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见着了宋榕身上面大小不一的伤口, 有一些还是咬痕,从那狰狞的伤口上面来看,顾长君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半月来,宋榕回了秘阁,在秘阁里面受了责罚, 这责罚是常人不能忍受之责罚。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往返边关与京都......
被发现的时候,宋榕的身子在颤抖,还是能回忆起受罚时的痛苦。痛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水牢, 密闭无声,只有彻夜彻夜的寒冷,冷到骨子里面, 与寒冷相伴的是黑暗,是不能视物的黑暗。
所有旖旎的氛围一下子就散去了, 顾长君停止了动作,将宋榕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面,将自己的热度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宋榕。从前的顾长君不愿意将秘阁摆在两人的中间,但今日,顾长君想要全说了,一次性说个干净。
给宋榕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向阳而生的身份, 彻底将那秘阁从宋榕的身上撇开。
“我给你个新的身份。”顾长君脱口而出。
这话就有一点挑明的意思了, 若是不知晓宋榕身份有异, 哪来的新身份。
宋榕敛眉,将自己的手从被窝里面拿了出来, 慢慢攀上顾长君的眉头,将其慢慢抚平。“你知晓秘阁吗?”
顾长君瞳孔颜色微深,衬得眼睛也更加深邃了一些。没有作答,但顾长君点头了。
“何时知晓的?”宋榕问。
有顾帅这一遭在,又有宋珺少阁主在,顾长君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摩挲着宋榕光洁的后背,顾长君没有隐瞒,“初见。”
宋榕惊了,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原以为顾长君顶多是在陶青这件事情的时候才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没有想到...竟然是初见,但那时候自己的身份干净,长君又是从何而得之了......
“与你说个故事?”顾长君语调上挑,像是个问题,又像是在称述。
宋榕点头,主动抱紧了一些顾长君,肌/肤相亲的感觉让宋榕感觉到了安心,也让顾长君感到了安心。
“我鼻子特别好,能闻到一些常人不能闻到的味道,就比如你身上的味道。”
“我小时候在京都长大,在我七岁之前我也是一个有母亲的人,我的母亲自带异香,与你身上的香气一般无二。但我记得,在我六岁的时候,这骨子香气不见了,我娘亲坐到了轮椅上。在十几岁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个背叛秘阁被毒哑弄瞎,做成人彘的人。那时候的我才知道,秘阁里面有个针对少阁主的法子,这法子的窍门就在于那股子异香。身带这种异香的人无论走到哪里去都逃不过秘阁的眼线。少阁主修习的是什么就废掉她的什么。我娘亲练的是轻功,所以她亲手剜去了自己的髌骨,做一个走也走不了的废人。”
“清溪居初见的时候,我就在你的身上闻到了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起初我并不确定,所以我带你去了苏家,在那时,我确定了你身上的那种味道......”
埋在顾长君怀中,听着这些话的宋榕已经怔住了。
顾长君微微低头,眼中已经有了一层水汽,就连看宋榕都有一些看不真切了。
“所以...阿榕......”顾长君有些哽咽,“你埋在了哪里?”
注视着顾长君的眼睛,宋榕想要躲,却发现自己无处可躲。
“不想说就不想说吧。”顾长君凑上前,轻轻地亲吻在了宋榕颤抖的眼睫上面,带着珍视,带着心疼。
“眼睛。”
我埋在了眼睛。
顾长君猛地咽了咽口水。最初觉得宋榕眼睛好看,进了军营之后更是直接对宋榕说了喜欢她的眼睛,好看......
但现在,偏偏是眼睛......
顾长君将宋榕更加用力地揽了过来,丝毫不在意宋榕温热的眼睛贴在了自己的颈窝处,有些水水的湿润感觉,是泪。我娘亲选择了自剜髌骨来摆脱与秘阁之间的联系,但我顾长君绝不会让我的人受一点伤,便是一根头发也不行。
***
腿断了?
甄诺很快就消化了这件事情,毕竟之前阿乖就是这样说的。
“听老师说,太子殿下受罚了。”甄诺道。
刘铭的表情更加严肃了一些。虽然凶手是李驰非,但按照李驰非的那个浆糊脑子,要是没有激他的人,他也是绝做不出调戏未来的齐王妃的这种事情的。可偏偏就是找不到确实的证据在,刘铭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面咽。
陛下此回为了平沈御史的心,这才寻了一件事情的由头将太子给责罚了一通,还罚了禁足东宫一月。但这样的惩罚,刘铭如何能甘心,难道自己的未来的正妃失去了一双腿,一辈子只能依靠轮椅来走路就只值得禁足一个月不成......
刘铭不想要再说这件事情了,迅速转化了一个话题,“你这回去安阳的任期是三年,官职是安阳知州,六品官位。”
“嗯,老师和我说了。”
“安阳知府姓宋,是苏大人的门生,不会苛责你的,你这回行事应该方便......”刘铭断断续续说了很多,都是帮甄诺打听到的事情,毕竟上回若是没有甄诺,自己怕是连沈御史府的门都进不去。
甄诺一一点头应下。
临走之前,甄诺又想到了一件事情。虽然没有收到顾长君来的信,但甄诺还是甚是肯定地对刘铭说道:“这回顾帅与长君一块回来。”
“到时候我应该已经去安阳了,殿下只能自己与长君洽谈大事了。”
上回苏家小姐就说过,刘铭起初还不信,现下听甄诺这郑重其事的样子,这才信了个十成十。
仔细一想,顾长君也去了边关一载有余,估计这回回京顾帅是想要彻底上奏将顾家军交给顾长君吧......
苏国公府里面,苏佩也在被三堂会审当中,爹爹娘亲还有哥哥。苏佩都有些困倦了,但偏偏面前的三个人都不说话,苏佩也不知道将自己叫过来是为了什么......
扬了扬手,苏佩实在是没有忍住,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
“没规矩。”卢氏忍不住教训道。
那夜,甄诺“大摇大摆”地说出托付中馈的话来了。虽然说甄家好像也没有什么中馈了,但苏家给出的嫁妆一定是不会少,按照苏佩现在的半吊子,怕是自己的嫁妆都理不清楚,别提到时候小两口再想要搞什么产业了。
“......”苏佩讪讪的,将自己的手重新放回了原位,微微挺了挺自己的腰板,可算是规矩了一些。
卢氏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到底还是要一家之主说话才成,苏朝先是看了一眼卢氏的神色,轻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说道:“甄家前两日的时候向苏家提亲了。”这时便可以直接分开来说了,甄家是甄家,苏家是苏家,但以后就是实打实的姻亲关系了。
苏佩眼睛一亮,身子瞬间前倾。
甄家可不就是只有阿诺一个人。
苏词也绷不住了,爽朗的笑声直接打破了现在的气氛,这可算是苏家的一件大好事了。
卢氏斜了一眼给不着调的苏词,苏词这才闭了嘴,看热闹一般地看向自己的小妹。苏国公府就两位小姐,还都同时嫁了出去,额...不对,一嫁,一娶......
“阿诺是怎么说的?”苏佩惊喜地问道。
这样子没有半点的羞涩,像是一定要让苏朝与卢氏将甄诺当夜说的话,当时的神情表现都复述出来才行。
“还像个女孩子的样子吗?”卢青筠又教训了一声。
“对对对...矜持,矜持......”苏词跟着附和,语气更多的则是打趣。
“那就嫁了吧。”苏佩语出惊人,没有半点羞涩的意思。
反正自己也不在意那些所谓的三书六礼,三媒六聘,要是能边过年边嫁,到时候自己就有理由说服爹娘放自己与阿诺一块去安阳了。
甄诺脚步一顿,整个人停在了堂屋的门槛前,脑子嗡得响了一下,耳朵根子也红得好像是能滴血一样。
脚步一下子放缓了,屋子里面五个人,气氛一下子停滞了下来。甄诺拿了一个坐垫过来,跪坐在了苏佩的身边。
苏佩时不时地觑一眼身侧的甄诺,但自己刚刚的“豪言壮语”好像表示自己有多恨嫁一样,现下也没脸说话了。
甄诺低着头,巧言善辩也变成了笨嘴拙舌,“聘书,迎书...我都已经写完,至于礼书的话,我只写了一个开头,若是得了珍宝,我便添进去。至于三媒...应当是不太适合我与阿乖的。至于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其中纳采,应该不成,其他的...我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了解,但都不是十分的清楚......”
苏佩有些惊奇,若是按照前世自己过的年岁与今生过的加上,自己可是比阿诺还要年长几岁。但这说的东西,自己是一样都不清楚,真是有些羞愧难当。
苏朝也没有想到甄诺竟然是将这三书六礼,三媒六聘都去了解了一遍,看来是上心的很。苏朝是满意加上满意,大手一挥便说道:“这种事情你本来就不该清楚的,全部交由你师母去操持就成。”
身上虽然落下了担子,但卢氏脸上的表情却不难看,甚至比刚刚单独对着苏佩的时候更好一点,毕竟是给亲生女儿操持婚事,自然是会上心。况且甄诺也上心,自己便放心了。
月上柳梢,今夜倒是不算很冷,零星的几颗星星挂在天边闪烁着,倒是宁静。
苏词拱手,得到允准之后才跪坐在了苏朝与卢青筠的面前,温声问道:“爹爹,娘亲叫儿子来做什么?”
卢青筠其实早早就已经将简单的嫁妆单子给整理好了,只不过是有几处产业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要一并添在里面,这些产业较大,最好还是要知会一番苏词。
苏词低头笑了笑,“不过就是一些产业罢了,爹爹娘亲莫不是觉得词儿还至于和妹妹争这种东西?”
苏朝努了努嘴,看向卢青筠,一副了然这种结局的模样。
苏词甩了甩双袖,一脸坦然,“我是爹爹娘亲的儿子,我自应该自己去打下自己的功业。便是将大半的家业都给了妹妹,保她一生荣华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