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疼的啊!”顾长君揉着自己的左肩,一脸生气地看着撞了自己的肩膀还不道歉的宋榕。
短短相处的十几天,倒叫宋榕和顾长君生出了许多不用言说的默契, 说一句对方就能接上下半句,只不过大多时候说的都不是什么中听的好话。
顾长君慢慢从厨房门前挪到了厨房里面,右手揉着自己发痛的左肩, 嘴里面嘟嘟囔囔的,全是抱怨宋榕对自己的强硬。
宋榕一个转身,老大的一把菜刀,刀锋上面还带着猪肉的荤腥, 直接就到了顾长君的眼前。
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顾长君大气也不敢出,猛地咽了一口口水,将自己所有抱怨的嘟囔声都咽了下去。尴尬地笑着夸赞道:“小榕榕真是好刀法, 肉的荤腥都...都杀出来了......”
宋榕手举着菜刀,嘴角挂上了危险的笑容。顾长君只得慢慢地后退, 脸上堆满了笑容,双手微举,连忙示好道:“小榕榕,人最忌讳冲动了,冲动是魔鬼......”
宋榕一手拿刀,一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装作恶狠狠的模样, 咬牙切齿地恐吓道:“我告诉你, 你要是再敢在我背后说一句坏话, 我就把你的嘴巴给缝起来。”
顾长君嘴角挂笑,一边尬笑一边摇头保证道, “绝...绝不说小榕榕的坏话......”
听完这虚得不能再虚的保证,宋榕轻轻地嘁了一声,收起了菜刀,重新对菜板上面的猪肉下手。顾长君瘪嘴,趁着宋榕转身的空档又不怕死地嘟囔起来,“女人,火气太大,以后肯定没有敢娶你的......”
下一刻顾长君捂着肚子,痛得不停地跺脚。宋榕...宋榕......下死手啊!
“我就说说罢了......”顾长君咬牙吃痛,腰一直弯着,就是直不起来。“我以后不嘟囔你的坏话了还不成......”
“嘟囔不行,腹诽更加不行......”宋榕笑着警告道。
顾长君双手还是捂着肚子,半个身子都跟着脑袋上下点头。宋榕不能惹,学过医的打个半死还能给人救活,就是要让人痛苦。
离开了厨房,顾长君也不打算回屋子里面。现下住着的这间村屋是之前被人废弃了的,就算是艳阳天里面,太阳的光线都射不到里面来。如今初冬,天亮的时间越来越短,屋子里面的光亮极少。一进去,就让人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压抑之感。正因为如此,在宋榕的支使下,顾长君只能瘸着一条腿把桌子搬到院子里面。
坐在低低矮矮的小板凳上面,顾长君根本就伸不开腿,只能刺啦啦地岔开腿,坐得格外得豪放。两根筷子分别拿在手上,百无聊赖地开始在碗上乱敲,关键是什么音调都敲不出来,制造出来的都是影响耳朵的噪音,行事做派像极了一个小痞子。
宋榕一手端着一个碗,碗里面放着两个用白面做的肉包子,另一手端着一盘青菜,上面还飘着一点荤腥,是宋榕特意用那煎出来的一点猪油炒的,剩下的一点猪油则是冻了起来,留作以后继续使用。
宋榕将菜放在了桌上,眼神似刀一样扫在顾长君的身上。
一怔,顾长君立刻露出了一个示好的笑容,停止了敲碗筷的动作。又是一个白眼,宋榕直接给了顾长君一个爆栗。
“不许敲碗!”
顾长君立刻乖乖地坐好,一个劲儿地点头,连腿都放得规矩了许多。
宋榕转身又去了厨房,直接将饭端上来,白粥糜烂粘稠散发着浓郁的米香,碗里面的包子松软滚烫带着勾人的肉味。擦了一把手,宋榕静默着,倾身将碗里面的两个肉包子都夹进了顾长君的碗里面。
顾长君看了一眼包子,又看了一眼宋榕。最开始的几天喝了不少白粥,最近几天已经变成了白米饭,没成想昨天和今天又重新变成了白粥,还比一开始稀薄了很多。估计是个家里面已经不剩下什么能吃的了,白面和米也不剩下多少了......
看着宋榕低头吃着碗里面的白粥,就连咸菜都没有。顾长君心头微微触动,将宋榕分给自己的两个肉包子直接夹起放到了宋榕的白粥上面,行为完全没过脑子。
宋榕看着碗里面的肉包子,抬眸看了一眼呼噜噜造出刻意声响的顾长君,眼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碗白粥顷刻之间下肚,知道家里面的米缸即将见底,顾长君喝罢一碗就停了嘴。“我吃饱了。”直接用衣袖抹了一把嘴角,顾长君站起身来,叉腰不羁地笑道:“你可别饿病了,我可不想反过来照顾你。我可是个挨伺候的命......”
宋榕小口小口地吃饭,顾长君就瘸着一条腿在院子里面瞎晃。其实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还不大受力,估计是要再养个十天半个月才成。
吃完饭,宋榕刚打算动手收拾碗筷,顾长君就走了过来,将脏碗脏筷从宋榕的手里面抢了过来。“你抹桌子,我洗碗。”冬天的水凉,我可不想你以后手变粗变不好看,嫁不出去了怪到我的头上。
这是顾长君心里面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洗碗的时候顺着冰凉的河水,顾长君才恍惚了一下。宋榕...秘阁里面的人,也不愁嫁人的这个问题吧......
***
长君出事,苏佩虽然知晓顾长君一定不会出事,但还是装成了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叫刘铭看出来不妥。
甄诺虽然担心,却也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无能为力。快速与刘铭错开话题聊了两句就带着苏佩回了清心居。
生怕苏佩会担忧,甄诺主动拉住了苏佩的手,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安抚道:“长君身手矫健,刘铭得到的消息也不全,不用担心的。”按长君的性格和谋划,加上背后是顾家,长君也不会出事,不会出事......
甄诺在安慰着苏佩,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我知道。”苏佩回握住了甄诺的手。
回清心居的路上就看见了急于去找窦院使的崔雪,见着甄诺身边的人,崔雪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没有像之前一样主动搭话。
花山书院现在还是闭院的状态,除了有印信的学子可以只进不出,其他的人一律进不来。昨夜找人找去了清心居,现下看来夜莺还真就藏在了清心居里面,还是甄学长将其藏了起来。这夜莺分明就是苏二小姐,还害自己没有过错被窦院使教训了一番......
崔雪忿忿地泄了一口气,苏二小姐作夜莺,这件事情就算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还会致使崔苏两家不和。这口气自己只能咽下去,只盼着如此能让甄学长给自己记个好。
走远了之后,苏佩才心虚地拉了一下甄诺,“昨夜来找你的是崔雪吧,她现在看见我了,会不会......”
“不会。”甄诺果断地回答道。阿乖承下的情自当由自己这个做姐姐的还。
先生说是要带阿乖去见见他,顾念着阿乖怕生的性子,甄诺也不打算让苏佩独自一人先去见先生,干脆等自己将策论先修改完再一块去。
甄诺提笔,快速将策论按照苏佩写的批注改完,这才一同去了柳力学的屋子。
苏佩与甄诺一左一右地跪坐在柳力学的面前。轻轻按住壶盖,澄清带绿的清茶顺着壶嘴慢慢倒进茶杯之中。双手奉茶,苏佩低头垂眸,恭恭敬敬地将茶水奉至柳力学的手边。
柳力学眼中都是对后辈的慈爱,立刻接过了苏佩所奉的茶水。饮过一口之后才温声说道:“我记得上回也是你来找甄诺的。”
苏佩轻轻点头,仔仔细细地回答了柳力学问出来的每一个问题。
行事恭谨有度,也是一个好孩子。
“我记得我上上回见到你这个孩子的时候,你才...才八岁......”柳力学顿了一下,慈爱地看了一眼一旁一声不吭的甄诺,“那时候就是你这个小毛孩子,陪着甄诺一块上山的,甄诺拜师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聪明伶俐。若不是我早年间得我好友算过一卦,得知我天命有归数,命里只有三个学生,否则我真想将你这孩子也一块收入门下......”
“佩儿愚钝,阿诺的天份可比我好多了,夫子没有收错学生呢......”
甄诺微微耸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用余光偷偷看了一眼苏佩,眼底遍布柔情。
十四岁拜入柳先生的门下,在自己没有入门之前,花山书院只有男学生,也没有收女学生的先例,尤其是先生的门下。
当初的上山,没有一人想着能成事,就连苏伯父都撂下话,不行便罢了,干脆就一直做他的学生。苏家上下,便只有阿乖陪在了自己的身边......
四百零八阶台阶,你陪我跪了一路,足以我用一生来还这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