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全身湿透，双目赤红，海水还在脚踝处晃荡。他站在几米外，大声喊谢鑫昊的名字。
谢鑫昊松了口气，但看清何嘉神态，眉头再度紧皱。他正要抬脚向何嘉站的地方走去，却见何嘉红着眼睛，狂奔。
“嘭。”
两具身子轰的相撞，发出很沉闷的声响。何嘉把自己砸进谢鑫昊怀里，双手紧紧攥住谢鑫昊还在滴水的胳膊。
他抱得太紧，勒的谢鑫昊快喘不过气。
“好了，没事了。”他以为何嘉是被吓到了，毕竟救人救的够呛，连他自己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但很快，他发觉不对劲——
何嘉在发抖。
谢鑫昊把人从怀里剥出来的动作一顿，“何嘉？”他下意识放低音量，听上去竟像在哄：“吓到了？”
“不是让你在岸上等，跳下去做什么？”怀里的人下水时连衣服都没脱，此刻湿哒哒的黏在身上，衣角的水聚成一小股，淅淅沥沥地往下滴。
谢鑫昊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
衣服沾湿的重量能活活拖死溺水力竭的人，何嘉贸然跳海的举动有多危险不言而喻，可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谢鑫昊强制打断这个拥抱，猝不及防和何嘉通红的双眼对上，一瞬间词穷，询问安抚的话通通哽在喉咙：“……” 他的心脏猛烈地塌了个口，酥麻酸软的感觉来势汹汹。
在他短暂愣怔的片刻，何嘉又故技重施抱上来，活脱脱一条离了缸的鱼，而谢鑫昊就是他的水。
抱住了，连同脑袋也要深深埋在颈窝，直到鼻间嗅到熟悉的气味，才安心。
谢鑫昊站在原地，任由何嘉抱着，心底怪异的感觉愈演愈烈。他不停重复着没事了，直至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抖幅度逐渐变小，呼吸也在慢慢平复。
何嘉在他怀里蹭动了下，似是觉出些迟来的难为情。
谢鑫昊轻笑一声，双手安抚意味的摩挲未停，嘴角勾着，脸上的表情却平静的过分，像是陷入了某种思考。
何嘉自己从他怀里挣出来，眼眶依旧泛红，目光闪躲。
“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谢鑫昊收起探究的神情，换上一贯的散漫打趣：“旁边那个大叔看了我们二十分钟。”
何嘉飞快扫了一眼谢鑫昊口中站在他们身后的大叔，果然在大叔脸上看到极精彩的表情。
“……”
何嘉短暂的、头皮发麻了一下。
谢鑫昊抱臂勾唇看着他。
海风又起，何嘉看见谢鑫昊半干的额发被风吹得晃动，有几缕甚至软软地塌在额头，不复之前的帅气利落，却无端显得温柔。
这样的谢鑫昊，会让他觉得他们好近，近到勾勾手指就可以够到。可即使这样近了，他还是会害怕，拍会握不住。
何嘉看着谢鑫昊，认真地说：“你没事就好。”
另一边，A市。
“发信息给他。”齐越说。
“他不会理我的。”季泽远说。
齐越恨铁不成钢：“他不理你就不发了吗？？”
季泽远闻言往聊天框里打字：“我想见你。”
齐越凑过来瞄了一眼，面无表情：“不行。删掉。”他沉吟片刻，像个机器人一样开始念——“我想通了，我们能见一面吗？我有话想当面和你说。”
“就这么发。”齐越一锤定音。
季泽远：“不是，我想通什么了？”
齐越：“……你要是把智商分一半儿用到追人上也不至于有今天。”齐越继续深呼吸，“他要是能答应来见你，你俩这事儿就已经成了一半儿。”
季泽远点头，他信齐越。眼前这位可是正儿八经把恋爱谈到七年之久的，比某些人靠谱。
支完招儿，齐越开始数落：“你说说你，欠不欠呐，高中时候那么对人家，现在扭头又喜欢上了？真行！”
季泽远皱着眉反驳：“我怎么对他了？”
齐越冷哼，“我现在算是回过味儿来了。祁禹那时候八成是喜欢你，你躲着人家，现在好了，反过来了。”
季泽远哑口无言。
B市。
谢鑫昊又打了个喷嚏。
何嘉着急，自己也还湿着，担心他感冒，只得快步拉着谢鑫昊往岸边走。但两人没走多久，迎面和手里抱着两条浴巾的男生撞上。
“正找你们呢。”男生自报家门：“我是和那俩姑娘一起的，陈恬让我来给你们送毛巾。怎么样，你们都没事儿吧？”
何嘉说没事，“李薇呢，她怎么样？”
男生摆摆手，“没什么大碍，就是呛了几口水，身子虚，已经送去附近的医院了。”
何嘉松了口气。
“快披上吧。”男生神情真挚：“刚才真是多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李薇很可能……”
他及时止住话头：“这次务必要加个联系方式，那俩姑娘千交待万交待，一定要当面感谢你们。”
何嘉转头看向谢鑫昊，征求他的意见。
谢鑫昊点了点头。
“那再联系。”男生送完东西就匆匆往医院赶。何嘉和谢鑫昊一人披一条浴巾，也原路返回酒店。
到了酒店，何嘉催谢鑫昊去洗澡。
“水放热一点，……嗯？”
谢鑫昊一把揽住何嘉的腰，他上半身依旧裸露，水分已经蒸发，肌肤相贴时，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
“一起洗。”
何嘉递给他干净T恤的动作一顿。
谢鑫昊恶趣味，本来只是怕他着凉，想让何嘉先洗，话到嘴边了却又在看见何嘉塌着腰翻找的动作时拐了个弯儿。
眼尾还有一圈儿淡红，腕骨凸起，又被手上那串黑珠覆住。
谢鑫昊想亲他，但又不想那么禽兽，松开手里握着的那截腰，见好就收：“快去洗。”
何嘉被推着进了浴室。
套间里开了空调，七月份本来温度也不低，谢鑫昊懒得换衣服，点了根烟进阳台。
何嘉的反应……再结合最近两天的频繁出神，谢鑫昊直觉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何嘉似乎并不想说。
谢鑫昊眉间燎上圈烟雾，片刻后，浴室门打开，何嘉探出脑袋。
“我好了。”
……
李薇当天晚上就出了院，她被吓得不轻，陈恬在旁边安慰了许久。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陈恬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李薇情绪平复下来，记挂着救她的人：“他们呢，有没有事？”
当时海水没过头顶，她都快绝望了，感受到被人从身后托住，求生的本能让她不顾一切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李薇清醒以后才后知后觉，那时的举动很有可能害了两个人。
“放心，他们没事。”陈恬知道她担心什么，“现在估计在酒店呢。”
说完她掏出手机，开玩笑：“喏，终于要到了吧，联系方式。”
李薇面上一窘，早在给谢鑫昊和何嘉拍照时她就从闺蜜嘴里知道两人的情侣身份，阴差阳错的，竟然真给她要到了。
不过此时心境早非彼时，李薇现在什么心思都没了，满心满眼只有感谢。
…
何嘉和谢鑫昊在B市多待了半天，临行前的那顿饭李薇执意要请客，面对谢鑫昊说着感谢的话，说着说着眼眶又要红——
“哎哎，”陈恬连忙站到两人面前，“行了薇薇，别耽误人家行程。”
李薇这才止住眼泪：“这个给你们。”她从包里里掏出两张照片，“昨天在海边拍的，你们别介意。”
昨天两个女生站在岩石上，不小心瞥见何嘉和谢鑫昊的亲密姿态，李薇当即觉得这个场景很美，情不自禁拍了下来。第一张是侧影，何嘉脑袋被谢鑫昊下颌遮住一半，只隐约露了个侧脸。
第二张则是在她出声叫住两人的时候拍的，谢鑫昊面对镜头，把何嘉稳稳圈在身前，扬了下眉毛。
何嘉看着照片发了会儿愣。
“还看？看不够？”一直到上了高速，谢鑫昊余光瞟见何嘉又悄摸儿把照片拿出来看。两只手，拇指捏着边儿，看得比论文还要入神。
何嘉没反驳，扭头，转移话题：“你开累了吗，前面服务区换我开吧。”
开车的人摇头，何嘉又捏着照片问他：“你喜欢哪一张？”
谢鑫昊分神看了眼他手中薄薄的两张，“都留给你。那么喜欢，放在枕头底下，每晚枕着睡？”
何嘉一梗，不甘示弱：“……又不是不可以。”
去往乡下的路程比来时近了不少，两个多小时后二人便抵达了村庄。
在那之前，他们经过城市，谢鑫昊下车买见面礼，得知老人喜欢喝茶，不作他想就要买下店里唯一一块珍藏了几十年的普洱茶饼。
何嘉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拦下。
谢鑫昊不满：“为什么？”
何嘉心塞。竟然还问他为什么，要是这块儿六位数的茶饼送出去，任凭他有八张嘴都说不清谢鑫昊和他的关系了。
朋友？别扯淡了。
何嘉最终在店家的灼热目光下称了些西湖龙井，付完账两人准备离开，店老板一路目送，盯着谢鑫昊的背影恋恋不舍。他小心翼翼地把茶饼放回柜台，然后安慰自己：“没关系，龙井也很好了。”
何嘉、谢鑫昊：“……”
何嘉回头看了眼，突然有点愧疚——
对不起啊老板，不是故意搅黄你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