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不用跟我客气。”锦然拍了拍宴楼明的肩膀。

  “嗯。”宴楼明送了锦然出门,回来坐到纪云倾的床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这到底是他祖宗还是他仇人?!

  “不就是弹个琴,有这么为难么,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抚琴了。”宴楼明忿忿道“手成了这样看你以后遇到仇家怎么办,是不是就拿捏住我不会不管你,纪云倾,你哪来的自信?”

  “我最大的仇家不就是你么。”

  “你醒了!”宴楼明一丝喜色浮上心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可纪云倾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骂了他那一句后,便翻身面对墙壁不理人了,不管宴楼明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

  宴楼明自言自语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回应终于没了耐心,扳着他的肩膀迫使他转过来。

  纪云倾背上的伤被撞到吃痛闷哼了一声,眼里带上一层水汽。

  宴楼明吓得松开手“我…不是故意的。”

  纪云倾定定的看着他,所以呢,刚刚要他抚琴也不是故意的?拿鞭子抽他也不是故意的?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也不是故意的?

  滚一边儿去吧!

  “纪云倾,和我说说,你的真元是怎么回事?”宴楼明就像个招人烦的狗皮膏药,别人越不想理他,他就越要跟人说话。

  纪云倾眼神躲闪闷声道“…修炼时操之过急,走火入魔。”

  “啊?”宴楼明本来都准备好听到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理由了,没想到最后竟然这么简单,就为了这种可笑的理由,让自己真元尽毁。

  “纪云倾,你真是好样的!这你也不后悔吗?你永远也没有飞升的机会了,你的道彻底修不成了!”

  纪云倾从床上坐起来,与宴楼明面对着“你总是问我后不后悔,不就是想听我说后悔当年把你逐出师门了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件事你问一千回一万回,我也是不悔。”

  “你!”宴楼明掐住纪云倾的脖子“惹恼我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你就非要如此?”

  纪云倾弯起唇角“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付出一点代价不是应该的吗,我是命不好损失惨重,也没什么可惜的,倒是你,师弟,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后不后悔呢,我的心意对你很重要吗?”

  “呵。”宴楼明松开手“你少自作多情,我说过,我想看你身心俱损痛不欲生的样子才能弥补我心头之恨,看来我之前还是对你太仁慈了,既然你说你不后悔,那我的手段,师兄往后就慢慢体会吧。”

  纪云倾嘴上半分不让“就你这点能耐,想伤我的心,师弟不会以为在人前给我几分难堪,我就会羞愧的不想活了吧?要不怎么说,你还嫩的很呢。”

  “你!”宴楼明抬起手,又意识到纪云倾现在可能受不了他这一掌,狠狠把手放了下来,转身离开了纪云倾的房间。

  房门被他大力摔上,发出砰的一声。

  纪云倾看他离去才吐出一直压着翻涌上来的血。

  被宴楼明恨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那副恨他又下不去手动他的样子实在有趣极了,看得纪云倾十分舒心,一时间连身上的疼都忘了。

  待宴楼明被他气走了一会儿,身体里四分五裂的痛楚才又卷土重来,纪云倾蜷缩着身体倒在床边,连往里动动的力气都没有。

  自从真元被毁,身体里的真气就开始不受控制的乱窜,重新炼出之后总算能压制下来,可一旦动用法术,就会有钻心的痛从丹田处蔓延开来席卷全身的经络。

  纪云倾死死摁着肚子也无法抵抗半分。

  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他怎么…又回来了?

  纪云倾刚刚一鼓作气把人气走已经力竭,如今是连抬抬手指都不能了,问不出心中疑问。

  宴楼明出去后,站在院子里吹了会儿冷风,想起以前他们在凌岳剑宗里,纪云倾抚琴他舞剑的情形,心里的气顿时散了八分。

  脑海也被纪云倾那惨白的脸色重新占据,到底是不放心又回来了。

  推开门就看到纪云倾缩成一团,好像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背上的伤口都崩开了,染了一衣服的血。

  “!”宴楼明过去抱他“纪云倾,别这样绷着,会受伤。”

  纪云倾不知怎的,大概是疼糊涂了,忘了自己的处境,作势去推他“不用你管”。

  可这力道落在宴楼明身上给被小猫挠了一下的感觉差不多,说出来的话听起来也更像是撒娇。

  宴楼明手放到他的下腹,一股柔和的真气贯入身体。

  纪云倾渐渐放松了僵着的身体,等到缓过来神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贴在宴楼明怀里还拉着他腰间的衣襟。

  明明是宴楼明趁人之危,现在这架势倒像是他在投怀送抱一样。

  他翻了个身从宴楼明怀里滚了出去,宴楼明忙去摁他“背上有伤,乱动什么。”

  还不是你打的,装什么好人!

  纪云倾翻了个白眼,没过一会儿又开始觉得,宴楼明或许真的是个好人,至少和他比起来。

  如果有人莫名其妙把他害成那样,他一定将此人千刀万剐,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也不够。

  宴楼明居然还留着他,他这样心软,太容易被人拿捏了,修道之人,最好断情绝爱才能早日有所成。

  “你…”

  纪云倾刚一口,就被宴楼明打断。

  “你最好老实闭嘴,我现在恨不得想把你扒干净吊在院子里再抽一顿,你再说些什么刺激我的话,保不准我就真的这么干了。”

  “...”纪云倾没再开口,这可不是凌岳剑宗,倒也实在没必要跟那些道貌岸然等着看他笑话的人如此“赤诚相见”。

  宴楼明见纪云倾老实了不少,笑了出来“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师弟威胁人确实有一套。”

  “纪云倾,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知道现在的结局,你还会对我做出那些事吗?”宴楼明怕他听不懂似的又补充道“我是说,和不要赶走我,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比起来。”

  “现在的结局?”纪云倾笑了“现在的结局好得很啊,师弟,人生无常,有些变数是你控制不了的,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干嘛非要纠结过去?”

  什么都有了吗?

  可他从前想要的就一个纪云倾而已,现在…或许也算得到了吧。

  宴楼明听他这样说已经有点麻木了,可过了一会儿心又丝丝缕缕的疼起来。

  早料到了不是吗,那是纪云倾,落子无悔的纪云倾。

  “我终究还是不如师兄狠。”

  纪云倾难得的把眼神落到了宴楼明脸上,两人对视片刻,纪云倾忽然勾住宴楼明的脖子,慢慢向他靠近。

  宴楼明下意识闭上眼睛,却没等来想象中的柔软。

  纪云倾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师弟,想要什么就要自己伸手去抢,这样束手束脚可成不了什么大事,我可不会像师弟这么虚伪。”

  “你!”宴楼明反应过来被愚弄睁开眼睛狠狠盯着纪云倾,旋即冷笑出来“师兄教训的是。”

  宴楼明没有吻纪云倾,看出纪云倾对他半点爱意也无的样子,他对着那张脸就亲不下去了。

  不过纪云倾说的对,想要的就要主动去拿,得不到他的心,至少可以占有他的人,这样起码不是他一个人辗转难眠了。

  就算要沉沦,他也要拉着纪云倾和他一起,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泥潭里挣扎。

  既然那人把他全然不当一回事,那他也就没必要再对他有什么怜惜了。

  纪云倾本就伤重,被宴楼明这么一折腾又发起烧来,半夜正觉嗓子干疼撕裂时感觉到有人在给他喂水,还有人他手上扎针。

  他本能的要缩回手,却被人死死摁住。

  隐约听到有人在问宴楼明“你白天不是还很担心他,怎么又…”

  “因为你走之后我又发现,他配不上我的担心,他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想怎么玩就该怎么玩,实在没必要忍耐。”

  纪云倾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他十分想看看宴楼明现在的表情,想得实在要发疯,可他急到热切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下也没能如愿。

  他这种人…

  他这种人…

  纪云倾在心里大笑,原来宴楼明要伤他的心倒也不难。

  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罢了,纪云倾又晕晕乎乎的昏睡了过去。

  “你说的这么狠,那怎么还叫我过来?阿宴,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没什么丢人的,感情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哪有那么多恰如其分的两情相悦,你若是真心喜欢他,就放下心里的芥蒂吧。”

  锦然其实没有什么资格劝宴楼明放下,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资格。

  但他们好歹算朋友,实在看不得他这样魂不守舍,舍不得又要逼自己伤害纪云倾得样子。

  “他烧得太厉害了。”锦然道“敷帕子太慢了,我还是去煎点药来给他喝吧。”

  宴楼明替纪云倾擦了眼角的泪,指尖碰到他的皮肤还能感受到烫手的温度“这么难受吗,以前也是这样,一点小磕小碰就要疼得哭鼻子,真想把你变成个哑巴,让你说不出那些气我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