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倾狠狠地呕了几口血,衣衫瞬间被汗水浸透时,宴楼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纪云倾的病情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他焦急的让小白去城中请了大夫回来,看着那个白胡子的老大夫忙活了好一阵给纪云倾止住出血,依旧不能放下心。

  幸好,纪云倾在两个时辰后从昏迷中醒来,才堪堪抚慰了宴楼明的情绪。

  那人依旧脸色惨白,声音嘶哑,但起码他会对他瞪眼睛了。

  宴楼明握着纪云倾手道歉“抱歉,我没注意到你病的这么严重,我以为你只是累了,或许也会想抛下身份和责任偷得几日清闲,我又做错了是么。”

  如果不是纪云倾愿意,宴楼明怎么可能有机会给他下的了那种咒术,可这样软弱又无能的真实被当面说开,纪云倾也有点不好意思。

  “头疼。”

  宴楼明翻身上床,搂着纪云倾,手覆着他的上腹,带着热气传进纪云倾的身体里“陪你躺会儿。”

  纪云倾没有拒绝,往宴楼明怀里挪了挪“我想不明白天道是什么,也不明白他那日为什么会帮我们,可我直觉他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怎么办,小宴,我好像拿他没办法。”

  如果说面对张夫渠,纪云倾觉得可以奋力一争,并且有机会赢他,但面对未知仅凭几道天雷就轻松击杀了张夫渠,又一无所知的天道,纪云倾感到无力。

  尤其是那个盘旋在他脑海里的声音和问题,都让纪云倾放不下,他们实在太渺小了,面对天罚恐怕没有还击之力。

  万一天道是个喜怒无常的暴君,他们要怎么办?

  宴楼明声音很轻却很有力“那有什么,谁规定天塌了非得咱们撑着,凭什么他们可以死道友不死贫道,就因为蠢吗?大不了一起毁灭,黄泉路上全是伴儿,多好,只要师兄不嫌弃那些人都是没用的废物。”

  凌岳剑宗那本写着锄强扶弱、心系苍生的门规和从小到大的礼教,终究还是深深的影响到了这两个以极其“叛逆”的方式上位的掌门。

  宴楼明有些后悔,如果纪云倾没有拿到妖丹,不再拥有那般强横的实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是不是就可以永远都跟他无关了。

  洞悉和实力有时也是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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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商浔扶了差点被人推倒的御迟一把。

  “他抢了我的玉佩!”御迟道,那人不知是用了什么邪术,御迟钳住他的肩膀时,法术居然瞬间失灵,真气调集不起来。

  商浔看到御迟手上长长的一道口子,想说别追了“什么玉佩,很重要吗?”

  “是我拜师时,师父送给我的。”

  “我帮你追,你别动。”商浔把御迟放到街边卖糖水的小摊位坐下,然后消失在他面前。

  只是追这样一个小小散修,对身为天道有着近乎无尽法力的商浔来说,不过眨眼间的事。

  从一个只能靠偷盗度日的修士手里拿回玉佩,比从地上捡起掉落的东西还容易,只要一点点的迷魂术就可以让对方乖乖听话。

  商浔看了看手里的玉佩,手上用力,上好的紫翡碎裂成几瓣。

  “那人为了逃脱,把玉佩给摔坏了,抱歉。”

  御迟皱着眉毛,看起来很伤心,或许还有愤怒。

  商浔等着他的反应,不管是疾言厉色还是恼羞成怒,都在可控范围内。

  御迟托着商浔的手背细细看了看“给我吧,手没有割伤吧?”

  商浔愣了愣,这就是纪云倾选择保下他的原因?

  “等下,别用手拿。”商浔拿出荷包,把碎片装进去“给。”

  “谢谢。”御迟道“你又帮了我一次。”

  “可惜搞砸了,我再送你一块吧?”商浔在御迟摇头要说出拒绝的话前说道“别急着拒绝,我知道这块玉佩对你来说意义重大,再换多好的来也比不了,但就算让我聊表歉意,可以吗?”

  御迟没再推迟“好吧。”

  商浔其实随手就能拿出一块千年前的绝世玉来,但他还是选择,跟御迟另约了一个时间。

  在并不以“送礼”为主题的见面时,把一块透冰的黄翡拿了出来,跟纪云倾给锦然的那块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纪云倾给锦然的那个功能是防御,他给御迟的功能是利刃,可以破开一切虚空和结界。

  也是普天之下唯一能克制纪云倾那块玉珏的神器。

  当然他没有告诉御迟,只当是普通装饰直接替他系在了腰间。

  不知道这个天真和狠辣各半的小年轻能不能在他的计划里成为有效的一环。

  御迟笑了笑“很漂亮,谢谢。”

  “你喜欢吗?”商浔道。

  御迟用了让人更信服的方式回答“我会一直带在身上的。”

  商浔轻轻笑着道“你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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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迟凭借自己的遭遇对于霍崇想要回归凡人生活颇多顾忌。

  那些门派的人会放过他吗,就算有凌岳剑宗在背后,被人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也搅和的什么都做不成了吧。

  “你之后打算干什么?”御迟问他。

  “没想好,可能开个铺子,混口饭吃就行。”

  “你和你哥哥当初怎么分开的,为什么他去了寒山门?”御迟问道。

  “小时候闹饥荒,逃难的时候走散了,我被一户人家收养,他被寒山门的人领了回去,后来他找到了我,我才知道他入了道门。”

  霍崇比御迟其实还要小一岁,但看起来却更像个大人“别这样看我,让我觉得你在同情我。”

  御迟有点尴尬“我有点后悔把你卷进来,你才十九岁,短时间内可能都过不了什么平静的日子,我毁了你的生活。”

  霍崇笑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毁了我们一生的是那些坏人,在我哥被拉出来当替罪羊时,我就躲不开了,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留下,只是…”

  “如果留在这里难免还会跟那些道门中人打交道,可一看到他们我就恨不得他们都去死。”

  霍崇帮赵祈年做事时见了太多披着仁义皮囊的财狼虎豹,实在是看够了那些嘴脸。

  他当然知道留在凌岳剑宗是最好的选择,但他实在控制不住内心压抑的恶意,每一张贪心不足的脸都让他觉得是害死他哥的元凶。

  他也知道离开后会很麻烦,那些门派对他和对御迟的态度不一样,他的存在让太多跟赵祈年勾结过的人如鲠在喉,一天不拔除就一天寝食难安。

  这种感觉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他不可能躲一辈子。

  幸好他因为替赵祈年办事,不止掌握了他的秘密而已,也知道了很多其他门派内部吃里扒外的证据,这些秘密是他的催命符,也可以成为他自保的武器。

  他不像御迟,一个温润如玉,渴望温暖和家的少年,生生被逼成阴谋家。

  他的养父在收养他仅仅五年后就过世了,之后他一直在江湖上讨生活,跟着赵祈年后,他不敢跟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建立情感上的联系。

  他坚硬又习惯了一个人,独处并不会让他难受,反而很放松,就是有点放心不下御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