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去看状元游街去。”

  “走到哪儿了?”

  “刚过乌衣巷。”

  “今年的状元郎俊吗?”

  “可俊了!哎呀,我形容不出来,看着跟天上神仙一样。”

  “可不是, 我在京城二十多年,每次状元游街都来看,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

  “那可得好好的瞧瞧。”

  这样的对话,频繁地发生在京城的各个角落。

  今日的京城, 用万人空巷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三年一次的新科进士游街,向来是盛会, 其热闹程度堪比元宵灯会。

  作为平凡的小老百姓,状元游街是大多数人唯一一个能和这些未来官老爷们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更别提今年的新科状元据说还是个俊俏的年轻人。

  不但平民们早早在街边蹲守, 连那些家风开放些的官宦小姐, 也早就定好了沿街酒楼的包厢,等着一睹新科状元的风采。

  “翩月,快来这个位置,这里视线好。”

  一个满头珠翠的粉衣少女兴奋的站在窗边,一手扒着窗沿, 一手用扇子挡着阳光。

  被称作翩月的少女有些无奈, “秋云, 你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少女长得极为貌美,身穿一袭清水碧色裙,耳畔珍珠摇曳,头上插着两只青玉簪, 配饰不多, 却尽显清雅娴静,尤其是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宛若阳光下的湖水,令人难忘。

  “我坐在这里就行,也能看到窗外的。”

  秋云撇撇嘴,“这次陛下点的状元可是丞相府的三公子,你娘不是正在给你相看人家嘛,说不定就成了,你不仔细看看?”

  翩月微微低头,秀美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

  端慧长公主最近在丞相府办了好几场赏花宴,京城的勋贵们都知道,这代表着老人家有议亲的意向了。

  而众所周知,丞相府只有一位适龄的公子,就是三公子苏离。

  十八岁的进士,还是新科状元,祖父是当朝丞相,祖母是当朝长公主,妹妹是太子妃,家中几位叔伯也是位高权重,而丞相府的家风又是出了名的清正。

  这个家世,甚至比皇宫里出身一般的皇子都要显耀。

  更何况三公子还从小就才名出众,学问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好,肉眼可见的前途不可限量。

  试问满京城的名门闺秀,谁不想嫁给三公子?

  秋云见她害羞,调侃道:“你可是顾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又是名满京城的第一才女,别人哪里比得上你。”

  翩月想起端慧长公主对自己亲切的态度,脸又红了一些。

  秋云嘻嘻笑着将犹犹豫豫的翩月拉了过来,“来看吧,我都听到锣鼓声了,估计马上就到了。”

  锣鼓声逐渐逼近,人影未至,仪仗先行,所到之处引起一阵骚乱。

  "状元郎来了,状元郎来了!"

  “天尊啊,这新状元长得也太好看了。”

  “别挤,别挤……”

  “我的帽子掉了,别挤了,让我捡一下!”

  ……

  一片喧嚣中,翩月抬眸,一眼就看到了阳光下那个打马而来的少年郎。

  他眉目如画,面容清俊,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头上簪着一朵金枝银叶的花,一身红色状元服映衬的他整个人如白玉雕成,俊美的不似凡人。

  这就是三公子?

  一瞬间,翩月只觉得耳边喧闹的声音寂静了下来,心跳如擂鼓。

  一眼万年。

  直到仪仗远去,她都还是恍恍惚惚,回不过神来。

  秋月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声音激动,“你看见了吗?太好看了,三公子太好看了!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她一边激动一边懊恼,“好可惜,刚刚只顾着发呆,忘记扔香包了。”

  见一向端庄文静的翩月此时仍是魂不守舍的样子,秋月揉了揉她的脸,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好姐妹,你可要争气啊,早点把他定下来给我做姐夫,这等人物,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的。”

  翩月这次没有反驳,她脑海中闪过少年那双温柔又淡漠的眼睛,心中想着,要不然回去就给阿娘说一下,赶紧找个媒人?

  今日的苏离,不知道揉碎了多少京中少女的芳心,哪怕是许多年后,她们也忘不了少年穿着红色状元服打马游街的这一幕。

  络绎不绝的媒人几乎踏破了丞相府的门槛,甚至连宫里的娘娘们都派人来打探过消息。

  但无一例外,都没有了下文。

  长松院。

  “祖母,我命格里没有俗世的姻缘,不能祸害那些好人家的姑娘。”

  苏离拉着端慧长公主的袖子,轻声哄道:“孙儿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命里无时莫强求,还是不要违抗天命了吧。”

  苏离其实也不算说谎,如果没有踏上修行道路,他原本是有一段姻缘的。

  可自从踏上了修行路,他的命运就已经掌握在了自己手中,真正的命由己造,原本的命运线也就不能再束缚他什么了。

  况且,他已经修成地仙,迟早会离开凡间,也不宜再增添新的因果。

  端慧长公主瞥了苏离一眼,看着他那张俊脸,心头火起,冷声道:“谁给你批的命,你外公?”

  “不是,”苏离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是一位崂山的高人。”

  不好意思,只能先让崂山的道友背个锅了。

  端慧长公主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的沉默着,好久之后,才轻声道:“小离,你父亲去世的那天,我很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的眼神中带着追忆,“从小,你父亲就是个乖孩子,除了小时候鬼点子比较多,调皮过一段时间外,不管是学业还是生活,一直都很让人省心。”

  “后来他外出游学,认识了你母亲。娶你母亲,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不听我们的话。”

  苏离认真的听着,端慧长公主一声叹息,“做父母的哪能真拗得过儿女呢,我们开始反对了一阵子,后来见你母亲知书达理,性子也很好,而且小两口情真意切,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直到你娘出了意外后。”端慧长公主红了眼眶,“他当时抱着小小的你,站在你母亲的棺材前,整个人像是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我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

  “后来,你爹果然因为思念你母亲郁郁而终。”

  端慧长公主将苏离的手拉过来,轻轻拍了拍,温声道:“我看得出来,你和你爹性格很像,都是专情忠贞的人,一但认定了什么就会坚持到底。”

  她凑近了一些,将声音压的很低,小声问道:“你老实告诉祖母,你是不是,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