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糯的眸子里一半是紧张，一半则是期待。
裴筠没开口，他就抿着唇，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呼吸从匀缓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姜糯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曲起，不自在地捏了一下。
“裴先生，这是我近段时间考得最好的一次了。”
说完，就注意到坐在对面轮椅上的男人眼皮微抬。
他“嗯”了一声，像是在简单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随后手上的卷子被塞回了原主人手上。
“你已经有了新的家教老师，这些事情就不用再跟我汇报了。”裴筠声音里裹着股没有任何温度的冷淡，冷眸下带着明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有就是现在你站在的地方姓裴，不是你家，不要有事没事就往这里跑。”
姜糯身体一颤，恍惚间他都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了。
“裴先生，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暗暗收紧，裴筠呼吸一紧，心头涌上一股不好受的滋味。
仿若姜糯一受委屈，他就心尖就会有所触动一下。
裴筠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在调整呼吸的同时，压下心头传导而来的异样。
薄唇轻启，声音冷得就像是从数九寒天的深山里钻出来的。
“对，我就是很讨厌你。”
那是他好不容易才考出来的成绩，来的路上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生怕路上的风、小树小草、还有路过的行人会把他的卷子磕碰损坏。
而此刻，心脏的疼痛迫使他用力捏紧了手，卷子也被揉在了其中。
姜糯丝毫未发觉，他眼眶湿润地看着跟前的男人。
“我真的有这么讨人厌吗？”
裴筠忽地觉得喉间艰涩，眼前的omega本就身形纤薄，眼泪一掉给人一种易碎感，像是空中飘飘然的一个泡沫小球。
美丽易碎又随风飘摇。
“你总喜欢多管闲事，跟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一样。我一看到你就觉得烦。”
“那我以后都管了，我乖乖的，很听话……裴先生我不想一个人在外面住，我想跟你和李伯待在一起。”
姜糯脸上的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往下跌，身体软得扑在了裴筠脚边。
他好可怜。
裴筠眼底有明显的震颤，心中虽有动容，面上仍旧保持着冷漠。
他一挥手，就伏在了脚边的姜糯推倒在地上。
“你觉得孤单就自己去交朋友，我可没心思奉陪你的矫情。”裴筠指甲都快掐进大腿肉里了，冷声嘱咐另一旁站着的人，“李伯送客，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让他进来。”
李伯满是心疼地跑过去把地上的姜糯扶起来。
“少爷，你怎么能这么对糯糯呢？！”
“这是我家，什么规矩我自己来定。”
说完，坐着轮椅，转身离开。
姜糯的眼泪就像是开了闸门的水龙头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流。
“呜呜，裴先生不要我了。”
李伯看了眼已经远去了裴筠背影无奈叹气。
他轻轻拍了拍后背，耐心安慰说：“糯糯不哭，少爷不要你，这不还有李伯嘛。”
姜糯像是听不到了一样，抽抽噎噎一直在哭：“裴先生不要我了……”
声音悲怆，听得人心碎。
裴筠自认为自己已经把情绪控制得很好了，可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还是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用力的一拳捶在了自己残废的双腿上。
“一个破残废……还这么恶毒地去伤人……真该啊……”
从他出事以来，自身性格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阴郁消沉。
在他眼里，仿若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永远是阴天，丝毫看不到太阳。
姜糯就像是他蒙灰了的世界里意外闯入的一束阳光。
温暖炙热，甜得像是蜜一样的笑容在相处中悄无声息地给他安慰，让他逐渐走出消沉，开始有了振作起来的迹象。
裴筠捂着胀痛的胸口，难过地想着。
兴许在不知不觉地相处间，他也对姜糯产生了好感。
不然他不会一看到对方委屈落泪就这么难受。
“可是没办法啊，谁让我是个残废呢。”
他这样的人是要被判终身孤寂的。
而姜糯那样灿烂温暖的人，会走上更加宽广的道路，结交更加合适他的人。
他的社交圈太小，或许等他认识了新的朋友，懵懂的情愫再次发芽，他就会把这样一个阴郁孤僻的自己给遗忘掉了。
想着，他便掏出自己的手机给秦思发过去消息。
“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那边回复消息的速度还挺快的：“裴总你说吧，要是我能帮上忙，一定会尽力去帮的。”
“周末或者平时没课的时间可以带姜糯去你们学校参加一些活动，认识些新朋友吗？”裴筠快速在键盘上敲字，“我会按平时辅导的价格给你结算工资的。”
这就相当于天上掉馅饼了，这种挣快钱的机会秦思是不可能错过的，立马回复说：“当然可以，正好周六的时候我参加的话剧社就有活动，到时候带他去玩一玩。”
“他有点内向和害羞，你帮忙多照顾一下。”
“好嘞。”
秦思在末尾贴了一个“OK”的表情包手势。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按理说裴筠应该松了口气，觉得轻松一些。
但此刻他只觉得心口酸酸胀胀的，还有点闷。
裴筠往外呼了口气，来到窗前，他打开通风。
顿时带着凉意的秋风卷了进来，扑在他的脸上。
这几天貌似降温了，冬天大概不远了。
裴筠心想。
楼下客厅，李伯一直在不断地安慰着姜糯。
他感觉这个小omega就像是水做的一样，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往下跌，纸巾都被用掉了一包。
李伯满是心疼地给他擦眼泪：“糯糯再哭下去眼睛都要坏了，不哭了好不好？”
许久许久，不断掉眼泪的姜糯情绪才稳定下来。
“对不起李伯，今天给你添麻烦了。”姜糯站起身，极力压抑心底的难受，才完整地把话给说清楚，“既然裴先生不欢迎我，以后一定注意，不会随随便便跑来惹人烦了。”
“李伯再见，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李伯嘱托宋力把姜糯平平安安地送到家门这才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