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喝了口水想了想,

  “孟宇是一个小官的儿子,今年刚求丞相举荐进了司天监。

  正因为如此,和同一年进司天监的其他人相处的并不好。

  但是监正见他天资聪颖,对星象也记得格外清楚,就把他调到身边教导学习。

  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所以不清楚他去畅月阁要见谁。

  按照他的家世和他现在的薪资,他也的确不该出现在畅月阁那种地方。

  这样吧,麻烦你在宫外打听打听。

  我也问问司天监的人,看看能打听出些什么。

  但是要切记万事小心。”

  阮雨棠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飞羽的事情告诉教授。

  若是教授想打听些什么她帮忙问就好了。

  阮雨棠说完孟宇的事,就辞别了教授。

  听云早就等在司天监的门外,阮雨棠见到她。

  笑着问她是去见谁了,怎么到现在才知道回来。

  听云好奇的问道:

  “公主去见了太子,竟然还不知道。

  皇后刚定了丞相的长女当太子妃,正准备让司天监选个好日子就让两人成婚呢。”

  阮雨棠楞了一下,丞相的不就是陈文良的亲爹,也就是静贵妃的弟弟么。

  皇后一向和静贵妃不对付,现在怎么突然选了贵妃的侄女当太子妃。

  今天陈文良去找太子,想必就是说这件事的 。

  阮雨棠看了看已经快升到正中的太阳,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没有出宫反而转身去了皇后的沐春宫。

  16 辰旋

  ◎宇宙之中,星辰旋转,是为天象◎

  阮雨棠到沐春宫的时候,御膳房正在传菜摆饭,宫女看到她赶紧添上一份碗筷,阮雨棠同皇后坐下来吃饭。皇后拿着一本小册子翻看着,阮雨棠凑近看了看,是准备给丞相府的礼单。看皇后的脸色,到真像是开开心心准备娶太子妃的样子,当年让静贵妃的侄子当了太子伴读,如今又要娶侄女当太子妃。

  阮雨棠实在是猜不透皇后的心思,只好疑惑的问道:“母后,我听说您替哥哥定下了太子妃,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啊?”皇后一边翻看着礼单回道:“是当今丞相的长女陈璇,也就是你静娘娘的侄女,你太子哥哥伴读陈良文的亲妹妹。”阮雨棠看了看周围站着许多宫女太监,也不好直接问:“母后什么时候替哥哥选的人,怎么就已经定下了呢。”皇后笑了笑说:“这次并没有选人,只是上次陈姑娘进宫来看她姑母,静贵妃夸她气质不凡举止端庄又夸她模样好,劝我替你哥哥定下她,我见她的确不错就告诉了你父皇去陈府下了聘。”阮雨棠低头仔细回忆了一下,姚重唐的记忆里皇后明明和静贵妃不和,大事小事都要争一争的,当年静贵妃求皇上让她侄子当了太子伴读,皇后明明生了好大一场气,最后还是皇帝破例,让王大学士的儿子王恒,也当了太子伴读才罢休的,如今皇后怎么突然看上了静贵妃的侄女。

  阮雨棠还准备再问,皇后却抬手制止了她,“棠儿,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有些事,你日后自然就知道了。我今日听你父皇说,驸马这几日就快要回来了,你也该好好准备准备,成亲那日我教你的东西可还记得?”阮雨棠脸上一红,她倒不是听见这话害羞不好意思,只是她没想过皇后会跟她说这些话。只好红着脸低头回到:“我都记得,我先回去了。”皇后见她这个样子,只是一笑嘱咐她路上小心。

  阮雨棠思前想后,觉得皇后这次肯定不只单纯的想选个太子妃,却也实在猜不出她的意图。太子已经派人送来了一对鸽子,阮雨棠和何为常说了飞羽和这两只鸽子的用途,然后就开始商量该问些什么。何为常拿出一张纸,把毛笔蘸了蘸墨,阮雨棠坐在一边想了想,说:“问人的话还是先问孟宇好了,我听教授说是丞相举荐他到司天监的,就写‘丞相与孟宇有何关系’好了。 ”何为常刚写完丞相两个字,阮雨棠又说:“不好不好,改成‘陈璇与孟宇是何关系’,另一张纸条写‘丞相与畅月阁有何关系’,这么写吧。”何为常写完把两张字条晾干,折了放进鸽子脚上的纸筒里。

  两人带着鸽子走到荷花池边,看了看四下无人,两人一松手,鸽子扑扇了两下翅膀飞走了。阮雨棠并不着急回去,她找了一个石凳子坐了下来,阮雨棠的腰不好,所以她总是能坐着绝不站着,如今姚重唐的腰虽然并没有毛病,她还是习惯找个地方坐着。阮雨棠随手折了一朵花把玩着,何为常就站在旁边等她说话。阮雨棠抬起头看着远远的一片灯火,她等了很久,可是何为常什么也没问,她也就什么都没说。阮雨棠把手里的花扔在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回屋里了。

  黎安时常说阮雨棠,原本是一个多么直爽的人,和她有什么说什么再也不瞒着,平日里说起话来,比谁的话都多。对待朋友是一点也懒得装,心里有什么事不说出来,一晚上都睡不着。偏偏到了何为常这里,什么话都不肯说。黎安总是劝阮雨棠,有什么话说了就完事了,就以她们一起长大的情分,就算告白失败,何为常也不可能变成陌生人。而且黎安作为一个局外人,把她俩的一切互动都看在眼里,要是说何为常只把阮雨棠当妹妹当亲人看待,她第一个不信。可是不管她怎么劝阮雨棠,阮雨棠就是不肯开口,黎安只好叹了口气,看她们继续上演着这种苦情戏码。可是黎安不知道,阮雨棠知道何为常对她好,可是越长大何为常却越是故意躲着她,阮雨棠猜不透何为常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越是这样她越是什么都不敢说,她太害怕何为常疏远她了,她不敢赌何为常待她的态度,她知道自己输不起。

  天一亮,鸽子就已经回来了。何为常解下鸽子带回来的两张纸,和阮雨棠一起坐下看了起来。第一张纸上写的是:孟宇的父亲孟远原是丞相府上的家仆,自幼跟着丞相一起读书,后来陈家看他天资聪颖,就替他除了奴籍送他去参加科考,他虽然文章做的好,却偏偏考了很多年才中了进士。所以孟宇小时候一直住在陈府,和陈璇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后来孟远考中进士,一家人就从陈府搬出去了,孟宇却和陈璇一直有书信联系。看完第一张纸,阮雨棠大概也猜出来点什么,就拿起第二张纸看了起来。果然和阮雨棠想的一样,畅月阁算是丞相家的产业。

  阮雨棠放下两张纸,把自己的想法和何为常说了,“想必是孟宇和陈璇情投意合,陈璇求了父亲给孟宇谋了司天监的差事,只等着他升上去一点,就去下聘礼结亲吧。皇后偏偏挑陈璇去拜访静贵妃的时候看上了她,要让陈璇当太子妃。皇后怕也不是真心想让陈璇当太子妃,丞相愿意为了孟宇进司天监去托关系,陈良文一听要定他妹妹当太子妃,一大早就进宫去找太子,看来这一家子很宠爱陈璇,不愿意让她进宫当什么太子妃的。皇后偏偏说是听了静贵妃的话,才定下陈璇当太子妃,一来是为了离间静贵妃和陈家的关系,二来这门亲事做不出,也算是打了静贵妃的脸。”何为常点了点头,“就算万一陈家同意了这门亲事,选丞相的女儿当太子妃,也没什么不行的,可是可怜了陈家姑娘。看来前几次你看见孟宇去畅月阁,想必是去私会陈璇。唉,他们只以为到时候就能终身在一起了,谁知道突然出了这种事呢。”

  阮雨棠没有回话,只是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成,不成,这个算盘皇后打错了。就不说这算计一眼就能被人看穿,单说皇后拿太子的姻缘去算计,要是被有心人挑拨,母子离心了可怎么办呢。”说完阮雨棠赶紧拿出纸笔递给何为常:“为为,你赶紧给教授写一封信,就说孟宇和陈璇早就私定终身了,不对,要说孟宇和陈璇是青梅竹马一对苦命鸳鸯,皇后让司天监拟个好日子,就让教授说陈璇和太子八字不合,要是强行结亲会损了太子的运势。为为,你赶紧把信写好,用公主的名义送到教授府上去,我现在就进宫去见皇后。”

  阮雨棠急急忙忙的赶到沐春宫,皇后正站在花架前拿着一把小剪子修剪话枝。阮雨棠看见宫女太监们都只远远的伺候着,并没有贴身伺候,就走进了皇后身边,拿起一枝剪下的花在手里揉搓着,一边小声的说道:“母后,陈家姑娘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些事,太子哥哥知道吗?”皇后的手顿了一下,又接着剪下一枝新长出来的,“你哥哥他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们只关心前朝的事,这些深宫后院的事如何知道。”阮雨棠低着头,尽量把声音放软些:“母后事事为着哥哥算计,只是,□□后若是知道了这些事,又当如何呢。母后也知道,宫里人多嘴杂,偏偏有那些小人专爱背后嚼舌根,香的说成臭的,好的说成坏的,母后的一番苦心不能亲自对哥哥说,若是太子从那些小人嘴里听到这些,母后的一片苦心就不知道要被编排成什么样了。母后,您满心里疼哥哥,只是这些后宅里使的手段,哥哥,太子哥哥是万一无一的人品,自有他的谋算筹划,母后何必事事担心呢。”

  阮雨棠说完,把手里捏得不成样子的花扔到地方,低头用脚一点一点的踩着地上的花枝。皇后放下剪子,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房间,阮雨棠看了看,只好也跟了进去。皇后拿起那张礼单看了看叹气道:“棠儿,你说的对,从小我就知道你有心计谋划,可是我已经求了你父皇,让人去丞相府下定了,可还能怎么办呢。”

  阮雨棠没想到皇后这么容易就能转变过来,放下心来说道:“母后,你放心吧,陈姑娘和哥哥八字不合,母后只要不强求就行了。我昨天在哥哥屋里,见陈文良还找哥哥,想必也是为了这事。若是哥哥来求母后,母后只推说什么都不知道,只说见静贵妃说陈姑娘好,静贵妃是什么样的脾气,若是不同意有得闹得天翻地覆了,再说母后见陈姑娘的确好自然就同意了,谁知道是如今这种结局。若是不想定亲,只管去求静贵妃好了。如此一来,这事就和母亲不相干了,让他们自己闹去吧。”皇后搂住了阮雨棠,摸了摸她的头发,“从小你的见解就和旁人不同,只可惜你是个女孩子。我原本也没想做成这门亲事,如今就按你说的做吧。”

  阮雨棠还准备安慰一下皇后,只见一个宫女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喜气洋洋地说道:“皇后公主,谷将军他们回来了,如今正在朝堂上回话呢。皇上说今晚要为他们接风洗尘,让公主留下来吃过饭和将军一起回去呢。”阮雨棠听完心里一惊,谷空山还是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我把手表调回去十分钟了,嗯,我没有超时

  17 驸马

  ◎他亲手把心爱的姑娘和别人婚期的吉时,送到皇后宫里。◎

  阮雨棠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皇后起身去准备宴会,阮雨棠只好说自己要去拜见太后,就出了沐春宫。她开始后悔自己昨天为什么不把谷空山要回来的消息告诉何为常,昨天要是说了,两个人也好一起商量商量,现在驸马突然回来,她们两个人却一点准备也没有。阮雨棠一路想一路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太后宫里了。

  太后正在鲤鱼池边给鲤鱼投食,拈起一小撮鱼食投入水中,各色的锦鲤便会争相游过来,等鱼食吃完,又四散游走了。阮雨棠给太后请完安,也拿起鱼食撒到水里,引鱼儿过来。太后见到阮雨棠也笑着打趣她:“驸马现在还在前朝述职,中午皇上要设宴款待这次来的使臣,晚上才算是家宴,棠儿,你还要等到晚上才能见到驸马,现在才是辰时,想来棠儿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见到驸马,不知道棠儿急不急啊。”阮雨棠把手里的鱼食撒完,低着头不想让太后看见她的脸色,她没想到谷空山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不知道晚上回国公府要怎么办,巴不得晚一点见谷空山,那里就等不及了。

  太后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夫妻该如何相处,阮雨棠低着头装作在听,心里却只是想着回去该怎么跟何为常解释。太后见阮雨棠一直低头不语,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不再说这些事,只是拉着她的手来到凉亭里坐下,慈爱的看着她:“棠儿,你大婚当日边疆突发战况,谷将军只得完成礼仪就急忙随军出征,直到今日才回来。孩子,你有些担心是正常的,但是你只要坦诚相待,互相为对方考虑,夫妻间相处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阮雨棠点了点头,听着太后的话,心里却想着自己和何为常也算得上替对方着想,可是为什么越相处下去越是疏远,越不能坦诚相待呢,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在太后宫里呆到吃过午饭,太后要午睡阮雨棠就退了出来,太子今日一直要陪着接见使臣,皇后如今要忙着准备中午和晚上的宴会,阮雨棠也不方便去打扰,最后只好选择去司天监找袁教授。

  阮雨棠走到司天监的时候,正好遇到孟宇举着一个托盘出门,孟宇脸色苍白眼下青黑,阮雨棠想着,他大概是为了陈璇的事担心了好几天吧。袁教授正翻看着一本历书,阮雨棠坐在一边替教授续了一杯茶,顺便也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阮雨棠让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来:“教授看历书是不是在想怎么写批文啊,要教授编写八字不合的批文,想来也是不容易。”教授放下手中的书,有点疑惑的问道:“什么八字不合?谁和谁八字不合啊。”阮雨棠听到这话吃了一惊,赶紧问道:“教授昨天出宫回府了吗?”教授摇了摇头:“昨日我留在司天监翻看历书,好替太子选一个吉日,就没有回府,发生了什么吗?”阮雨棠想起刚刚见到的孟宇,赶紧问道:“刚刚孟宇送出去的是什么?”教授回到:“是我选好的吉日啊,我把日期写在字帖上让孟宇送给皇后。”阮雨棠这下知道了为什么刚刚孟宇的脸色看起来这么的差,她让侍女赶紧去追回孟宇,千万不能让他把东西送给皇后。

  教授看着阮雨棠着急就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阮雨棠叹了一口气说道:“皇后这次替太子选定的陈璇,和孟宇是青梅竹马的恋人,皇后想利用她来挑拨静贵妃和母家陈家的关系。我原本把这件事写信上送到教授你的宅子里,想求教授你用八字不合这个借口来破坏陈璇和太子的婚事,可是我没想到教授你昨天没回去,没看到那封信,现在只希望能追回孟宇了。”教授放下手中的茶杯,皱着眉头说道:“皇后怎么利用太子妃的位置算计别人,你这么阻挠皇后的计划,不怕皇后生气吗?”阮雨棠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说道:“我已经和皇后说清楚了,她也同意放弃这个计划,可是如今计划并没有被阻断,要是选定吉日的字帖送到了沐春宫,就再也不能用八字不合这个方法了,想要破坏这门亲事就更难了。”

  说话间刚刚的侍女已经回来了,阮雨棠赶紧站起来问道:“追到了吗?字帖有没有拿回来?”侍女摇了摇头:“奴婢到沐春宫的时候,孟司辰已经进去了,奴婢不好跟进去,只好回来给公主复命。”阮雨棠倒在了椅子上,让侍女先出去了,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没想到教授根本没有看见字条,自己看见孟宇也没有停下来问问他拿的是什么,如今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孟宇从屋外进来给监正复命,说字帖已经送给皇后了,阮雨棠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一时间也有点难过,心爱女人和别人的结婚吉时,要让他亲手送给拆散他们的皇后。教授放下茶杯安慰道:“吉时是在三个月之后,给太子妃下聘的流程虽然已经完成了,但是毕竟还没有正式结亲,我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想其他的办法。”阮雨棠叹了一口气,现在也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

  阮雨棠去沐春宫的时候,太后正拿着吉时的字帖在看,阮雨棠坐到皇后身边拉着皇后的手说:“母后,我没想到给监正的信没送到监正的手上,如今还求母后出面罢了这门亲事吧。”皇后拿着字帖,回头慈爱地看着阮雨棠:“今日你太子哥哥来找过我,并没有求我罢了这门亲事,早上陈良文去找你太子哥哥,也无非是想让你太子哥哥好好照顾他妹妹而已。棠儿,你生来便是皇家的人,又受到无尽的宠爱,怎么会知道,对于别的姑娘来说,能进入皇宫成为皇家的人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耀,你也不明白太子妃这个位子有多么宝贵,陈璇有幸能够当上太子妃,是她和陈家无尽的荣耀,怎么可能拒绝呢。你说的那些儿女情长,和太子妃这个位子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陈家上上下下只会对我感恩戴德,怎么可能觉得我是算计他们。”

  阮雨棠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一时有点语塞,她没想过陈璇会愿意当太子妃,如今她倒是不知道自己原来的想法对不对。皇后摸了摸阮雨棠的头,低声说道:“傻孩子,你出生显贵,太后和你父皇又太过宠爱你,不让你见那些下流肮脏的事。你活了一十九年,从来不需要去争抢什么,怎么能明白别人为了得到一些东西能放弃很多,而虚无缥缈的情爱往往是最容易放弃的。本来你今好不容易能再见驸马,母后不该和你说这些,可是母后又怕你太过看重情爱,反而容易行差踏错,入了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