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开始, 一直到中午,苏朝不知道受到了自家夫人多少记眼刀。看苏朝一脸无事,心思还在书上, 卢青筠恨恨地别开眼。佩儿又偷偷跑了出去,真是越发不省心了。
实在是受不住了,苏朝抿了抿唇, 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竹简,温声哄道:“佩儿心里面有数的,估计是去书院找诺儿了,夫人也不要担心了......”
卢青筠绞着手上的巾帕, “啪”地一下打在了桌上, 直接将桌上面的竹简扫在了地上。看书,看书,就知道看书, 半分都管不了家里面的事情!
苏朝愕然,见此状况连忙站了起来, 走到了卢青筠的身后,双手也放在了卢青筠的双肩上面,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你半分不管家里面的事情!”卢青筠又拍了一下桌子。“这回佩儿回来了一定要把她直接关起来,好好地训训她的性子。你要是再敢帮着佩儿,我非得也管教管教你。”
生怕真牵连上了自己,苏朝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附和,哪里能想到自家夫人这么大的火气......
扭头看见苏朝这番做派, 卢青筠的火气稍微消了一点。深吸了一口气, 卢青筠抿了抿唇, 上下拳碰了碰,心中有了主意。“佩儿就是被我们太宠着了, 现在已经十六岁的人了,也该想想婚事了。”成了亲,以后若是再有了孩子定然是会越来越稳重的。
卢青筠耸了耸肩,将苏朝拉到了自己的跟前,一脸欣喜地说道:“我前几天见着了崔尚书家的夫人,她家的大公子还没有婚配,长相学识也是上佳。”
还以为夫人只是随便说说的苏朝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还真是没有想到夫人竟然是已经相看了起来,心里面还有了人选。
“其实佩儿也还小......”苏朝拖着声音。
“十六岁了还小?”卢青筠语气重了一些。
苏朝惧内,见此只能点头应允,相看就相看吧,只要没定亲以后都能改......
又向柳夫子告假了一月时间,甄诺这才带着苏佩,折叶赶着刚刚开院的档口下了山。
苏佩的身上还是穿着甄诺的衣服,不过特意选了一件两年前的,小了一点,穿在苏佩的身上倒也算合身。折叶身上穿着的则是和崔雪借过来。
一行人刚刚走进苏府,还没有走到各自的院子,苏词就迎了上来。这小家伙,果然是和诺姐姐在一起......
“小妹,娘亲现在可还在气头上面。”苏词无奈地对着几人说道。
苏佩:“......”这时候我先躲起来行不行......
还不等苏佩想要快速溜回自己院子的想法落实,卢青筠就带着贴身的丫鬟婢子走了过来。
卢青筠板着脸,教训道:“还想走?”
苏佩闷声,只能乖乖等着被卢青筠带走,然后被训斥一番。见此,甄诺连忙拱手,将过错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看甄诺又为自己揽错,苏佩立刻昂首对上了卢青筠的冷脸,“是我带着折叶跑出去找阿诺的,根本就不干阿诺的事情。”
卢青筠的眼神扫视着甄诺与苏佩,渐渐夹杂上了狐疑。诺儿看着尚且与平常无异,但佩儿最近变得实在是有些多了......
夜间,苏朝已经睡下了,卢青筠听着自家大人平缓的呼吸声,心中更乱了,根本就睡不着。
佩儿对诺儿有情,卢青筠满脑子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充斥着。
从前的佩儿与诺儿的关系好都在平时的小打小闹上面,自从落水之后,小打小闹是没有了,但偏偏事事依赖。听长箐说,只要甄诺在府中,白日里头总是要往洗墨轩里面跑,从前哪有这样的状况。现如今又是两回不留信就跑出府去,都是为了去寻诺儿......
而佩儿看诺儿的眼神,分明就不该是妹妹看姐姐的眼神......
想到这,卢青筠愈发发慌了,安静的气氛之中突兀地响起了卢青筠的叹息声。明日定是要在诺儿那里好好地试探一下,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是自己猜对了,只要诺儿没有这份心思,佩儿玩心比较重,得不到回应,这样的心思也会慢慢消下去......
卢青筠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愿自己的感觉是错的吧......
***
洗墨轩之中,甄诺正打算去书房之中找找前朝有关氏族方面的书籍,就撞上了带着丫鬟前来的卢青筠。
“师母。”
卢青筠微微颔首,领着贴身的丫鬟就走了进来。出去寻书的甄诺只得将书的事情耽搁一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绿环的手中拿着一个画轴,是卢青筠特别准备的。招了招手,绿环就将画轴递到了卢青筠的手边。
慢慢展开,这才看见上面画着的是一个清秀男子。甄诺神色一黯,心没由来地揪了一下。
落款之处写了崔家崔书。
看见甄诺闪烁了一下的眼神,卢青筠的心沉了沉,面上却还是带笑。左手握紧画轴的一边,卢青筠特意将甄诺叫上前来,逼着甄诺仔细看这画上的人。“这是丞相长史崔家的大公子,名唤崔书,是去年策论的第一名,尤得陛下青眼。”
甄诺脸色一僵,却也只能在卢青筠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半弯唇角的笑容。
卢青筠观察着甄诺的表现,继续说道:“崔家的嫡女也是女院之中的翘楚,名唤崔雪,诺儿你可认识?”
“认识。”
卢青筠得到肯定的答案,心情更好了一些,笑着将甄诺的手拉了过来,柔声道:“诺儿啊,你是佩儿的姐姐,师母一向是将你当做女儿的,你也是知道的。因为你要入朝,所以我才迟迟没有给你相看亲事,你可千万不要怪师母。”
“自然不会。”甄诺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对上了卢青筠的视线。
卢青筠轻轻地拍着甄诺的手背,悠悠地说道:“佩儿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如今相看起来,也不算早了。我看中的就是这个崔家的大公子,既然诺儿认识这崔家的大小姐,便帮着佩儿看看那崔家的大公子。若是真如坊间说的那样,才情兼备,行事有度的话,我便要和你老师商量商量这件事了......”
“......”
师母是怎么走的自己不知道,只记得自己是笑着师母送出去的。甄诺呆呆地站在了房间之中,也忘记了自己还要去书房寻书的事情了。
过了许久,甄诺才慢慢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面,一下子就泄了一口气,摊在了位子上面,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
仰首,看着纵横的房梁。甄诺自嘲一般笑了笑,我极力地克制着对你的喜欢,竟...还要做给你牵线搭桥的媒人......
***
顾长君手扶着山上的树,用力撇下粗细适中的树枝,这才寻了一块平地,坐在稍微干净一些的大石头上面。手上拿着小刀,慢慢将树枝的一端削尖。
因为山泥倾泻,不少去镇子上面的路都被堵了起来,绕远路到镇上买东西来回至少需要一天,说不定还会被朝廷上面人发现自己。
储文山八成已经葬身在了山洪之中,若是自己出现在了人前,怕是皇帝也不会放任自己前往边关。在这个档口,自己不能出现在人前,只能等着周叔带着顾家的兵士来接自己,护卫自己前往边关。
几番思考下来,顾长君已经将手中的树枝处理成了一个简易的鱼叉。宋榕虽然是皇帝放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的人,但好歹也照顾了自己半个多月,捉两条鱼给她补补,换换口味也算是报答吧。
到时候就算是自己要对她动手,也不必顾念今日的恩情。顾长君自顾自地为自己对宋榕的好安上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顾长君充满干劲,将裤腿管撩上来,又将双手的衣袖都撩了上来。刚把一条腿迈进冬日的河水之中,顾长君就被这冰凉刺骨的河水冻得瑟缩了一下。
这个时节,京师估计都已经落雪了吧......
顾长君耸了耸鼻子,幸好宁县还不算太冷,河面都还没有结冰,否则这鱼就更难插了。
这条小河较浅,顾长君蹚着水走到了靠近小河中间的位置,双手握着自制的简易鱼叉。阳光照射下的河水波光粼粼的,上头还泛着一点彩光,清晰可见河底的小石子,偏偏一条鱼都没有见着。
宋榕待在村屋之中,看着米缸之间见底的米,又看看所剩无几的白面,心中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还真是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五两米烦得焦头烂额......
顾长君那厮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半天不见人,敢情日日愁吃愁喝的只有自己一个。
身上带伤还出去,还不知道去哪里,还指着自己是神仙一定能找着她不成!
正当宋榕愁得叉腰,一个劲腹诽顾长君的时候。顾长君嘴里面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哼着小曲。一手拿着自己湿得彻底的外衣,一手提着一条甩尾巴的鱼。
鱼叉虽然不太好用,但没有想到直接用衣服在水里面捕就能成功。今天有鱼可以开荤腥了,衣服这种东西,就当在河里面洗了一遍,晒晒就成,还省得宋榕叫自己洗衣服。
因为一条鱼春风满面的顾长君美滋滋地想着宋榕看见鱼的时候好歹能夸自己两句,却在厨房门口看见了黑着个脸的宋榕,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被吓住了,狗尾巴草也掉在了地上。
哑声:“小榕......”
“烦请顾大少做事情的时候懂点分寸,不要一声不吭!”说罢这话,宋榕就直接从顾长君的手上理所应当地接过鱼。
鱼得要,训也得训。
顾长君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微微张着嘴巴,食指不停地指点着宋榕的后背。
宋榕背对着顾长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两分,刚刚的愁绪一扫而空。柔声警告道:“嘟囔不行,腹诽也不行。”
顾长君瘪嘴,将打算嘟囔的话都咽了回去,只能跺了跺脚愤愤不平地转身准备回屋躺着。
看见院子里头晾晒衣服的长杆,顾长君啧了啧嘴,忿忿地泄了一口气。绕了个圈,还是走到了长杆边,将上面晒干的衣服收了起来,顺道将自己湿透的衣服挂了上去。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听见碗筷上桌的声音。顾长君眼神飘忽上扬,不屑地吹了一下自己额前的碎发。
监视自己还要给自己做饭也挺累的,罢了罢了,我还能跟她计较不成......
顾长君没好气地慢慢移到了矮桌前面,默默看着宋榕将饭菜都端了上来,连带着还有一碗冒着热气,上头还飘着碎姜的姜茶。
“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