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常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们之间总有一个人要先离开的,如果先离开的那个人是我,我不希望你为我难过。”

  阮雨棠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往回走。她知道何为常只是看花含烟有感而发才说了刚刚的那一番话,可是她知道何为常未来可能的结局,她不能再听何为常说下去。阮雨棠怕自己会当场就哭了出来,她只能赶快转身,才能不让何为常看见她落下的眼泪。

  转眼已经是太后出头七的日子,阮雨棠早早地就进了宫,走完所有流程之后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出宫之前她准备趁机会再去见见教授,就往司天监走去。

  【作者有话说】

  国庆节放完了我却变懒了,终于找回一点勤奋回来更新。

  77 将军

  ◎当上将军那天,是他这么多年最开心的时候。◎

  因为太后丧仪,皇宫里挂上了无数的白绸,白绸在渐冷的晚风中飘荡,平添了几分悲伤的氛围。司天监位于皇宫偏僻的西南角,越往司天监走遇见的人就越少。阮雨棠转过一个高墙,走到一个两面都是高墙的狭道里。

  阮雨棠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在黄昏的逆光中看不清相貌,等走近时才发现等在那里的是太子。阮雨棠行完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太子倒是率先开口了,他说道:“妹妹是要去司天监吗?”

  阮雨棠点了点头,太子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既然妹妹要去,就帮我向监正求一卦吧。”

  “求什么?”阮雨棠不懂太子的意思。

  “帮我问问寿数。”太子说完就离开了,阮雨棠站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太子的意思,只好接着往司天监走去找教授。

  教授依旧一个人待在重重的书架中间看书,他见到阮雨棠来,放下手中的书说道:“天气渐渐冷了,记得添衣保暖,现在得了风寒可不是小事,在虞朝不管得了什么病可都是要命的。”

  阮雨棠在教授的对面坐下,低声问道:“教授,太子姚重贤还能活多久?”

  教授有些不解得问道:“姚重贤生病了?”

  阮雨棠回道:“不是,我刚刚在来司天监的路上遇见他了,他让我求你帮他卜一卦,算一下他的寿数。”

  教授愣了一下,说道:“按照残存的史料,可以大概确定姚重贤在经历一系列政变之后,成功登上帝位。不过他到底活了多少岁,就不知道了。姚重唐怎么突然托你帮他算寿数,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阮雨棠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教授解释飞羽这一系列的事情,只好说自己也不知道。教授没有怀疑阮雨棠是不是有所隐瞒,只是担心地说道:“怕是他已经看出了什么,难道是他担心我们会对他不利,所以才故意让你来找我问寿数,好试探我们对他到底有没有威胁?若他是这个打算倒也没什么,我们几个总归不是虞朝的人,被人发现端倪是迟早的事情,唉,不知道那边的时光机到底修好没有,照理说不应该需要这么久时间的。”

  阮雨棠心虚的笑了一下,她可不敢跟教授说其实时光机早就已经修好了,只是自己穿越了一回耗完了能量,时光机需要重新充能而已。

  阮雨棠赶紧把话题从时光机上扯开,她说道:“那我要怎么给太子回话?”

  教授笑了一下说道:“太子自然是长寿尊贵之相。”

  “教授你还会看面相?”阮雨棠突然起了好奇心。

  “我会不会看面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我们要告诉姚重贤,我们并不会对他产生威胁。”教授说完摆了摆手手,你且回去告诉他吧,再晚就天黑不适合出宫了。

  阮雨棠心想我还是更好奇教授你到底会不会算卦看相啊,可是教授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阮雨棠只好忍住好奇走出了司天监。

  阮雨棠说完教授教的话,姚重贤却突然问道:“那我最近有没有什么灾祸?”

  阮雨棠心下一愣,想着你要是想问卦能不能一下子问完,你现在才问我这句话,我怎么知道你最近有没有灾祸。

  姚重贤见阮雨棠不回话,只是点点头说道:“果然如此吗?那监正可说了,我要如何躲避这场灾祸?”

  阮雨棠突然察觉到,太子并不是想试探教授跟自己对他的态度,反而像是知道了些什么,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些关于未来的指点。阮雨棠并不知道接下来历史具体会如何进行,但是她知道太子应该离开善兴,也只有离开善兴,才有可能逃脱时安泰统领的禁军的追捕。

  所以阮雨棠回道:“离开善兴,离得越远越好。”

  “我知道了,还得劳烦妹妹帮我感谢监正。”姚重贤说完朝阮雨棠深深鞠了一躬,阮雨棠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阮雨棠回到了国公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刚走下轿子听霜就赶紧上前一把搀扶着住她,带着她快步往花含烟的院子里走。

  阮雨棠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听霜说道:“花姨娘今日割脉了,好不容易才救回来,谁知道刚一醒就要拿剪刀扎心窝子,世子吓得哭个不住,老夫人也被气晕了,满府里都拿花姨娘没办法,公主快去看看吧。”

  阮雨棠赶紧问道:“你来接我那现在谁在照顾花含烟,老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听霜回道:“傅姨娘在照看花姨娘,老夫人已经被送回去了。”

  阮雨棠让听霜去照顾老夫人,自己带着听云赶紧往花含烟的院子里走,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哭声。阮雨棠进屋只见三四个嬷嬷正把花含烟按在炕上,傅蓉裳把谷空山抱在怀里捂着他的眼睛。阮雨棠走近时才注意到地上散落着碎瓷片,花含烟手里还有一块,正跟嬷嬷们抢夺着。阮雨棠准备上前,被旁边的何为常一把拉住了。

  阮雨棠伸手摸了摸谷空山的头,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谷空山哭着问道:“公主,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阮雨棠说道:“你娘会没事的,你哭得嗓子都哑了,让傅姨娘先带你出去喝口水好不好,我留在这里劝劝你娘。”阮雨棠朝满眼担忧的何为常笑了一下,就让她带着谷空山先出去了。嬷嬷们也夺下了花含烟手里的瓷片,花含烟闹了这么久,此刻也摊在床上没了力气。阮雨棠让几个嬷嬷先下去,房间里只剩她和花含烟两个人。

  阮雨棠坐到床边,看着摊在床上的花含烟,说道:“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花含烟只是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并没有回答。

  阮雨棠接着说道:“你也不想把谷文满吓得直哭,把老夫人气晕吧。若是你有什么困难,只管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若你一心寻死,我也不会拦着。只是不管如何,你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才好做决定。”

  花含烟还是摊在床上没有动静,阮雨棠见她的右手因为刚刚用力握紧碎瓷片而被划出了好几道伤口,这时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流血。阮雨棠就端过一杯水替她擦洗手上的血迹,然后拿过药来替她上药。

  花含烟看着替自己上药的阮雨棠,终于开口说道:“我八岁的时候家乡发生了旱灾,紧接着第二年又发生了蝗灾。蝗虫成群结队的飞过来,乡亲们日夜敲锣打鼓驱赶蝗虫,可是地里的庄稼还是全被蝗虫吃光了。吃完了庄稼,那些蝗虫就开始吃别的,最后方圆几里地里山里能吃的的东西,全部都被蝗虫吃光了。乡亲们只好离开家乡逃荒,我跟着爹娘一路乞讨来到了善兴,他们都说善兴靠近大海,大海里有许多许多的水,善兴永远也不会发生旱灾。”

  阮雨棠替花含烟包扎好伤口,重新端了一杯水递给她。花含烟靠坐在床上,接过水喝了一口接着说道:“那一年的冬天,善兴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我的爹娘捡了好多的枯草落叶,晚上爹娘就抱着我睡在那一堆枯草里面,可是那天晚上真的太冷了,第二天善兴城多了好多被冻死的人,我的爹娘也没有再醒过来。天亮了,有人过来把冻死的人都拖上牛车,一起拉去城外的乱葬岗。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啊,我就一路哭着跟着牛车走,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里,最后昏倒在了国公府的门前。”

  花含烟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右手,接着说道:“早起出门上学的将军看见倒在雪地里的我,就叫人把我抬进了府里。我到底是命大,在床上躺了几天终于活了过来。那时候老国公已经去世了,将军每次从学堂回来,身上总是会添些伤痕。将军不想让老夫人担心,从来也不说在学堂里发生的事情。每次都得等老夫人入睡之后,将军才会让我替他上药。当上将军那天,是他这些年最开心的时候,他说自己终于有能力可以保护老夫人,他打架再也不会吃亏了。”

  说完这句花含烟露出一个笑容,但是这个笑很快就消失了,她用嘶哑的声音继续说道:“昨天,我梦到将军了。他挂在一颗树上,孤零零的。我想要把他救下来,可是我怎么也过不去。我想,如果我随将军去了,也许就能救他下来,我不想将军那么孤零零的挂在树上。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能为将军做些什么,这一次,我希望自己能帮到他。”

  花含烟停顿了一下,看着阮雨棠说道:“我知道公主你是个好人,一定会孝敬老夫人照顾好文满,求你,就让我随将军去了吧。”

  阮雨棠避开花含烟满怀期待的眼神,她不想让花含烟为了一个梦就去死,可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花含烟的请求。阮雨棠注意到桌子上一架小屏风上绣着的诗句,不由得念了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花含烟的视线也转到了那架小屏风上,开口说道:“那是将军教我认字时所学的第一首诗,后来我求将军写下了我绣到了屏风上。”

  阮雨棠看着那个屏风出神,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终于打定主意,转头看着花含烟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那个梦,不仅仅是一个梦而已。也许那个梦是一个指引,谷空山还在悬崖下面等着你去找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去定西吧,去那里看看,去把你的将军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