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青云玉>第59章 暗箭

  陈以容唇角僵凝,双眸霎时睁瞪,握攥长弓的手微颤着,不可思议般看着一副势在必得之态的萧嘉明。

  他说什么,目标不是太子殿下?难道他一直以来的揣测都是错的?

  可是如果目标不是太子殿下,那还会是谁?到底是这狡诈阴险之人在出言迷惑他,还是在吐露真言?

  “你说什么?不是……太子殿下?”

  “是啊,陈以容,你何等聪慧啊?怎么会参不透其中之意?”萧嘉明眸中的狠厉更甚,还有着大事将成的快意,“你不妨猜猜,本殿下今日,究竟是要取谁的命?”

  陈以容眸光黯淡,一时间并未回应。

  不论目标究竟是谁,有一点确实如他们先前所料那般,三皇子今日目的,就是要进行刺杀。好在他早有提防,在这林间各处都安排了重兵护卫。

  可如若不是太子,那么也一定会是太子身边的人。

  陈以容忽而想起之前京中的谣言与刺杀,三皇子确实都是在对太子身边的人动手,之前是他与萧嘉淮,那么这一次——难不成,是大皇子?

  思路逐渐清晰,他看向萧嘉明时,更多了几分恍然大悟。

  萧嘉明知晓他必定是有所猜测,颇为赞赏般道:“这便有所察觉了?你果真同皇祖母所言的那般聪慧。不过这样聪慧的人,不能为我所用,还真是可惜至极啊。”

  陈以容知晓事态紧急,以大皇子那等鲁莽性子,怕是真会被那未知刺客伤到。此时应想方设法摆脱开这位三殿下,再去林间寻人踪迹、护其周全。

  可萧嘉明似是看出人要离去,勒马上前一步,向陈以容步步逼近。

  “陈以容,你说如若将来太子失势,本殿下做了储君,到时候也重用你的话,你可愿意?”

  陈以容觉人简直像是发了疯病,这种话都敢宣之于口,简直是安逸日子过得太久,如今非要将自己彻底作死!

  他再懒于给人半分视线,语气里也满是厌烦:“三殿下,你别太得寸进尺。”

  萧嘉明听到这话,又被人毫不遮掩的憎恶刺痛内心,他明知故问道:“连你也不看好我?看来,我是真的不配那个位置啊。”

  陈以容觉得他极其幼稚,像是执着于某一件玩物的孩童,不能得到便绝不善罢甘休。可储君之位不是物件,而是会关系到整个大齐的未来、关系到民生与国运的尊位。

  “那个位置没有那么简单!”他再也忍不住轻声呵斥道:“三殿下,你如此执拗于那个位置,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甚至为了太子之位,不惜伤害你的手足至亲。做尽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你就不为你的母妃和母族考虑半分、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闭嘴,你懂什么!”萧嘉明神色俱变,面容逐渐扭曲。

  他彷佛被人硬生生的撕裂开伤疤,被戳破心底深处的痛处,那股痛意在心间翻涌,经年难以愈合。

  萧嘉明的内心近乎在呐喊:陈以容,你懂什么?你不过是我父皇的一枚棋子,是太子身边的一条忠犬!你为了纪国公府,对他们二人鞠躬尽瘁,却也只对他们忠心。但你可知,正是你的这份忠心,让我妒忌万分!

  我也想啊,想要这样的一位能臣良将,也为了我赴汤蹈火。所以不惜与丞相为谋,将恶事做尽,但终究只能成为一场痴梦!

  可凭什么?凭什么父皇从未为我筹谋过半分!纵使我儿时再努力,也不过是偶尔得他关注,换来一两声的赞赏,随后,他就又将目光投注到了太子身上。

  凭什么、凭什么!都是皇子,都是父皇的儿子,可是他萧嘉临能得到的,我却得不到,只是因为他是皇后嫡子吗?

  可这些话,硬生生堵塞在喉间,任凭他在心中呐喊,也难以诉说出口。

  “至亲,手足?不过是个偏心的父皇,和一群见风使舵、就会巴结太子的兄弟罢了,这样的至亲,要来又有何用?”

  萧嘉明的呢喃低语被陈以容尽收耳底,他欲出言相劝,却又觉得皆会是对牛弹琴。毕竟以人的偏执和多年来的不甘,已然认定是众人亏欠他的。

  “陈以容,你说他们是我的至亲,可如今要置我于死地的,不就是他们吗?”萧嘉明也全然不在意人是否会回应他,只是自顾自说道:“太子殿下联合手下重臣弹劾于我一事你应该知晓,他不就是想让父皇处置我,想要我死吗?”

  陈以容依旧是清冷之态,未赏赐他半点怜悯。这样的人,会得到群起而攻之,何尝不是自作自受?

  “三殿下,这一切是你罪有应得。你莫不是忘了,当年是怎么让端懿太后崩逝,还有前些时日,又是如何派人刺杀宣辰王殿下的了吧?”

  萧嘉明听到端懿太后之时,眼中划过些许悔恨,随即又遮掩起来,对此事闭口不谈,只道声:“我那位五弟,一个舞姬之子,凭什么就能被封为亲王?而我分明家世显赫,却一直以来被父皇忽视!我不甘心!”

  陈以容平生最恨他人拿萧嘉淮的出身说事,人幼时所遭受的苦,所承受的罪,三皇子这个自小衣食无忧的人怎么会懂?

  文景帝封萧嘉淮为亲王,那是端懿太后的遗愿,也是对他多年愧疚的弥补。

  可再多的弥补,也换不回萧嘉淮五岁之前,经历的一切苦难啊!

  “就因为你的不甘心,就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三殿下,你可知今日之事,你若是当真做了,便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陈以容企图对他进行最后的劝解,虽然心知肚明,人会依然执迷不悟。

  “我要做!我也不会回头!”萧嘉明抬高了嗓音,莫名的有些情绪激昂,“我就是要让太子身边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让他感受到绝望!”

  但他没给陈以容回话的机会,又故作惋惜道:“可惜啊可惜,前两次没能成功。不过都不重要了,我这个人,从不看过去的失败,只看即将到来的成功。”

  “你便如此确信,自己这一次,一定会赢吗?”陈以容眼见人又要癫疯起来,声音也愈发清冷。

  “当然,我会的。这一次我一定会成功,而且会让太子他痛不欲生!”萧嘉明昂首,似乎看到曙光将至,看到了太子那悲痛欲绝的模样。

  陈以容再懒于理睬这个疯子,牵马转身便欲去追寻大皇子下。萧嘉明看出他要离开的举动,又扬声在人背后追上一句。

  “来不及了陈以容,你注定会晚我一步!”

  陈以容策马急骋,一路间风驰电掣。但冬日林间雪路难行,让他难免心急如焚。

  北风凛冽,寒流滚滚,吹袭他头颅,也逐渐让人恢复冷静,发觉起其中端倪。

  适才三皇子所言,说会让太子痛苦绝望,但大皇子武艺高强,能伤其者少之又少,这三皇子何来的这般自信?除非是暗箭难防。

  或者,还有一个被他一直以来忽略的人——文景帝。

  陈以容被自己这个想法唬得惊慌,那可是他的父皇、是大齐的帝王啊,三皇子怎会有那样的胆量?

  可脑海中回荡起人的疯癫之态,那猩红的眼眸诉说着浓郁杀意。以他那种状态,若说是大胆到对陛下动手,也并非是没有可能啊?

  陈以容一时间进退两难,伫立在原地回首张望。往前走,便是弃陛下生死于不顾,可若回头护佑陛下安危,又唯恐是调虎离山之计,大皇子或许会生死难测。

  他不由低声自问道:“我究竟该怎样选择啊?”

  就在这时,马蹄声从身后传来,陈以容定目一看,竟是谢城前来。他的眼眸倏忽一亮,眼下的困难也似乎迎刃而解。

  陈以容看向谢城时多了前所未有的喜悦,他急声道:“谢城,你来得正好,方才我遇到了三皇子。一番争论过后,我感觉他此次的目标,可能是大皇子或是陛下。”

  谢城倍感震惊,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闻,“将军,您说什么?大殿下和……陛下?”

  陈以容神色凝重,点头而应:“形势危急,来不及多解释,你速去派人去林间寻找大殿下,保证他的安危,我这就折返回营帐,守在陛下身边!”

  “是!属下遵命。”谢城察觉到事态紧急,也来不及多思,只领命而去。

  他此时只希望自己的马能跑得再快些,能够在三皇子的刺客们动手前,寻找到大殿下,结束这一切。

  陈以容则折身向反方向而去,他要尽快回到文景帝的身边。

  他是一定要回的,毕竟那营帐里不仅有大齐天子,还有他今生最爱的人。想到萧嘉淮,陈以容便有不好的预感涌入心头,此时愈发焦急。

  马踏霜雪溅起薄尘,在与营帐百尺之外的距离处,他看到萧嘉淮与文景帝安然无恙的坐在暖炉旁时,才舒松了一口气。

  萧嘉淮不知说了些什么,忽而引得文景帝笑得爽朗。

  皇后沈云棠从营帐中走出,带着温婉笑意,与文景帝低声附耳。文景帝遂将锦盘中最后一块糕点递到萧嘉淮手中,像是寻常人家的父子般抬掌轻抚人额头。萧嘉淮微怔片刻,随即又唇角稍弯。

  这三人岁月静好的画面,竟是不忍让人上前打扰。

  可就在这时,一支锋利的箭,呼啸着穿透冬日寒风,打破了这温馨的场景。

  那箭来势凶猛,竟是直直的向文景帝刺去,其迅雷之速,根本叫人难以躲避。

  陈以容眼见着无法赶到,文景帝也似没有察觉到危险降临,他只得扬声焦急的高呼道:“陛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