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对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向远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去开门，结果短短几步路走得好似踩在棉花上。
幸好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而是今早来接向远的司机。他已经在夏家工作十余年，很得夏轻歌的信任。
“向先生，苏先生，”司机急忙走进病房，“夏小姐说有媒体收到了消息，正在赶往医院。为了不引起骚乱，她建议我们立刻离开。”
苏航已经清醒，与其让他留在医院被娱记围追堵截，不如早些回家休养。
向远点点头，刚准备呼叫护士，转身却发现苏航坐在床边，正径自拨弄着手背上的胶布。
“你别……”
没等向远说完，苏航手腕一抖，迅速拔下了输液针。
几滴血被针头带出，猩红的颜色令向远头皮发麻。
苏航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表情毫无波澜。他用纸巾漫不经心地擦掉血迹，然后按紧医用棉球，起身朝门口走来。
“走吧。”
这人都昏倒了，怎么还敢乱来？向远气得简直想骂人。他的目光扫过苏航依旧苍白的脸，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
上车后，苏航先是忙着和经纪人汇报情况，然后就眉头紧锁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向远懒得理会苏航，因为他也有一堆事情要忙。
因为昨天录歌状态不佳，庄菲特意给向远放了一天假，让他在家好好休息。
虽说是放假，但年底时间不等人，该处理的工作一件不能少。仅仅一个上午，群里已经发了满屏的信息，等待向远回复。
向远正专心挑选跨年晚会的演出服，隐约间感觉右侧肩膀越来越沉。他扭头一看，原来是苏航偷偷挪到了后座中央，把大半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
突然和苏航靠得这么近，向远浑身不自在。他抬头撇了一眼司机，然后不动声色地往车门方向挪了几寸，让两人间留出一道空隙。
没想到向远挪多少，苏航就跟着挪多少，像是一张撕不掉的狗皮膏药，直到把向远挤得贴在车门上，再也没有移动空间。
“你到底想干嘛？”向远忍无可忍地推着他的肩膀，“这么宽敞的地方，还不够你坐？”
苏航撇撇嘴，小声嘟囔：“我冷。”
苏航被警方从叶明扬别墅里带走时，大衣里只穿了一件薄毛衫。这单薄的衣服，在突然降温的B市确实扛不住。
话虽如此，但两人此刻正坐在夏轻歌的豪车里，暖气开到最高档，有什么好冷的？
看在苏航勉强算个病人的份上，向远不想和他计较，于是就任由对方挤着，自己低头回工作群里的消息。
倒是苏航先不忍心，主动挪开位置，又揽着向远的肩膀把他往后座中间拽了拽，不让他离车门太近。
“选衣服？”苏航趁机瞄了一眼向远的手机屏幕，凑在他耳边提建议，“第二套好看。”
向远把手机扣在胸前，侧头揶揄他：“你怎么还偷看别人手机呢？素质太差了。”
两人离得太近，从苏航的角度看，刚好看到向远的睫毛如同蝶翼般翕动。再往下，是精致小巧的鼻尖，和微微上翘的嘴唇……
苏航喉结一滚，触电般松开了手。他退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头靠着椅背，如同一只老实的鹌鹑，缩在羊绒大衣里。
向远被苏航的这番操作搞得一头雾水，疑惑地瞪过去，却见对方已经合上眼帘。
莫名其妙，向远在心里暗骂。
没了苏航捣乱，车里又安静下来。车载音响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配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倒颇有几分静谧的氛围。
向远终于回完消息，放下手机望着窗外，一时间思绪万千。
几天前他提起苏航还恨得牙痒痒，巴不得对方被爆出什么黑料，从此糊成素人，再也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此刻，向远内心虽然还有着无数的疑问，但已经可以做到心平气和地和“仇敌”同乘一辆车。
他和苏航的关系究竟会驶向何处？
没人能说得清。
*
积雪令拥堵更加严重，车子像一只蜗牛，在路上慢慢爬动。向远辗转反侧一晚，渐渐抵挡不住困意，闭上了眼睛。
“向老师，醒醒。”
再睁开眼时，向远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自家楼下，而他正斜靠在苏航的肩膀上。
向远坐直身子，尴尬地揉了揉鼻尖：“我到了。”
说完向远就推开门下了车，冷风夹杂着雪花迎面而来，让他打了个激灵。
而苏航紧随其后，也跟着走了下来。
向远警惕地望着他：“这是我家，你跟着我下车干什么？”
苏航没着急回答，反而拉着向远的手臂，快步朝着公寓大堂走去：“天气太冷了，我们先进去再说。”
“你松手！”向远一边被拉扯，一边扭头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什么情况？车怎么走了？”
两人进了大堂，苏航才不紧不慢地解释：“乘客已经到达目的地，车自然就开走了。”
“能不能说人话？”
在向远迷茫的眼神注视下，苏航抬手指了指楼上：“我也住在这里。”
向远：“？？？”
*
苏航拉开餐桌旁的座椅，对着向远打了个手势：“向老师，请坐吧。”
向远磨磨蹭蹭地坐下，脸色格外难看。就在几分钟之前，他才刚刚得知，苏航竟然和他住在同一个小区。
不仅如此，两人的房子还是同一栋楼紧邻的上下两层。
换句话说，这大半年向远一直就住在苏航楼上，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简直离谱！
更离谱的是，向远此刻并不是在自家的十六层，而是在十五层——苏航的家里。
刚刚在楼下，向远揪着苏航的大衣衣领，怒气冲冲地质问：“你为什么要刻意搬到我家楼下？还不承认在监视我？”
苏航无辜地眨眨眼：“向老师，你别冤枉我……我可是两年前就搬到这里了。”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苏航还掏出手机，给向远展示了他和小区管家的聊天记录。
“要说刻意，”苏航轻握住向远的手，暧昧地捏了捏，“也是向老师刻意追着我吧？”
向远猛地抽出手：“我才没那么无聊。”
苏航的笑容愈加灿烂：“B市这么大，我们都能有缘成为邻居……只能说明，我和向老师心有灵犀。”
“呵呵，谁和你心有灵犀？我明天就搬走！”
世界上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背后一定有阴谋！向远气冲冲地朝电梯走去，才迈出两步，就被苏航拦下。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你折腾一上午也饿了吧，我刚刚通知阿姨准备了午餐，能邀请你去我家吃顿饭吗？”
“我不饿，”向远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去。”
话音未落，向远的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响起“咕噜噜……”的声音，让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其实从昨晚开始，向远就焦虑到吃不下饭，此刻确实已经饥肠辘辘。
“就当是陪我好不好？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苏航放软语气恳求道，“你也还有很多问题想知道答案吧？”
不知道是真的饿了，还是被那些未解的秘密吸引，向远最终同意了去苏航家吃饭。
苏航的房子格局和向远家一模一样，整体米灰色调，线条简约没有太多装饰物，干净得如同开发商的样板房。
保姆阿姨把饭菜端上桌后就识趣地离开，只留下向远和苏航单独待在这空旷冷清的大房子里。
大概是为了照顾苏航脆弱的肠胃，午餐并没有大鱼大肉，只有一小锅蔬菜瘦肉粥，外加几道清淡的家常菜。
可向远仔细一打量，发现餐桌上竟然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色，尤其是他面前的凉拌贡菜，色泽鲜亮翠绿，配上鲜香的调味料，令人食指大动。
这很明显是有人特意叮嘱的。
苏航一边帮向远盛粥，一边笑着说道：“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向老师的口味没变吧？”
向远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他的思绪很难不飘到三年多前的那个夏天：在H市的超市采购食材，和Fiona丁璐璐她们一起吃火锅，因为吃太多和苏航搞健身比赛……
旁人看到向远和苏航如今陌生的模样，估计很难想象两人当年也曾熟到彻夜喝酒长谈，一起度过除夕的夜晚。
当时只道是寻常。
向远突然觉得一阵伤感，连带着眼眶都泛起酸涩。他连忙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用勺子喝粥。
苏航没察觉到向远的情绪，正捧着碗大快朵颐。他还是从前那副吃相，脸颊鼓鼓的像只小松鼠，简单的菜肴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两人沉默地吃了半响，向远见苏航并不打算解释，只得主动开口道：“你之前在医院没说完……你见到叶明扬后，想怎么做？”
苏航夹菜的动作一滞，随即抬起眼，语气哀怨：“向老师，吃饭时能不能别提倒胃口的人啊……”
向远用指尖捏紧勺子的长柄，妥协道：“那就说说夏轻歌？她从什么时候知道你身份的？”
“提她更倒胃口。”
“……你什么意思？把我骗过来，又什么都不想说？”
苏航连忙给向远添了半碗粥，讨好地劝道：“别着急呀，我们先吃饱饭再说，好不好？”
向远没好气地夹起一筷子凉拌贡菜塞进嘴里，爽脆的贡菜成为了某人的替身，被咀嚼得嘎嘣作响。
苏航见状，兴致勃勃地介绍：“听说现在有种网红做法，把贡菜和毛肚、鸭肠拌在一起，脆上加脆。”
“我还学会了好几个新菜，下次有空，我都做给你吃。”
听苏航那熟稔的语气，好像他和向远之间并不存在隔阂，两人只是分开几天，而不是分开几年。
向远越听越不是滋味，匆忙喝光碗中的粥，结束了这别扭的一餐。
“我吃饱了，”他站起身，拿起手机朝苏航晃了晃，“我去打个电话。”
*
向远熟门熟路地走到阳台，拨通了庄菲的电话。
两人确认好接下来几天的行程，临挂电话时，庄菲神神秘秘地说：“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苏航被放出来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才几个小时，苏航的事竟然已经传到了庄菲那边。
要是庄菲知道向远此刻就在苏航的家中，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向远打完电话回到客厅时，苏航已经用餐完毕，正坐在沙发上喝茶，一双长腿肆意地伸展着，姿态慵懒随性。
茶几上放着另一杯热红茶，明显是给向远准备的。
“现在总可以说了吧？”向远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拿起茶杯轻抿一口。
“当然，”苏航歪了歪头，“你想知道什么？”
没等向远开口，他又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有句话，我从今天见到你的第一刻起，就想对你说。”
苏航放下茶杯，端正起坐姿，神情也由散漫变得庄重。
“向远，我们重新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年开始啦
我会努力更新的【心虚.......】
感谢还在看的小伙伴~
尤其是评论的天使宝宝！！！完全是我写下去的动力了哈哈哈
【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