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纪云倾半睁开眼睛,轻哼了一声,身后的伤一跳一跳的疼,让他一时没注意到有人在身后。
“疼么?师兄现在可还是不后悔?”
纪云倾瞪大眼睛?有人在他房间里!刚刚那声音是…宴楼明?
“你…”纪云倾发现自己动不了“把定身咒解开。”
“你确定?”
“...这咒术当初还是我教你的。”
宴楼明耸了耸肩“好啊。”
没有外力的禁锢,本就在床边的纪云倾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撞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冷汗直流,身体好像要裂成几半,差点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宴楼明本来只是以为他定然会要躲,铁定会牵动身上的伤,倒是没有预料到他会直接摔下床,弯腰把人抱回床上。
纪云倾都疼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还死死拉着自己的衣襟遮着下半身。
宴楼明嗤笑一声“死要面子,有意义吗?全宗门都已经看到大师兄被摁在殿前打屁股了。”
纪云倾带着水汽的眼睛微微睁开瞪了宴楼明一眼,这没良心的小崽子!
他到底还亲手把他从小带大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宴楼明冷着脸把人摁住“别乱动了。”
“放手!”
“纪云倾。”宴楼明说话的语气骤然低了几度“不想让我把你绑起来拖到正殿内让大家都来参观就给我老实点,你以为你现在还是我的对手?”
纪云倾一愣,看来自己的状况已经被他知道了,不过也无所谓了,他没想能瞒过宴楼明多久,反正他现在已然成了阶下囚,有多少修为能够驾驭又有何差别?
宴楼明无非就是囚禁折辱他,难道还能需要他冲锋陷阵不成?
“有这么疼么?”宴楼明好不容易替他把身后的伤和脚腕磨破的伤都上好了药,可这人一副上刑的样子干什么“药喝了。”
纪云倾闻着那味道就感觉到了有多苦,皱了皱鼻子“不是已经喝过了么。”
“你怎么知道?”宴楼明盯着他,难道这人早就醒了一直给他装呢?
纪云倾白眼,一嘴的苦味,能不知道么!
“别废话,让你喝就喝,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讲条件?”宴楼明捏起纪云倾的下巴,药碗送到他嘴边就要往下灌。
“咳,咳咳…”纪云倾被他弄得一阵呛咳,握住宴楼明的手“…我自己喝。”
宴楼明看着那苍白纤细的手腕,感觉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够捏碎,他拖住纪云倾端着药碗的手腕“识相点,别跟我玩手滑的花招。”
“我没那么幼稚。”
“是么,以前是谁生病了怕苦偷偷把药倒掉,一场小风寒生生拖得高烧不退肺部发炎。”
提起过去两人皆是一愣。
“那时是有所依仗,现在我还有任性的余地?”
纪云倾一句话,又把两人拉回现实。
宴楼明表情顿时十分难看道“你知道就好,师兄也别说我不近人情,给你三天时间养伤,之后,后山打扫的工作就交给师兄了。”
凌岳剑宗前山是练功、见客,处理公务的地方,后山是弟子们住宿、吃饭和休息的地方,要更大一点,以前都是分组轮流清扫。
现在宴楼明让纪云倾一个人做,恐怕得从天亮做到天黑。
“哦。”
宴楼明惊讶于纪云倾的顺从“这就答应了?”
纪云倾抬头看他“你不是说了,要我识相一点,我听你的,你又不满意了?那师弟想怎样,我拒绝,让你再有理由打我一顿?”
“呵。”宴楼明轻笑出声,捏住纪云倾刚刚包扎好的脚腕,血浸湿绷带,纪云倾吃痛的咬住下唇“师兄说错了,我想折磨你不需要理由。”
纪云倾忍着钻心的疼痛问道“你就这么恨我?”
“我不该恨你吗?!”宴楼明眼神瞬间变得冷厉起来“师兄好狠的心呐,天字追杀令,对敌人都没用过吧?你就这么想我死?我这么…”
宴楼明突然顿住,不,纪云倾配不上他的喜欢,他绝不会让有机会嘲笑自己“我那么敬你重你,你就半分也容不下我!”
“…”纪云倾睫毛轻颤,眼角湿润泛红,声音也在发抖“…抱歉…但我不后悔赶走你。”
“纪云倾!”宴楼明怒得站起来,大声质问道“我以前怎不知你是个这般贪图名利的庸俗之人!”
纪云倾心中钝痛,惨然一笑“...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好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宴楼明狠厉道“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你这个没有心肝的东西。”
纪云倾一脸的无畏“求之不得。”
“故意激怒,想让我杀了你吗,你死了这条心吧,纪云倾,往后的日子,你就给我好好体会,我想等到受尽折磨凌辱那天,你会后悔的。”
宴楼明站在院子里,两世了,他还是不明白,他跟纪云倾怎么就走到兵戎相见这步。
尤其是重生回来,他都已经无数次表明自己并不想做什么掌门了,纪云倾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他。
换做是凌岳剑宗里任何一个人这么对他,宴楼明都不会这么难以承受。
可那人偏偏是那个纤尘不染、云淡风轻仿佛对一切外物都不甚在意,又唯独对他一个人好到极致的纪云倾!
他那么喜欢他,可他却是这样一个人。
三天,纪云倾伤口表面勉强收口,只是要开始干活到底有些吃力,一动起来还是撕心裂肺的疼,好在注意一点的话不会往外渗血了。
一大早,宴楼明就让人送来锁链,纪云倾的手腕被锁住。
他掂量一番觉得顶多也就一两斤重,宴楼明没想为难他,大概只是怕他跑了,但对于此刻的纪云倾来说,却着实有些难以承受。
打扫…
不算什么重活,纪云倾慢慢做,总算也找到了些章法,后山虽大,但到底是有边界的,几天之后就能够在天黑前做完了。
宴楼明在不远处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迎着风微微发颤,却依旧一丝不苟的扫着台阶,丝毫不会偷懒,偶尔趁着没人路过时停下来扶腰站站就是最大的休息了。
从前就是这样,宴楼明回忆起过去。
他磨着纪云倾和他下山,纪云倾以前是极少对他说“不”的,两人偷偷溜出去,次数一多,难免被发现。
当时也是被罚做清扫,其他师兄师弟们跟宴楼明说明面上看不到灰尘就行了,没人会那么仔细的检查,宴楼明深以为然。
真要一寸一寸查看,那是罚他们呢,还是罚检查的人呢。
可纪云倾却不肯,也不用法术偷巧,还说宴楼明要是累了就去休息,他一个人做得过来。
那时,纪云倾对他是真的好到没话说。
可有什么用呢?
最后还不是为了掌门之位舍弃他。
纪云倾不知为何忽然停住手里的动作,身体稍侧,好像要回头,宴楼明下意识的想藏起来,后来又反应过来自己没什么好躲的。
纪云倾就算看见他又有什么,大不了就说是怕他偷懒,所以看着他而已,他总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是喜欢他才偷看他吧。
思及此,宴楼明抬起来的屁股又坐了回去,树叶飒飒作响,纪云倾最终并没有转过来,而是继续了手上的劳作。
宴楼明意义不明的轻哼了一声,看来简单的清扫对他来说还是太容易了。
第二天,纪云倾刚刚起床就被惩戒堂的人敲开门,门外两个小孩吞吞吐吐的。
纪云倾主动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师叔…”
这两个小年轻是惩戒堂的弟子,宴楼明离开后入门的,比纪云倾低一个辈分。
纪云倾跟郑辛关系不错,平日里两人也会坐下喝喝茶,所以惩戒堂的弟子没有那么怕纪云倾,现下反而是最尴尬的。
“掌门说您昨日后山祭台没有扫干净,有落叶,所以…”
“明白了。”纪云倾淡淡应了一声,宴楼明无非就是找理由折磨他而已“我和你们去惩戒堂?”
“掌门说…不用那么麻烦,就在您门前行刑…”
纪云倾轻叹了一口气,反正他这面子里子也早没了,不差这一回了“现在吗?”
“对。”
纪云倾看外面已经放好了长条凳,什么意思,宴楼明不会又想打他的…这人就不能有点创意吗?!没完没了了?
他的腿骨现在还整日的刺痛,再挨一顿板子肯定会骨折,宴楼明不会是就想打断他的腿,让他以后瘫在床上吧?
他什么时候这么疯了?
“掌门说,念在师叔以前没有做过清扫的份上,小惩大诫,掌心和脚心各藤杖五十。”
纪云倾“...”
好一个小惩大诫。
凌岳剑宗何时因为这等小事惩戒过弟子,这人离开两年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五十记结束,纪云倾手掌立时肿了几倍,破皮出血。
他忽然有点反应过味儿宴楼明的用意了,恐怕是这几日看他扫地扫的太轻松,让他不顺眼了,所以想出这么个磨人的招数来。
纪云倾趴在长条凳上,还是有点难为情,被人褪了鞋袜,藤杖就打了下来。
啪啪啪!
白皙的脚掌逐渐红肿泛起青紫,接着变得透亮,纪云倾没想过原来被打脚心会这么疼。
啪啪啪!
藤杖追下来,皮肤上最后一层油皮被抽破,血色炸裂而出。
行刑结束,纪云倾拒绝了搀扶,忍着痛站在地上,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躲在暗处的宴楼明心里没有他想象的快感,反而看到纪云倾脸上的痛苦之色还有几分难受。
郑辛怕纪云倾不好意思,特意在行刑完毕等人都走了才出来。
他横抱起纪云倾,纪云倾大惊看清来人后脸一红道 “郑辛?放我下来!”
“别逞强了。”郑辛其实比纪云倾入门更早,不过两人不是同一个师父,纪云倾之前叫他郑师兄,后来两人成了朋友就直接叫名字了。
“你放开!”
“看来郑师兄没记住我的话啊。”宴楼明现身出现在二人面前。
“宴师弟,你到底想干什么?”郑辛冷厉的凝视着面前的人道“你要看他不顺眼就给他个痛快,这样折磨人算什么!”
纪云倾“...”
宴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