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医, 您流血了,流血了!”孟娃子的声音越来越高,连忙拿了巾帕过来。
宋榕有些怔神, 脑袋也有一些缓慢,木讷讷地看着鼻血滴在了桌案上的医书上,一滴两滴, 直到第三滴滴落下来的时候宋榕才缓过神来,接过了孟娃子递过来的巾帕,按在了自己的鼻子上面。
“宋军医,您这是怎么了?”孟娃子眉头拧紧。
最近这段时间宋军医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连看病都不怎么看, 一股脑儿地就将自己埋在了医书里面,好像是魔怔了起来。桌上的这些药材自己大半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尤其是最近两天, 竟然是开始流起鼻血了,瞧着这面色也甚是虚弱。
还有四十七天, 还有四十七天,只有四十七天了......
宋榕固执地擦了一下血就将染血的巾帕直接放在了一边,也不打算回答孟娃子的问题,继续低头查看自己面前的医书。每一个时辰,每一刻在宋榕的眼中都弥足珍贵。
孟娃子都已经担心了好多天了,现下看见宋榕还是一副不听劝的模样,也硬气了起来, 直接将宋榕手中的医书抢了过来。“宋军医, 您要是再这样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我定是...定是要告诉少将军的。”
宋榕的眼眶之中布着几条显眼的血丝,盯着孟娃子, 命令道:“给我。”
这眼神真是让孟娃子看得怵怵的,硬气也不能硬气多久。孟娃子只能将医书重新递到宋榕的手中,随后就跪了下来,劝道:“宋军医,您最近真的累极了,还是休息休息吧,否则少将军也会担心的......”
宋榕微怔。自从甄诺阿佩离开了之后,自己几乎没有与长君说过话。晚上回去的时候长君便睡下了,早间听着长君起身的微小声音,待她一走便来了药房,时间几乎对不上。
“不许说。”宋榕命令道。
“宋军医......”孟娃子表情难看,是真真切切的关心。
“不许说什么?”顾长君笑着撩开帘子走了进来。之前的话顾长君没有听见,光听见了这句不许说了。
“少将军。”孟娃子唤了一声。
顾及着宋军医对自己的命令,孟娃子还是将自己想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抱拳行了一礼之后就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顾长君与宋榕。
宋榕抿了抿唇,没有什么开心的情绪,将面前的医书阖了起来放到了一边。顾长君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压根就不找垫子来坐,直接席地坐在了宋榕的身边,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宋榕的肩膀上面,顺势将宋榕揽了过来。
宋榕只轻轻靠了一下,就耸了耸肩膀,将顾长君的手臂从自己的肩膀上面弄了下去,自己也随之坐正了自己的身子。
“怎么了?”顾长君很是无辜。
最近这段时间宋榕明显是对自己冷淡了,但到底是为什么对自己冷淡的,顾长君根本就不知道。秘阁这方面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截不到信件,顾长君也无法得知宋榕与秘阁之间的联系。
既想要全然信任宋榕,但到底身份摆在那里,为了顾家军,顾长君也不敢完全信任宋榕。
“铠甲好冷好硬。”宋榕应了一声,默默将医书移到了更不显眼的位置。
顾长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银白色铠甲也笑了出来,怪不得......
直接站了起来,顾长君将身上的铠甲直接脱了下来,又重新殷勤地坐在了宋榕的身边,重新将宋榕揽了过来。温声道:“没有铠甲了,我现在的肩膀是软乎乎的。”
没有了借口,宋榕只能靠在了顾长君的肩头。
顾长君一个瞥眼,就看见了染血的帕子。顾长君一个蹙眉,将巾帕拿在了手中,“阿榕,你受伤了?”
“不是。”宋榕否认,“是孟娃子流鼻血了。”
顾长君一阵嫌弃,直接将巾帕扔了出去。“刚刚可真是担心到我了。”
“阿榕,我觉得你最近不太开心......”顾长君担忧地说道。
“...没有......”
“你最近很忙?”顾长君又问。
“有些......”
顾长君点头,悠悠地说道:“我听说顾平山也找你看病。”
“嗯。顾帅之前毒箭的毒好像有些复发,所以要看看。”这个谎已经在宋榕的脑海中演练了很多遍,这时才能心平气和地说出来。“你平日里面也要多去看看顾帅。”
顾长君没有答应,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顾平...顾帅要找你去看病?”
明明惯用的是军医长,也知道宋榕一向是为自己看病的,怎么还偏偏找宋榕过去......
“顾帅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了。”宋榕悠悠地说道。
顾长君睁大了眼睛,称呼又重新变了回去,连忙问道:“顾平山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别瞎担心。”
顾长君稍微放下了一点心,“还要忙多久?”
“还要些时间。”
顾长君慢慢握住了宋榕的手,微微一个偏头就亲到了宋榕的额头。宋榕不由自主地激灵了一下,所幸极快地遮掩了过去,没有叫顾长君发现自己的反常。
“今天我会早些下职的,你也早一些好不好......”
“......”宋榕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声,知晓顾长君言语之中对自己的亲近,但现在这种境况,宋榕更加不敢亲近。
拒绝道:“我最近真是有些忙......”
顾长君啧了一下嘴巴,好不容易才将事情都处理完了,能空出一点时间,没有想到宋榕却不愿意。顾长君没有生气,偏头冲着宋榕的耳朵吹气,“是不是我做的让你不舒服了?”
“不舒服才要多练练技术嘛......”顾长君厚脸皮地说道。
宋榕推了推顾长君,从顾长君的身上挣脱了开来。还是重复着自己推诿的词,“真是有些忙。”
顾长君嘴角还有弧度,但是双目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顾长君倒抽了一口气,不再指望能从宋榕的口中得到什么实话,到底还是要靠自己查。
“算了,你忙吧。”顾长君带着气,径直出了药房。
顾长君不知晓宋榕的反常,看不懂宋榕最近是在做什么,但是宋平知道。在宋平的眼中,宋榕的此举就是昏了头,一点都没有一个少阁主应该有的样子。
一根密笺,宋平直接将宋榕约了出来,开门见山道:“少阁主,您为什么还是不愿意走。”
“我要弥补你做下的错事。”
要救下顾帅,至少不能让这种没有办法解决的仇恨硌在自己与长君的心中。
宋平抽了抽嘴角,冷冷地警告道:“您是秘阁之中的人,不是顾家的人。”
“我对秘阁忠心依旧。”宋榕道。“顾帅并没有谋逆的心思,你却对顾帅下此毒手。宋平,秘阁处事也不是这样处事的。”
宋平冷哼了一声,并没有打算为自己下毒一事做出任何的辩解之词。顾平山是没有谋逆的打算,但难保顾长君没有谋逆的打算。先是储文山,之后是陶青,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储文山一事宋平已经找了人去查,就算是已经过了一年,但只要做过,就一定会有线索留下。
“我给少阁主十日时间,若是少阁主十日之内不回秘阁,顾长君的案头就会摆上您给顾帅下毒的证据。”
“你!”宋榕咬牙。
“百消散无药可解,少阁主最好不要以身试药的打算。”宋平冷冷地警告道。
***
“其实本帅已经感觉好了许多。”顾平山温声说道。
如今的顾平山已经完全不咳血了,整个人也有了精神,好像是没有中过毒一样。宋榕日日都会来,也算是顾家新添的一个小辈,顾平山的态度久而久之就更加亲近了。
这不过是百消散带来的错觉罢了,再过十几日,毒就深入肺腑了,到时候更难根治。宋榕心知肚明,却不能说。只能提醒道:“顾帅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
顾平山点头,关心地说道:“本帅看你最近面色甚是倦怠,是不是处理本帅的毒太过棘手了?”
“没有。”宋榕虚虚地应了一声。
顾平山将冒着热气的药一口气喝了下去,喝罢之后才问道:“最近长君如何?”
“还是和之前一样,但是稳重了不少。”宋榕夸奖着。
“等她再稳重一些,这顾家军就要交给她了......”
顾长君冷着眸子,一声通报之后就走了进来,就看见宋榕正端着一个喝光的药碗要出去,而营帐里面弥漫着一阵苦涩的药味。一个出,一个进,没有什么机会允许顾长君为昨天的生气道歉。
抱拳,顾长君将整理好的伤亡名单交到了顾平山的手上,随后就是公式化的禀报。
顾平山应了两句,明明已经没有事情了,但顾长君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顾平山疑惑,“还有什么事情?”
顾长君剑眉凌厉,冷冷地说道:“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想以你下属的身份和你说话。”
顾平山皱了皱眉头,若是从前,顾平山定是不会愿意与顾长君继续说下去,但现如今顾长君已经长大,顾平山一个眼神示意给了顾长君。
顾长君语调更冷,“宋榕是我的人,我不想她为了你的事情太累。”
“我更不想要我和阿榕会因为你争吵。你已经影响到了我,不要再影响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