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雪听着他的话心头一颤，一股无端不好的预感弥漫开来。
在苏纭将他放下，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伸出爪子拽住了他的衣袍，
“等等，你要去哪？”
苏纭停了停脚步，却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笑着开口，
“先生不必担心，解除禁制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我只是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一会。”
“你……”
“先生也不必自责，更不必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原本就是我一时之念行差踏错，遭受反噬也是我该受的代价。”
苏纭抬起眸子，目光聚集在一处虚空中，他轻声低喃着，
“虽然先生现在也很好，但我还是觉得，先生不应该被困在此处。”
“先生可以心甘情愿的留下，却独独不能是被瞒在鼓里，困在此地。”
“一开始便是我想错了，他也想错了……”
他原本不打算对顾修雪下禁制的，但那日赫连煜说的话，他也认可了。
顾修雪不只是他们的先生，更是魔尊，这样一个人如果恢复了记忆，还会留在他们身边吗？
大概是不会的。
如果真的会，那当初就不会假死丢下他们了。
所以他帮了赫连煜。
这段时日，他夜夜梦魇。
总是梦到顾修雪当初教导他们的时候，也梦到顾修雪到最后恢复了记忆，质问他的时候。
尤其是在今天再一次见到顾修雪的时候，他忽然发觉，是自己错了。
虽然不知顾修雪身为魔尊，当初又为何会扮成人族出现在人界，为何会成为国师，又为何要教导他们。
可他是真真切切的对他们好，他也是真真切切的感激顾修雪。
既然顾修雪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那他又何必用这种手段将人强留在身边？
只是做错了事，想要弥补，必然会付出代价……
苏纭到底是没有回头，垂着眸子转身离开了。
直到回了国师府，在无人的僻静之处，他才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可他神色依旧淡然，抬手抹去了唇角的血迹，望着已经开始暗下来的天色。
就这样吧，他早就该放下的。
而顾修雪还趴在床上，觉得心中有些难受，像是堵着一股气。
一直到赫连煜回来的时候，他仍然有些闷闷不乐。
赫连煜坐在床边给他顺毛，温声询问他怎么了。
顾修雪也只是摇了摇头，默默的咬着被子跑到了最里面躺下。
今天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了，他需要好好消化消化才行。
赫连煜将他的异常反应收入眼中眸光闪了闪，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脱下了衣服在他身边躺下。
“先生，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明日我们便出宫。”
“这两日花灯节已经在准备，街上也很是热闹，我可以带先生先去看看。”
赫连煜开口说着，也成功的吸引到了顾修雪的注意力。
顾修雪犹豫了一下，又咬着被子回到他身边，将被子往他身上拉。
“那就别着凉了。”
他还是想出去看看，更何况他还记着的，要和赫连煜亲密接触才能够获取更多的气运，才能够养好神魂恢复记忆。
但是一想到赫连煜算计他，还不想让他恢复记忆，他就有些生气。
于是，赫连煜看着小狐狸钻进了被子里面，趴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开始用爪子不停的踩。
他愣了愣，显然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毕竟顾修雪的力气不算大，可一直在他身上踩来踩去，挠来挠去的，就算不会受伤，但也足够让他难受了。
“先生……不要动了。”
赫连煜哑着声音开口，说着就去抓顾修雪的尾巴，却被他一尾巴拍在了手腕上，打断了动作。
顾修雪轻哼一声，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而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对他的态度突然转变。
赫连煜思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今天赫连若华的反应和说的那些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抱着累了趴在他身上睡着的小狐狸，眸光明灭不定。
既然那丫头觉得他不是好人，那也该给那丫头找点事情做了。
如今先生回到了他身边，他也想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先生。
而此刻深夜未眠，正在兴冲冲挑选着花灯节那日出去玩时，该穿的衣服的赫连若华，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姑娘眼底泛着疑惑，忍不住嘟囔，
“奇怪，怎么感觉有人在背后算计我，我最近也没得罪……”
想起白天的事，她忽然止住声，默默将手中的衣服放下，转动着储物手环拿出了几枚铜板。
片刻后，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又拿出了两张符篆，一通念叨，将符篆燃烧。
看着空中留下的一缕紫色烟雾，她猛地瘫坐在软榻上，眼神有些空洞，
“嘶……靠啊……假的吧，这玩意儿怎么可能会落到我身上。”
“说好的下山是来当公主享福的呢？！”
赫连若华黯淡的眼睛亮了一下，又猛地站起了身开始收拾东西，嘀嘀咕咕的念着，
“不行不行！上山！现在就回山上去……”
只是现在正在收拾东西的，她并不会想到，自己刚跑回山上，就会被自家师尊留下一句“缘也命也”又给踹下来……
…
赫连煜动作很快，安排好了出宫，第二日便带着他住进了宫外的一处客栈。
这是顾修雪来到人界后，第一次离开皇宫，在皇城又恰逢遇上了花灯节，街上更是热闹非凡。
尤其是夜幕降临的时候，虽然说花灯节还有两日，可如今街上的那些各式各样的花灯一点都不少。
顾修雪被赫连煜抱在怀中，看着那些人、那些花灯、还有各式各样的小东西，以及香味诱人卖相极佳的吃食。
他眼底闪烁着微光，虽然身为一只狐狸，不能在这种时候说话。
但他那两只爪子按在赫连煜的手上，瞧见喜欢的还是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而赫连煜也是勾着唇角，俨然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但凡是顾修雪多看了两眼的，或者是抬着爪子指了指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让人买下来。
顾修雪看着赫连煜一个劲的买买买，目光停留在街边一处面具的小摊前。
这里卖面具的不少，可他看着那张银色雕花面具，心神有一瞬恍惚。
好像曾几何时，也有人是这样待他的，不管他看上了什么都会直接买下来。
那个人……对他很好。
只是他记不清了，脑海中只浮现出一张模糊的戴着面具的面容。
“阿雪喜欢吗？”
赫连煜轻声开口，顾修雪刚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已经将面具买下了。
顾修雪眨了眨眼，目光又落到了其他地方。
只是不知道是刚才突然想起来的记忆的缘故，还是别的缘故。
他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他们，那道目光炽热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