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玄幻奇幻>捡到一条龙之后>第33章 33.

  一顿晚饭吃得无比餍足,沈尚容还喝了点米酒,脸红扑扑地看着齐兆,看他高挺的鼻梁,灿金色的瞳孔——这双眼无论他看多少次,都令他触目惊心。

  不如说又害怕又喜欢。

  廉价的蜡烛冒着红光,烛芯不时跳两下,齐兆静坐在光影里的样子令他不住心动。

  他伸出手,似是要去抚摸他的脸,然而就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仿佛摸到了烫手的炉灶一般,又猛地收回来了。

  齐兆:“?”

  “没……没什么。”沈尚容嗒焉着垂下手,又挤出个勉强的笑来:“好吃吗?”

  “好吃。”齐兆嗦了口鸡腿骨,他还没有生出凡心,也看不出沈尚容在强颜欢笑,全因动物是不会撒谎的,它们的肢体语言总是诚实地表达着本意,但人不同。

  齐兆做龙的短暂一生都因为不懂这个道理,而吃了大亏。

  最后收拾碗筷时,沈尚容突然说:“明日就是秋月节了,咱们也去趟镇上吧?”

  齐兆还在没出息地回味着刚刚那顿鸡肉,头也不抬地说:“可以。”

  其实齐兆是不太适应钻进人堆儿里的,外形实在太过出众,总有人要看他,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每到秋月节,上镇来的人摩肩接踵,叫卖的小贩鱼贯而出,沈尚容却自在多了,起码这里没人认得他跟齐兆,也不会听到那些不怀好意的指点。

  沈尚容头上围着乌纱,背篓里都是他画好的画卷,还有心情调笑两句了:“《世说新语》里说晋朝有个英俊公子,实在是姿容极美,引得路人频频看他,最终竟被活活看死了。原本读来只觉得荒唐,不曾想这烦扰是真的。”

  齐兆一身黑衣,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听罢冷哼一声:“凡人真是少见多怪。”

  “确是少见多怪。”沈尚容难得心情舒畅,唇角沁着笑意,偏头去看他:“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

  后来,两人找官差交了几两银子,也挤进小贩云集的集市里摆摊儿卖画,沈尚容根本不需要吆喝,就有人冲着旁边站着的齐兆过来买,他的画也是头一次这么受欢迎,还有人看齐兆俊美,便提出让沈尚容当众画一幅他的肖像来。

  那黑龙也很配合,坐在马扎上一动不动,沈尚容灵感上来了还会给他画不少没见过的装扮、景色,观众们看红火了,丁零咣啷地往地上的陶瓷碗里扔铜板跟银子。

  还有些大家闺秀跟富商老爷,见沈尚容肖像画的好,遣了家仆要请他上府里给画像,只是他生怕伺候不周这些贵人再惹了事,一一婉拒了。

  如此这般,两人一直忙到傍晚,沈尚容作画的时候齐兆就在旁边给他洗笔、调颜料,他们带出来的画纸都尽数画光了,才准备要收摊时,又有客人来了。

  “不好意思,我们要收摊了。”沈尚容道。

  齐兆正背身收整筐篓,沈尚容忙里偷闲地一抬眼,见那人还没走,直挺挺地站在摊前。

  来人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国字脸,肤色黝黑,一脸的凛然正气。他的身长目测足有八尺,体格健壮,虽说衣袍旧了些,却是个十足的黑脸阎王,腰上还挂着块看不清字的令牌,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沈尚容面前的板凳上。

  齐兆:“?”

  此人虽面带微笑,却总让人觉得来者不善,沈尚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开口道:“您有何贵干?天已黑了,不画像了。”

  分明是沈尚容在朝他搭话,那厮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齐兆,有点不礼貌地问:“这位兄台可是有眼疾?”

  不等齐兆回答,沈尚容连忙道:“对,家兄他生来就双目不能视物,因此……”

  话音还未落,那汉子又立马说:“鄙人不才,师从一位神医,不妨请这位兄台摘下黑布来,叫在下帮着瞧瞧,说不定能重见光明。”

  这男人只是一张国字脸看着正派,眉间却总拧着股邪气,像个从良的山贼。沈尚容心想我信你个鬼,这孔武有力的体格子哪里像个医生,分明就是土匪。

  沈尚容在这厢以貌取人,那头男人的手都快伸到齐兆脸上了,而齐兆一言不发,却用极快的速度动手扣住了壮汉的手腕,那人试着挣脱了一下,可看似纤弱的手腕竟比刑部的铁夹还要牢固,令他动弹不得。

  壮汉脸色一变,险些跟他交起手来,沈尚容赶忙插进二人之间,生怕在闹市里惹了事,惊动了官差:“家兄……家兄双眼坏死,眼球全都脱落了,想必是神药也难医,且吓人的很,怕是要冲撞了大人,还是不看为好。”

  对峙半晌,壮汉似是放弃了,卸了力气的手垂下去,笑道:“你们二人是兄弟?”

  沈尚容硬着头皮:“是。他是我姑母家的表兄。”

  “哦~”他剑眉一挑:“怪不得长得不像。”

  沈尚容:“……”

  男人重新一抱拳:“在下季堂生,冀北人,出门在外交个朋友,敢问二位尊名。”

  “客气了,客气了。沈尚容,家兄齐兆。”

  “齐兆。”季堂生点点头,说:“我记住了。”

  这人莫名其妙地来了,又莫名其妙地走了,临走前还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沈尚容被吓得满身冷汗,复杂地看向齐兆:“你说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齐兆也莫名地低下头:“你指什么?”

  “你是妖……龙……这件事。”

  “不会。”齐兆斩钉截铁地说:“他不会法术,只是个凡人。”

  沈尚容叹了口气:“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主动背起了筐篓,齐兆问:“回家去?”

  此时正值金水镇秋月节,夜里不设宵禁,街上灯花璀璨,游人如织,夜市也有许多点着灯笼的小摊,黄昏褪去后,都像是从草土里飞出的萤火虫一般,星星点点地亮起来了。一时间玉壶光转,腻香浮动。

  “不,我们再逛逛吧。”

  沈尚容与齐兆并肩走在人群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道:“是桂子的清香,这时节做桂花糖糕最好了。”

  齐兆用手指指路边摊:“那儿就有卖的,香味儿都飘了十里了。”

  以前沈尚容是不舍得吃这些的,但他掂了掂今日赚来的铜板,沉甸甸的,于是雀跃地去买了。

  没一会儿,俩人手上拿满了小零嘴,齐兆也很乐意尝试这些凡人做的小玩意儿。他边走边看着河岸两侧流光玉碎,烟花柳巷里香雾盈盈,尽显红尘嚣嚣之气。自古妖心都思凡,齐兆都还不知道思凡两个字怎么写,不过是诚实地承认了,人间烟火是比山林草莽要有趣些。

  河畔还有些投壶、打靶、套圈儿之类的活动,都是些公子小姐们爱好的玩意儿,沈尚容不仅区区流民,而且四体不勤,甚少玩儿这些。可这次带了齐兆,简直算得上大杀四方,所向披靡,杀得老板都不敢伺候了,否则要赔得底儿掉,赶紧是送走了这对大佛。

  沈尚容捧了满怀的奖品,美滋滋地预备打道回府。

  回时路过了一家画材店,沈尚容又忍不住站在门口看画笔,一支上好的狼毫湖笔要二十两银子,沈尚容看着垂涎不已,却是画两辈子肖像都买不起的。

  ——郡上的著名青楼红胭脂曾招募过沈尚容去画莺花春宫,开了不菲的报酬,可他自诩傲骨,迟迟未曾应允过。

  铺子里打着哈欠的伙计刚想出来轰人,看见是他,不由分说便要扯着他往里走:“是你啊,快快快进来,快些。”

  沈尚容被扯着袖子,晕头转向一头雾水:“你认得我?”

  “自然认得!”伙计解释道:“我们老先生见过你的画,说你天分极好,他是香亭居士,公子可有所耳闻?”

  听到这个名字沈尚容的眼睛瞬间亮了:“久仰先生大名,不知今日我可有幸……”

  “哦,这个不巧。”伙计说:“老先生先回去了,不过他托我问你,愿不愿意拜他为师,如果愿意,请公子下月十五来浮舟堂,行拜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