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真的很难从外在去窥视一个人的内心。
何栩是很在意的，但他知道无论他多在意，闻年都有权利和自由不来，这不是他的义务。
自己的期待和失望是不能让别人来承担的。
所以无论何栩多么多么沮丧，他也不可能表现出来，表现出来会成为别人的压力和负担。
相反，他很感恩，每一天晚上他都有好好珍惜。
他记得每天讲过的题，珍藏画的小图案，把晚上的闻年放进纸里定格成永恒。
他的心里有一片火海，但路过的人只会看见一丝火星。
何栩不想给闻年带来负担，闻年来不来都可以，但何栩的敏感其实也给闻年无形中增加了负担。
如果闻年没心没肺，那他也不会去考虑那么多，但闻年不是这样的，他考虑周全，所以担心自己的行为给何栩造成不好的影响。
如果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同学，闻年或许不会这么“慎重”，所以这也是和何栩来往的负担。
很多同学不愿意和何栩做朋友，一方面是他的个性沉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何栩性子太内向，朋友要顾及到说话做事是不是伤到他，这会很累。
闻年也察觉到了何栩给的那种无形的压力，尽管不是何栩主动施加的，但那是客观存在的。
闻年知道这会给生活带来一点点的不便，但他想到那些简笔画，想到何栩听懂了之后惊喜的样子，又觉得这点不便好像也不成问题。
如果有电话号码，那之后不能来提前发个短信就好了。
闻年讲完题后把草稿纸往何栩那边推了推:“何栩，我们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吧。”
闻年先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草稿纸上，然后把笔递给何栩。
何栩看闻年几下写了一串数字，他知道这是因为昨天他没来的缘故……他很想和闻年交换号码，但是……
何栩看了一眼闻年，又看着那个电话号码，似乎有点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没有手机。”
闻年虽然心里有点惊讶，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只停顿了一下:“没事，那等以后你有了再告诉我就行。”
他们没有交换号码，但何栩得到了闻年的电话号码。
那张草稿纸也被何栩锁进了抽屉，他知道自己应该永远不可能去拨通那串数字，但他仍然把那串数字珍藏了起来。
很快期末考试就来了，考试结束后不用上晚自习，何栩直接回家了，那几天他都没有见到闻年。
直到考完后等出成绩的那天，那天晚上虽然何栩没有问题去问，他还是坐在那里等，等一个未必会来的人。
闻年还是来了。
他们已经文理分班了，考的是不同的试卷，所以无法去交流考试答案。
但闻年还是按照惯例问了句:“感觉考的怎么样？”
何栩转着眼睛思索了一下，勉强估计了一下:“感觉还行。”
何栩知道闻年次次稳坐年纪第一，但他还是礼尚往来地问:“你呢？”
闻年笑了笑:“我也感觉还行。”
何栩看他这么说，心里跟着轻快起来。
说实话，何栩这次的数学考试有几道题都摸不准，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这学期一天也没有懈怠过，期中考在数学上失利，如果数学能提上来……
而且何栩感觉到自己已经能渐渐摸清数学的门门道道了。
期末成绩出得很快，老师们加班加点，两天后的早上试卷就发下来了。
这次何栩看着自己的数学试卷，卷面上明晃晃的一个数字:137，已经是除了高一那次之后的最高分了，还是没上140。
何栩听说理科班数学满分的都有，但对于何栩来说，数学真的是少那一窍。
他不知道归纳了多少错题集，做了多少总结，学习英语和语文两科加起来的时间都没有数学一科多。
其实这个成绩已经很优异了，何栩的数学成绩排在全班第二。
加上他的其他科目成绩，何栩总分也排在班级第二，班级第一还是那个叫做梁芊的女生，从分班以来，从没换过。
听说梁芊在分班考试时生病所以失利了，被分到了二班，但实力强悍，一直稳在年级前五，各科都很均衡，没有偏科。
何栩这次能排在第二，也是因为数学上去了，但还是差梁芊数学几分，其他科目倒是相差不大。
这次何栩挤进了年级前十，排在年级第八。
这是何栩第一次挤进前十，在高手如云人才济济的一中。
可想何栩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
班主任在讲台上念完了排名，又把何栩一顿夸。
周围的同学都朝何栩看，但何栩心理已经强大了很多，他只是低着头避免别人的打量视线。
梁芊也挺吃惊何栩的进步，刚开始分班的时候何栩还在班级尾巴，期中考试就冲到了班级前段，如今已经到了第二名了。
以前他的数学明显是短板，现在显然进步很大，梁语打定主意，有空去和何栩交流一下学习数学的经验。
但梁芊其实也能理解何栩的进步，她觉得何栩心里像有股劲，每次看他学习的那个劲头，都在暗中刺激着她。
分数已经相差不大了，梁芊产生了一种危机感，她打算寒假去报补习班。
出成绩那天，各科老师草草讲了一下试卷，布置寒假作业，然后当天就正式放假了。
何栩没有理由再去图书角坐一会儿，又不上晚自习了。
何栩不知道闻年考了多少分，但肯定又是年级第一。
何栩面上看起来平平淡淡的，实际上他还是很高兴的，数学考得还可以，还进了年级前十。
何栩有点想和闻年分享这点快乐，虽然刚刚也有几个同学来围着他说恭喜考得不错之类的话，但何栩就是有一点点想和闻年分享。
毕竟没有他的帮忙，自己不可能进步这么大的。
但自己没有手机……
就算有手机，他们关系好像也没有好到能和对方去分享喜悦的地步。
说起来很奇怪，他们平时常常坐在一起学习，但他们闲聊的时候并不多，大多时候就只是讲题，他们好像很熟悉了，但又没那么亲近。
今天已经正式放假了，闻年也不会再去那个图书角了……
何栩本来轻飘飘又软绵绵的心情又渐渐落下来。
何栩把需要带的资料都打包进书包然后回家了，寒假来了。
闻年这次还是年级第一，但他本人没什么感觉。一样东西第一次吃的时候会觉得新奇，但天天吃就会习以为常了。
闻年挺好奇何栩考了多少，虽然他们已经不同班了，他看不见何栩平时的学习状态，但他确信何栩是认真刻苦的。
单从那数学辅导册上的字迹，以及那些归纳本就可以看出来。
闻年没有何栩的电话号码，不然他可能会径直了当地问一问，他倒没有像何栩那样瞻前顾后，他潜意识里觉得何栩已经算是他朋友了。
已经正式放假了，也没必要再去图书角，而且这种时候去显得挺奇怪。
因此闻年虽然好奇，但他还是很快按耐了下来，等下学期就会知道了。
寒假来了，但今年与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
爸爸妈妈离婚了，虽然法院判决爸爸理应给抚养费直到成年，但妈妈没再提，何栩也没去要，那男人也没有主动给过。
何栩妈妈一个人支撑着家里的房租水电以及何栩的学费生活费。
虽然何栩平时并不乱花钱，但他们的日子还是紧巴巴的。
何栩假期一开始就打算再进那个纸厂，但何栩妈妈不同意，想要何栩把时间用在学习上，何栩坚持去，妈妈没办法只好由何栩去了。
负责招工的人还记得何栩，这个小伙子话不多但做事细致，所以何栩很快就开始了他的临时工生活。
何栩每天坐在或者站在流水线旁边，手里不停地折着弄着，一切都那么机械，但他的脑子活跃着，他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
有时候他看着那些一成不变的纸啊盒啊，会想起那个正坐在图书馆里的闻年，他应该在翻着那些在自己看来高深莫测的东西，沉浸其中，从背影里可以看出认真来。
通常何栩只想想那个背影就不再想了，然后又集中注意力到手里的工作。
下班后往往挽着妈妈一起走回家，或者去逛逛菜市场，他已经很习惯菜市场了，或者说他已经很适应在热闹里穿梭了。
晚饭一般是两菜一汤，吃过饭何栩就点一盏台灯，做作业或画点画，他们的生活过得很平淡但很温馨。
闻年一整个寒假还是没在图书角见到何栩，但他并不惊讶，上次何栩说过了他在做暑假工。
闻年其实心里有点好奇，为什么何栩会去做暑假工，现在正处于高中阶段，大多数家长应该都不会让孩子去做，除非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闻年又想起了食堂里那两个素菜。
他们平时是很少在一起的，大家在学校都穿校服，他也没和何栩出去玩过，闻年是真的不了解何栩的真实情况。
但这些闻年是不可能去主动问何栩的，自己也没办法帮到他，闻年只好放下不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