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在开学日之前先到来的，是言洛离开医院半个月的复查。
言洛本人对此很是平静，平静到都快变成一只卡皮巴拉。
倒是霍熠珩，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紧张。
紧张要是言洛的身体状态养了半个月不仅没有好，反而比在医院更差怎么办。
紧张言洛如果到医院看见医生紧张怎么办。
等等等等，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
言洛在劝慰半个小时，发现霍熠珩紧张情绪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更加严重后，选择放弃，被子一蒙开始睡觉。
于是霍熠珩又觉得自己把少年气到了，才这么早睡觉。
实际上，言洛只是因为饿了，但因为明天要抽血，不能吃饭，连水都不能喝，用睡觉来逃避而已。
而单方面脑补自己把言洛气到的霍熠珩，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导致第二天六点起床的时候，他比言洛还要疲惫。
“先生，要不还是把司机叫来吧。”
霍熠珩现在这昏昏沉沉的状态，他真的怕两人到不了医院，就得双双做一对亡命鸳鸯。
死在马路上。
霍熠珩张嘴正要拒绝，一个呵欠却先于想要说出的话蹦了出来。
霍熠珩：……
丢人，实在丢人。
他也算是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开车。
在追问言洛三遍，他能够接受看见司机后，霍熠珩才一个电话，把住在离两人这里不远处村子里的司机叫来。
这位姓张的司机言洛很熟悉，可以说在最后的三个月中，除了霍熠珩，言洛见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司机。
那时候的言洛，总是想要离开医院去外面看看，但因为衰败的身体，医生护士把他看得很紧，怎么都不让出去。
霍熠珩每次拗不过的时候，只有叫来司机，车速高到像塞车，带言洛去想去的地方待两分钟，然后又赶回医院。
速度虽然已经够快，但每次回到医院后，都会被医生好一顿数落。
听言洛一提，霍熠珩才想起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挠了一下后脑勺：“言言你知道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眼里只能看得见你一个。”
“对司机没有记忆也很正常。”
已经赶来的司机站在老板身后，觉得自己愣着也不对，说话也不对。
言洛视线落在霍熠珩身后，笑而不语。
他随着少年的视线转身，看见站在自己身后不到五米的司机，更尴尬了。
当了霍家多年司机的人也很精明，哪里都看不出异样，恭敬说道：“老板，您是马上出发，还是需要再等等？”
霍熠珩迅速从不自然的状态中回神，同样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检查一遍应该携带的东西都没有落下后，拉着言洛上了车。
前座与后座之间的隔板自动升起，挡住了后视镜。
仗着司机看不见，霍熠珩也不装了，没有骨头似的靠在言洛的肩上，语气哀怨：“言言，你都不提醒我。”
言洛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揉着靠在肩上脑袋的头发，语气端的是一个无辜：“我眼里也只有先生，根本没看见司机。”
霍熠珩：……
长手一伸将少年的腰一整个搂住，男人轻叹一声：“言言，你现在就逗我吧。”
言洛心想他不现在逗难道还等身体好了逗？那估计得下不来床。
他是对霍熠珩抱有绝对信任，但不是傻。
正要反驳回去，却觉得肩上的重量突然又变得重了一些。
言洛侧眸。
靠在他肩上的男人闭着眼，眉眼放松，呼吸轻缓，很明显，是在睡梦中。
少年怔了怔，脸上随即绽开一抹清浅如月光的笑，抬起没有被压着的左手，微凉的指尖沿着男人的脸部轮廓细细描摹。
车子一路上行驶的都很平稳，以至到了医院，霍熠珩都还没有醒过来。
男人最近的辛苦言洛都看在眼中。
不仅要处理因为车祸那一个月积压的文件，调查当初车祸的原因，处理霍家不安分的那些人。
言洛不是没有提过让他帮忙。
全都被霍熠珩用身体没有好为理由给驳了回去。
更让言洛好气又好笑的是，男人还说只要言洛在他的身边，就能够让自己感到放松。
可实际一天下来，能够安心放松的时间，也就短暂睡觉的四五个小时。
更别提，前一天晚上还几乎熬了一个通宵。
少年银白瞳孔中满是心疼。
按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四十七。
挡板已经放下，在司机开口之前，言洛抬起手机，让司机看屏幕上自己打出来的内容：
“让他再睡一会儿”。
司机了然，配合着静默点头，把挡板再次升起。
言洛也闭上眼，轻轻往霍熠珩的方向缩了缩，安静享受这两个人都不用工作，也不用被过往困扰的宁静。
还没安静两秒，一道道熟悉的声音穿透车窗，传进言洛的耳中。
“文祺，走慢点。”这是李雅婷的声音。
跟在后面出现的，是李家的其他人。
上辈子折磨言洛最狠的李远，声音尤为清晰，如一根根针，刺进少年的耳中。
上一秒还浅笑着的少年，突然就捂着胸口，无声大口喘气。
言洛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明明离开李家的时候，他孤身一人面对李家四口人时，除去伪装外，一丝害怕和胆怯都没有。
现在有霍熠珩陪着，他却觉得快要喘不过气。
熟睡的霍熠珩立刻就清醒过来，一见少年脸上泛着不正常红色，呼吸急促的模样，揽在少年腰上的手顺势变为抱住，另外一手放在车门上，作势就要开门。
刚一用力，少年颤抖着的手就搭了上来，面容痛苦摇着头，示意霍熠珩不要敲门。
被言洛阻止后，霍熠珩略微冷静了些许。
同时，也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声音。
那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夺去自己爱人生命的，仇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