真想把她藏起来,你怎么找得到。”听完这句话,阮雨棠终于停下脚步,直愣愣的看着他。时安泰被盯得心里发毛,只能勉强开口安慰道:“你放心,皇后既然有意要用何为常来威胁你,肯定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秋风又起,将枝干上所剩无几的枯叶都摇落下来,铺在水面上展开成薄薄的一层。何为常睡醒了躺在床上还未起来,一群嬷嬷就闯了进来。她还来不及为解释自己为什么躺在公主的床上,那群人不由分说上来就拿绳子捆住了她的手脚,又蒙上了眼睛将她扛起来就走。何为常知道挣扎也无用,倒不如顺从一些,不至于碰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何为常感觉自己被塞到了一个很大的箱子里,接着箱子动了起来,她凭着感觉猜到自己是被塞到了一辆马车上。

  她想起阮雨棠说过的自己会被时安泰绑走的预言,可时安泰如今借住在国公府,连他自己都出不去,哪有本事将自己绑到马车上?也不知颠簸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接着何为常又感觉自己被人扛了起来,不知道走了多久,自己被放了下来。

  何为常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就是关门的声音。何为常不由得挣扎起来,那些人不会就准备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了吧。只听见有人走上前,那人摘掉了何为常头上的黑布头套,然后帮何为常解开绑住手脚的绳子。何为常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的床上,一个年纪稍大的侍女正在帮自己解绳子。何为常便向她表示了感谢,可那侍女帮她解开绳子之后就退到一边,不论何为常说什么都不回应。何为常好奇她是不是聋哑人,便故意说些自己知道的有关宫里的小道消息,问她消息是否属实。何为常觉得一般人都很难完全没有八卦之心,尤其是这种和自己身边人有关的八卦。但侍女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的位置,对何为常的话充耳不闻,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何为常说累了也只得躺在床上歇一歇,结果一躺就累得睡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摆上了饭菜,何为常知道阮雨棠也差不多该回到国公府了,此时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不见了,不知道她会着急成什么样子。那个侍女还是静静站在靠门的位置,何为常此时着急,心想还是得往外闯一闯。她走到门前时也不见侍女有什么动作,便伸手想要推门。那侍女一伸手就握住了何为常的手腕,何为常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铁夹子钳住一般,疼得她立马缩回了手,那个侍女也立马放了手,依旧面不改色的静静站着。何为常知道靠蛮力闯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老老实实坐回到桌子旁,开始吃今天的晚饭。

  此时的阮雨棠虽然被时安泰强行拉回了房间,可就算时安泰把筷子塞到了她手上,她还是一口东西都吃不下,握着筷子不住的滚下眼泪来。时安泰看她哭得伤心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劝慰的话,翻遍全身也找不到一件可以擦眼泪的东西,只得坐在一边静默不语。阮雨棠哭累了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时安泰让听云将她扶到了床上,自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出了院门只见香云坐在路边的石堆上,香云见他出来一脸担忧的起身问道:“公主还好吗?”时安泰摇摇头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香云上前搀扶时安泰往回走,又问道:“被带走的傅姨娘,她还能平安回来吗?”时安泰点了点头,说:“皇后应该不会为难她吧。”香云舒了口气道:“那便好。”

  的确没有人为难何为常,事实上除了那位年纪稍长的侍女,她一个人都接触不到。生活用品到点就有人放在门口,侍女开门将东西拿进来,或者将里面的东西送出去,全程一个旁人都见不到,自然也一句话都没有。窗户都是钉死的,整个房间唯一的出口有侍女守着,何为常别说逃出去了,就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没弄明白。

  好在她观察了房间里的摆设,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何为常发现房间的摆设很多是皇家御用之品,而且她留神细听了半日,即使是在早晨大家都出来活动的时候,也没有听到房间外有人说话走动的声音,想必这处房屋不是太偏僻,就是院子足够大,大到听不到院外的人活动的声音。没等何为常猜出来这个房间到底在什么地方,她就听见屋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作者有话说】

  一个人要对另外一个人重要到什么程度,才会被视为可以威胁之物。

  130 离开

  ◎到时候木已成舟,皇后便是生气也无计可施了。◎

  何为常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她看了一眼丝毫没有动作的侍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时敲门声又传了过来,依旧是轻轻敲了三下就停止了。侍女还是像没听见有敲门声一般纹丝不动,何为常下床走到门边,试探性的伸手将手伸到门边,只见侍女朝这边看了过来,她的手腕出现被人钳制住的幻痛,吓得她迅速将手收了回来,等她回过神来是才注意到侍女其实根本没有动作,幸好这侍女一直面无表情,并不会笑话她。这个时候敲门声第三次响了起来,何为常大着胆子伸出手迅速推开了门,把站在门外的的袁教授吓得一个趔趄。

  何为常赶紧伸手扶住了袁教授,口内连声为自己的莽撞道歉,教授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要紧,然后开口说道:“早上听见孟宇说皇后又绑了一个姑娘关进来,我就猜到应该是你,所以过来瞧瞧你。”何为常又看向站在门边的侍女,侍女还只是低头垂目的站在那里,像是对他们之间的对话充耳不闻。教授开口说道:“放心吧,皇后已经下了新的旨意,只要你不出司天监,她不会出手阻挠你行动的。”

  “这里是司天监?”何为常猜了许多地方,却怎么也没猜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司天监。教授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何为常跟自己来,何为常瞧着侍女没有阻拦的意思,便也不再多问,只跟随监正走出了房门。等走出房门何为常左右打量的一番,才知此处原来是司天监历代监正闭关之处,虽处在皇宫之中却格外寂静清幽,难怪何为常从来没有听见墙外有什么人声。

  太阳才刚刚升起来,晨光熹微,庭院中古木森森,松针尖上还悬挂着晶莹的露珠,何为常跟着袁教授穿过庭院,露珠在枝头颤颤巍巍的悬着,却不曾掉落下来。教授带着她熟悉了一下院子的结构,然后在古松下就地坐了下来,太阳升起来后阳光逐渐变得热烈,松树枝头的露珠没来得及滑落下来就已经被蒸干了。教授看着高到只能看见外面天空的墙对她说道:“外面的事我猜了个大概,皇后是不是为了牵制公主才将你绑到了这里?”何为常点点头也做坐到了松树底下。教授没有再说话,何为常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两人一时便都安静了下来。

  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初冬的季节坐在这种阴凉处,风吹到身上让人忍不住打冷颤。何为常想着教授毕竟是老年人,哪里禁得住这样吹风,便起身准备请教授回房。她站起来朝教授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教授脚边的土地上有两个用脚画出来的字,分别是“逃”和“快”。教授回头见她已经看见了字,便赶紧用脚将字迹抹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说道:“也歇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房间之后何为常开始琢磨应该如何逃出去,袁教授既然用这种隐秘的方式来给自己传递信息,想必这里并不似教授所说的那般安全。既然教授让自己逃出去,还强调必须要快,必然是教授知道些什么消息,只是如今没办法和自己细说。侍女还是在门旁静默的站立着,何为常有时候都要怀疑她是否是人工智能,否则为什么好像不用睡觉甚至不用上厕所一样。此后果然如教授所说,皇后放松了对她的监管,何为常得以出房间在院子里稍微闲逛逗留一段时间,可当时造院子时为了在皇宫这个闹处取一块安静的地方,此处的院墙都造得格外的高,何为常真的没有信心自己能翻过去。教授从那次相见之后待在房间里不再出来,何为常知道这是为了降低监管他们的势力的戒心,但这也同时意味着,她只能靠自己想办法逃出这个地方了。

  虽然明知道皇后不会交出何为常,但阮雨棠还是在天刚蒙蒙亮时就动身入了宫。皇后知道她为什么来,选择避而不见。阮雨棠也没有办法,只好在宫里和无头苍蝇一般乱转一通。她此刻才算深刻理解了时安泰那句话的含义,皇后真想把人藏起来,她就算把皇宫翻遍了也找不出来。时安泰吃早饭的时候听香云说公主一大早就急匆匆的出门去了,便知道阮雨棠没听进去他的话,他知道在这件事上阮雨棠必定是听不进去自己所说的话的。时安泰吃完饭坐到花园池塘边看了半晌鱼,估摸着阮雨棠也该失望而归了,却总是没听见阮雨棠回府的消息。

  冬水沉静,落叶沉到水底,水面上泛不起一丝涟漪。鱼儿在透明如水晶的池水中懒洋洋的游着,只有当时安泰洒下一把鱼食时,才会欢快的游过来争抢鱼食。

  太阳越升越高,照在人身上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时安泰不知不觉靠在躺椅上睡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午饭时间,阮雨棠还是没有回府。时安泰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忘记了。他内心烦躁不安起来,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快要来不及了。时安泰起身撞翻了摆在手边装鱼食的小木盒,他赶紧蹲下来将鱼食归拢进木盒里,同时环顾四周希望没人见到自己刚刚的囧态。时安泰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他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明白阮雨棠为何现在还没回来。阮雨棠如今不在国公府,自己若是带着香云逃出去,日后皇后便是怪罪下来,阮雨棠也可以推说自己只顾着担心何为常的安危,才没有好好看管王爷,到时候木已成舟,皇后便是生气也无计可施了。

  想明白这个道理,时安泰也顾不得再去捡散落一地的鱼食,赶紧拿起拐杖一瘸一拐的回来找香云。时安泰推开院门的力气似乎大了些,震得院子里梧桐树的树叶纷纷落了下来。香云并不在院子里,时安泰此时只觉得手脚无力发软,便靠在门槛上歇息,想着香云会去什么地方。

  远远只见一个小丫头从花园的方向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快来人呀,有人落水了!”时安泰坐在门槛上没有起身,叫住那个小丫头问道:“是谁落水了?”那小丫头的家人都在之前的风灾中去世了,只有她小小的一个人躲在房屋的角落里捡回了一条命。阮雨棠见那些在风灾中失去家人的孤儿可怜,便收了好几个进国公府当差,无论如何也算有稳定的归处。那小丫头进国公府也没多久,一直只在花园里帮忙,自然是不认识时安泰这个王爷的。

  她瞧着时安泰身上的衣服都是锦缎,便也明白这人地位不凡,可她并不知道如何称呼面前的时安泰,她也并知不知道落水的人是谁,只得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面前之人的问题,一半是着急一半是害怕,张嘴没说出成句的话,眼泪却先一步滑落到了嘴边。时安泰看不得小孩哭,便摆摆手让她快去叫人,自己拄着拐杖想要去看看,却又怕和回来的香云错过了,便扶着门框尽量朝外张望,既想要早点看到香云回来,又想要看看花园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