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南城沉浸在节日气氛中,夜空被烟花照的如白昼一般。
狂欢一连三天,随之周一来临,清晨的天空就跟人上班的心情一样,蒙着层白茫茫的雾霾。
街道上的装饰还没有取下来,小灯笼挂在行道树上,垂下流苏被驶过的车辆吹的晃动。
站台等候的人也像是被风吹到了,随着公交车的到站齐刷刷的走到了车头打开的前门。
下车的后门也开了。
这站离得南城中学很近,不少学生背着包从车上下来。沉重的书包压的人死气沉沉的,最后面下车的是个乍眼的高个。
卫衣的帽子罩住了她大半张脸,只一双眼睛擦着兜帽边沿露了出来。
黑漆漆的,是标志的桀骜不驯。
二九的南城越来越冷了,昨晚从漠河回来,顾念因就让林惜不要再骑车上学了。
林惜也乖乖的听话,出单元门的时候给自己的自行车告了个别,改坐了公交车。
重新回到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街道,好多当时被搁置的现实问题也开始在脑袋里复苏。
没有理清楚的未来跟书包一起压在林惜肩上,她踩着台阶下车,随之就吐出了长口气。
“……”
下车时扎堆聚集在视线前方的人分散开来,露出了人迹寥寥的站台。
公交车离开带起的风吹过来,兀的掀起了坐在站台长椅的人的头发。
少女长腿并拢的坐着,浅色系的羽绒服包裹过膝盖,让人看上去一眼就觉得很乖。
她好像正在等什么人,并不着急去上学,放在膝上的手捧着一杯从隔壁摊位上买来的热饮。
林惜随意的抬着视线走上站台,接着眼睛就亮了。
她步伐轻快,三步并两步就站到了顾念因面前:“来多久了?”
“一会儿。”顾念因答道,捧着手里的杯子站了起来。
白雾软蓬蓬的徘徊在那一小方区域,接着就被周遭的冷气吞噬掉了。
林惜看着这还冒着热气的白色饮品,信了顾念因对话,昂了昂下巴问道:“买的牛奶?”
“你不喜欢喝牛奶,我怎么会买。是豆浆。”顾念因却道。
她好像知道林惜早餐没喝热乎的东西,说着就把杯子递给了林惜:“给你的,我借来暖暖手。”
“谢了。”林惜利落接过来。
她早上起的急急忙忙,咬了两片面包片就走了,现在的确需要个什么暖暖胃。
幸好不是牛奶。
热豆浆几口下肚,林惜身子立刻就暖和了起来。
她滚动的喉咙兀的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顾念因:“嘶……我有跟你说过我不喜欢喝牛奶吗?”
顾念因反应平静,抬眼看着一脸困惑的林惜:“你觉得呢?”
林惜有点苦恼,握着手里温热的杯子认真想了想,记忆仍是空空:“好像没有吧……”
“你说过的。”顾念因的声音安安静静又笃定,甚至接着还跟林惜说得更具体了:“你因为不喜欢喝牛奶,小时候还会偷偷把牛奶倒进花盆里。”
“?”
林惜脑袋一歪,意外顾念因连这个都知道。
而且,这好像不是第一次顾念因说出她不记得她跟她说过的事情了。
林惜眉头紧皱,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靠北,我记性有这么差吗?”
而顾念因没给她宽慰的借口,接着就点了点头:“差得很。”
太阳从一侧涂抹开林惜的轮廓,虚影模糊。
顾念因就这样看着林惜,声音透着些平静,又有点无奈,她有点想这个人想起来,又有点不想,垂手勾了下林惜的手指:“一会路过前面的巷子停一下。”
“歪什么?”林惜刚喝了口豆浆,不解的声音还有点含糊。
“到了就知道了。”顾念因就这么往前走着,淡声给林惜卖了个关子。
林惜听着更是好奇了,听顾念因的话拐进了巷子里。
“干——”
只是就在她开口要问顾念因做什么的时候,顾念因就迎面抱住了她。
行动就是答案,衣料隔开的距离随着怀抱的靠近慢慢收笼着。
她们身上都是略厚的羽绒服,但已经比漠河的时候薄了很多,手套也不在,紧扣着的掌心毫无阻隔的抵在一起。
这巷子快被冬天冻透了,红砖砌成的墙透着湿冷的潮湿气息。
顾念因的长发扑簌略过林惜的鼻尖,她嗅到了小苍兰的味道,那最是羸弱的花,正开在冬日空气里。
砰!砰!
林惜的耳边是她心脏在巷子里造反的声音,安静中异常明显。
就算是无数次了,她还是会因为顾念因的主动靠近心跳加速,问的也结巴:“你,你干什么?”
“抱一下。”顾念因说着,就将自己的脑袋往林惜的脖颈侧更近的蹭了蹭,“一想到在学校里不能这样抱你,就觉得这九个多小时好难熬。”
这还是顾念因第一次这样直白的对林惜表达她的念欲,克制没了影子。
林惜的耳廓被这人的吐息烘得红了起来,不自然的朝巷子更深处别过脸去,吐槽了她一句:“顾念因,你好粘人啊。”
“嗯。”鼻腔轻轻共鸣,顾念因承认了。
她脑袋里浮现出那个一脸无奈又真的去帮自己引蝴蝶的小姑娘,鼻尖在林惜脖颈上又蹭了蹭:“只黏你。”
林惜听着话“哼”了一声,表示道:“你要是敢黏别人试试。”
难得见林惜对这样的话收下的安然。
又或者她需要顾念因这样的话,来让回归现实世界的她重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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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没来上学,即使是踩着早自习预备铃的时间进的班里,林惜还是被大家热情的围了上来。
去漠河的时候,她就收到了班上同学不少消息,有的人给她分享烟花,有的人跟她讲搞笑故事,让她在寒冬里暖了好几回。
越过围着林惜的人群,钟笙直接给了她一个大拥抱:“啊啊啊啊,阿惜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
“想我还是想我给你讲题?”林惜一边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一边对钟笙调侃道。
钟笙听着噘嘴:“当然是想你了!我想你想的都瘦了。”
这么说着,钟笙还昂起了自己的脸蛋给林惜看。
林惜也配合她,上手掐了一下,表达道:“是啊,你这脸蛋子上咋都没肉了!”
也不知道林惜这还戳到钟笙哪个点了,就这样喷笑了出来:“哈哈哈哈,阿惜,你现在说话怎么一股子大碴子味。”
“三小啊,我地道南城口音好不好!”林惜拒绝接受,看向了一旁秦灼,“你说,我有没有?”
“有。”秦灼诚实点头,接着又安抚道:“你在东北待了这么多天,这是都难免的,那边的方言不是公认的有传染性嘛!”
钟笙听着好奇的看向了顾念因:“那大神呢?”
“应该也有一点。”顾念因平静回答。
钟笙仔细分辨的,却是遗憾的摇了摇头:“听不出来。”
甚至还拉踩了起来:“阿惜的就很明显。”
林惜听着很是不满,撸了撸自己的袖子:“怎么,我东北口音了就嫌弃我了?”
“怎么可能!”钟笙高声抗议,“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现在亲你还亲不够呢!”
似乎真的是受够了好友分别,钟笙说着就又凑过去狠狠的跟林惜贴了贴,说着掏心窝子的话:“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走,我晚上担心你担心的都睡不好,你回了我消息,我才好点。”
“外加骂了一顿人发泄。”秦灼在一旁补充。
“骂人?”林惜有些意外,“你骂谁了?婷秀啊?”
“我疯了?”钟笙不然,接着义愤填膺的骂道:“当然是那个周晓峰啊!”
“谁?”林惜听着这名字耳熟,但想不起来了。
“就那个恶臭男,被开除的那个。”秦灼道,“他元旦前来跟阿笙打听你跟大神的事情来着。”
林惜听着心里一阵反感,声音也冷了:“他怎么知道的?”
“谁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反正我骂了他一通就拉黑了,卖见效。”钟笙愤愤,“而且他这鳖孙还想去找老秦打听,老秦接着也骂了他一通,骂的他不敢再乱打听了。”
原本令林惜反感的一件事情经过钟笙一说,通了不少。
她知道钟笙骂人不吐脏字的本事,秦灼也跟她差不多,抬手拍了拍她们两人的肩膀:“谢了啊。”
钟笙表示:“谢什么举手之劳!”
秦灼也附和:“就是啊,我还觉得骂的不过瘾呢,这种人就是欠骂。”
“呦,聊上了?”
就在钟笙跟秦灼愤愤之时,一道轻松调侃的声音传了过来。
汪婷秀不知道什么来了,正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几人。
林惜、钟笙、秦灼三人抖得一下,异口同声:“老师好。”
汪婷秀听着点了点头,也没发难,只是跟钟笙和秦灼示意:“自习铃都打了,回自己座位去。”
钟笙跟秦灼也从善如流,一分两路,回了自己的座位。
汪婷秀看着这两学生,转过头来又对林惜笑了:“回来了?”
林惜也笑着点点头:“嗯,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好学习,高考可是一天比一天近了。”汪婷秀拍拍林惜的肩膀,没说太多。
“您放心就是了。”林惜拍胸脯保证,一副混不吝的样,“就是为了我旷这几天课没被处罚,我也得给您考个全省前几。”
“油嘴滑舌。”汪婷秀嗔了一声,转头又看向了顾念因,“念因也是,争取考个好成绩。”
顾念因淡淡:“我会的老师。”
得到了两人的答案,汪婷秀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看着重新回到教室的这两个孩子,长日将她们的影子靠在一起,并肩而坐,友达以上。
有些话在汪婷秀的肚子里转了又转,她知道这不是个谈话的地方,而且林惜第一天回来上课,不是将某些事情挑破提醒的好时间。
再找机会吧。
反正时间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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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有些天没来上课,但都是些翻来覆去的知识点,除去几张没做完的卷子,林惜每节课进入节奏的速度都很快。
落下的卷子刚补完,一眨眼的功夫太阳就掉到了跟地平线齐平的地方。
已经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林惜看着自己补过来的功课,有一种万事轻松的感觉。
林惜的懒腰刚伸出来,班长就推开前门回来了。
她低着脑袋,表情说不上太好,刚坐回自己的位置,周围就突然炸开了。
先是从班长那一区域爆发开,林惜离得远,声音窸窸窣窣的听不太清。
但也不用她听清,接着震动了一声的手机就收到了班级群的通知。
【由于汪老师身体不适,休息期间将由程建邦老师担任临时班主任,实验班张雨老师担任语文老师,】
“怎么会休息的这么突然啊?”
“而且就是身体不适,也不至于换班任吧?”
“笨死了,这哪里是休息啊,这是婷秀被停课调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