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含烟轻声重复道:“去定西?”

  阮雨棠看着她点了点头,说道:“与其自缢,不如留着一条命去定西,去那里看看,只有活着,你才能真的为他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晚安,好梦

  78 忠诚

  ◎没有什么不服气,军人做到了忠诚和顺从。◎

  门口传来敲门声,阮雨棠听出是何为常的声音,就让她进来。何为常抱着哭累已经睡着的谷文满走了进来,花含烟起身想接过何为常怀中的孩子,阮雨棠先她一步接过孩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然后转身对花含烟说道:“小心你手上的伤,你这几天都要小心不要碰到伤口,万一拉扯到伤口就不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了,你早点睡吧。我说过的话这几天你好好想想,你什么时候想好了随时都可以过来告诉我,不管最后你做出了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阮雨棠说完就拉着何为常离开了。

  好不容易回到屋子,何为常早就忍不住了,有些生气的说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刚刚好几个人都拉不住花含烟,你怎么有胆子跟她单独待在一起,万一她伤到你怎么办。”

  阮雨棠笑着说道:“她闹了那么久,早就没力气了,那里还能伤到我。再说了,你忘记自己当时是怎么飞身救陈璇了?你那才叫胆子大,我如今这样算什么。”

  “算了,我说不过你。对了,花含烟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你跟花含烟是怎么说的?她看起来好多了。”何为常接着问道。

  “她说梦见谷空山孤孤单单的挂在树上,她想要去救谷空山。所以我干脆建议她去定西看看,也许真的能为谷空山做些什么。”阮雨棠说道。

  “你是不是,故意要她离开善兴?”何为常问道。

  “是,我想让她带着谷文满离开善兴,走的越远越好。”阮雨棠拉着何为常坐了下来,接着说道:“我们都知道,善兴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不管结局如何,我总要做些什么,到时候整个国公府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是希望可以提前把他们都送走,我不希望再连累更多的了。”

  何为常上前抱住了阮雨棠,阮雨棠抬头看着她,笑着说道:“只要为为还陪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

  三天后花含烟找到阮雨棠,说自己已经想好了,她要去善兴。

  阮雨棠看着已经恢复精神的花含烟,说道:“谷文满这段时间因为担心你,整个小脸都瘦了一圈。你若是不带他去,恐怕他是不肯的。”

  “这一路路途遥远,文满还那么小,我不放心带他一起。”花含烟摇了摇头,她舍不得谷文满跟她一起吃苦。

  “所以我早就打算好了,九皇叔马上就要回自己的封地定西了,你跟着王爷的队伍一起去定西,一路上有人照顾你我也放心些。只是若不带谷文满一起去,他要是问起你去了哪里,我该怎么说呢?”阮雨棠说完看了看门口,她早就知道谷文满等在门口偷听了。

  谷文满听说花含烟要自己一个人走,果然忍不住推门闯了进来,一头扑到花含烟的怀里,哭着说道:“娘,你不要丢下我,不管娘去哪里,我都要跟娘一起去。”

  花含烟抱着谷文满,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摸了摸谷文满的头,说道:“娘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一路上会很辛苦的。文满乖,乖乖的在家里等娘回来好不好。”

  谷文满一听这话,两手把花含烟的衣服攥的更紧了。

  阮雨棠见此,趁热打铁的说道:“你就带着他一起去吧,你们跟着王爷一起去,这一路上有王爷照顾你们,不会出什么事的。这次去定西还不知道要在那里待多久,不带他一起去你真的放心吗?等过年的时候王爷会从封地回善兴述职,你们跟着王爷一起回来,这一路上都有人照顾。我会帮你好好照料老夫人的,老夫人若是知道你们去定西找将军,想必也是会同意的。”

  花含烟听说来去都可以跟着王爷的队伍,路上都有人照顾,也不在那么拒绝带谷文满一起去了。谷文满从花含烟怀里抬起头来,带着满脸泪水,奶声奶气的说道:“娘,不要离开我,我不怕辛苦,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去哪里吃什么苦我都不怕。”

  花含烟轻轻地摸着谷文满的头发,终究还是含泪点了点头,说道:“好,娘不离开你,我们一起去把将军找回来。”她抬起头看着阮雨棠:“公主,老夫人那边我会自己去跟她说的,剩下的就一切都拜托公主了。”

  明天就是两位王爷离京的日子,阮雨棠去了定西王的住处。她下轿之后就有人领着往后院走,眼下还是初秋,银杏满树翠绿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七王爷正坐在院子中的挂花树下喝茶,整个后院除了几颗大树,地上全部铺上了青石板,显得空空荡荡的。阮雨棠行完礼就在王爷对面坐下,却只是拿起面前的茶杯喝起茶来。九王爷见状,就示意手下的人都退出去,之后才说道:“现在没有别人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谷将军战死沙场却不能马革裹尸还,如今家里的妾室花含烟发誓,要千里迢迢去往定西寻找将军的遗骨,我不能不全她的这份心,只好来托皇叔回去的时候,捎带她一起去。这一路上,还劳烦皇叔费心照料她。若是日后寻得骸骨,还望皇叔回京时带他们一起回来。”阮雨棠放下茶杯开门见山的说道。

  谁知道对面的九皇叔却笑了起来,高兴的说道:“你真不愧是太后亲自养大的孙女,跟太后一样耐得住性子。我还以为你就算看到盒子里的东西,还是信你弟弟那一套鬼话呢,原来你是做了这样的打算。也是,我跟七哥说的话你如何肯信,你自己派人去定西调查也好,真相到底如何,花含烟到了定西,一切自然都会明白。她回到善兴的时候一定会如实禀报公主,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阮雨棠看着眼前的九王爷,说道:“皇叔言重了,前朝之事我并知晓,也不关心。只是心疼谷将军尸骨暴露荒野,无人收殓罢了。”

  “那便不提前朝的事,身为谷空山的妻子,公主你真不想知道谷空山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吗?我知道的,和你弟弟说的,可不一样。”九皇叔笑着说道。

  “不用了。”阮雨棠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如此的想,她当然知道时安泰说给众人听的不是真实版本,不过真相到底如何,眼下她也没有心思去探究了。

  “时间还早,公主不妨留下来听听吧,就当听长辈说个故事。”王爷倒是不在乎阮雨棠的态度,放下茶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年轻的将军和从没进过军营的皇子,来到边关的军营后发现自己没有副将得人心。将军想了一系列方法,用手段帮皇子收服了人心。皇子跟将军的这些举动惹得副将心生不满,于是副将不惜私通敌国,好报自己的一己私仇。这一切听起来多么的符合常理,所以皇子回到皇宫后,就是这么跟皇帝说的。皇帝当然会信,不仅因为皇子是他的儿子,更是因为他是皇帝,比起另外一个故事,这样一个充满心机算计的故事,才更符合他的设想。”

  阮雨棠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已经预感到定西王爷接下来所说的话,会远远超出她的预期。定西王爷看了一眼面前的茶杯,叹了口气说道:“可惜,现在不应该喝茶,若是有一壶定西的苦艾酒就好了,喝完一大口烈酒,才能说接下来的故事。”

  阮雨棠当着定西王的面端起茶杯,缓慢的喝了一口。定西王不由得笑了,笑完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公主,喜欢听什么样的故事。戍守边关的军人,对于忠诚二字的坚持,是功于心计的皇家所难以想象的,而那些军人忠诚的对象,却正是远在都城的皇帝。没有什么不服气,也没有什么挑衅,在军营里度过大半生的副将,自然而然的会顺从皇帝新派来的主将,哪怕这个主将要他写信通敌,他也毫不犹豫。也不需要什么收买人心,军营里的大军会听从主将的一切安排。忠诚和服从,是主将教给将士们的东西,可是新的主将并不相信,自己可以拥有将士们的忠诚和和服从。”

  定西王看了一眼阮雨棠,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道:“而年轻的将军,骑着他的战马在敌军里驰骋,希望用手中的长枪拼杀出属于自己的天地。没有战事的安宁夜晚,将军会和年轻的士兵们一起围坐在篝火旁喝着苦艾酒。旗帜在定西的风中猎猎作响,辛辣的苦艾酒并不会使人沉醉,反而会越喝越清醒。年轻的将军喜欢教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士兵念一首古老的诗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所有的一切在那场大战之后都改了,厮杀声震天营地变成了一片火光,年轻的将军坠落悬崖生死不明,而出生忠烈之后的副将,也因为通敌被处死。有一个雪唱过古老诗歌的小兵从那一片火光中逃了出来,他翻越了宽阔的沙漠找到了另一位王爷,希望他能帮忙找到失踪的将军,更希望他能为冤死的副将讨回公道。这样的故事,公主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

  真的有苦艾酒,不过真的苦艾酒是什么样的我就不知道了。

  79 出城

  ◎阮雨棠站在城墙上,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善行。◎

  面对定西王的提问,阮雨棠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她只能说道:“讲故事的人会选择自己喜欢的故事讲,而听故事的人,只能坐这里听着罢了。皇叔就要返回封地了,我明天早上让花含烟母子直接来这里,跟府里的人一起出发。接下来这一路,还望皇叔多照顾她他们。”

  “母子?”定西王有些不解,“你刚才说,花含烟是谷空山的妾室,她的孩子是谷国公府的世子吗?”

  “是。”阮雨棠回答。

  “胡闹,国公府的世子怎么能一起跟去,老国公夫人也不会同意的。”定西王一口回绝。

  阮雨棠却也不着急,只是抬头看着定西王,轻声说道:“皇叔难道连一个小孩子都保护不好吗?”

  “当然不是。只是,老国公夫人不会同意的。”定西王自然是不愿自己被晚辈小瞧,但是他也不想带着国公府的世子回去,只好把老夫人搬了出来。

  阮雨棠却只是笑着说道:“我既然来拜托皇叔,老夫人那里自然是早就已经同意了,他们这一路,就多劳皇叔关照了。”

  定西王没想到老夫人竟然同意让花含烟带着世子去定西,一时也想不出推脱的话来。阮雨棠见定西王一脸吃瘪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却也不敢直接笑出来,只好把视线从定西王的脸上转移到旁边。

  看着铺满了青石板的院子,阮雨棠忍不住说道:“院子里都铺上青石板也好,方便打扫,就是看起来难免有些空荡。”

  “我母妃喜欢种花,母妃有闲心,喜欢侍弄花草。早年间我跟母妃还住在皇宫里的时候,母妃在院子里种了芍药,白芷,还有许多我不知道名字的花。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有花开,各种花有各种花的香气。后来有一年太后赏赐了我母妃一包长春花的种子,渐渐地院子里就只剩下长春花了,父皇还因此把母妃的香兰殿改成了长春宫。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没再回去看看,不知道院子里的那些花,如今还在不在。”定西王的眼神柔和下来,回忆起兰妃时他的语气都不由得轻柔起来。“这里不过是我回善兴时的住处,一年也住不l几天。若是专门派人住在这里打理花草,一定会被那些多事的言官参上一本,说本王铺张浪费。所以我当年干脆把地上都铺上青石板,省的回来住的时候,满院都是杂草不好收拾。”

  看来定西王很满意自己的这个设计,跟阮雨棠说起来的时候不由得提高了些语调。阮雨棠笑着说:“的确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她回想起长春宫的模样,断壁残垣间长春花开的熙熙攘攘,反倒是青石砖缝间长出了齐腰高的杂草。当然这些话,阮雨棠是不会跟定西王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