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屏亭反手把魏锦覃推来的酒拿起来喝了。

  魏锦覃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

  白屏亭笑道:“魏总, 你们自己人找的供应商怎么自己还不认识啊?你喝着我们的酒还装作不认识我们,真让人伤心了。”

  “哈哈,开个小玩笑。白总这么俊逸非凡,肯定不会介意的。”

  韩君泽拍了拍白屏亭的后背, 假意责怪道:“怎么说话的, 吉锦集团找我们供酒,就是我们的甲方, 一时忘了就忘了, 反正钱跑不了。”

  魏锦覃的脸色微微一变, 随即笑道:“韩总的手要不先包扎一下吧?别叫白总心疼啊。”

  韩君泽扯着嘴角:“魏总这么体贴,想必也很会照顾人了?”

  “不敢当, 平时酒局比较忙,我也不太懂怎么照顾身体,和林老师在一起,通常都是他照顾我多些。就连今天酒会, 我听着林老师的叮嘱, 特意没喝多,记得一会儿还得给林老师送回家, ”魏锦覃侧身对林枳粲然一笑, “宝贝儿,是不是?”

  林枳实在忍不住了:“魏哥, 别瞎说了。”

  韩君泽的脸色转而更加铁青,他看着林枳的脸, 慢慢道:“林老师确实更贴心, 当初在学校时, 他就帮我很多, 他给我讲题, 还帮我家里经济的问题,我时常不知如何报答,能感谢他的也只有带份早餐、送些礼物、陪他放学……比起他为我做的实在太浅薄。”

  韩君泽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手搭在了林枳肩上,“现在我有能力,林老师可以尽管向我提要求,我一定竭尽所能——为了报答林老师当年对我的恩情。”

  林枳哑口无言,他愣愣地看着韩君泽,分不清里面那漆黑深邃眸中动人的深情是否是装出来的。

  一番话虽然姿态放低,却让魏锦覃脸色没有一点得意痛快的好感,他冷冷道:“竭尽所能?韩总别夸张了,林老师现在家里就有经济问题,你要是真想帮忙,干脆出钱就行,大家都是俗人,弄套俗的。”

  韩君泽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林枳:“你要多少?”

  魏锦覃哼了一声,代替林枳道:“三百万,你能拿出来吗?”

  韩君泽点点头道:“好,我出。”

  林枳一惊:“韩君泽,你说什么呢?”

  情急之下,他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大名,而不是虚伪的“韩总”。

  “没有林老师,就没有我的今天。”韩君泽微微一笑,“林老师,别跟我客气了。”

  林枳被左一个“林老师”右一个“林老师”恭维拉扯着,这才反应过来,韩君泽哪里是真要给他出钱,不过是想借机打压魏锦覃一头罢了。

  这种占领领地的天性,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尽管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韩君泽把他当成什么?有了新情人吃着碗里的,还紧紧盯着不放的锅里肉吗?!

  韩君泽各种没有依据的行为令林枳琢磨不透,他们现在的关系,算是前任、暧昧对象、仇人、还是别的什么?

  韩君泽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林枳冷冷地笑了一声,站了起来:“韩总,何必如此,你从来不欠我的,就算欠,也是我欠你,不如你想从我这要什么尽管说,我答应你就是了。”

  ——报复也好,利用也好,想看他出丑也好。

  甚至是在林枳内心深处叫嚣的——他在试探、在希冀,韩君泽那被他狠狠伤过的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尚未冷却的余情。

  总之,他想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魏锦覃也起身,去抱他的腰,被林枳冷冷地避开。

  ——却没注意到后面什么时候放了个香槟推车。

  林枳被车轮绊住,脚脖子角度不正常地扭了一下,瞬间一阵剧痛。

  “!”

  他叫了一声,倒吸了一口气,面容痛苦。

  韩君泽刚站起来,魏锦覃就率先扶住了林枳:“给我看看。”

  魏锦覃让他坐下,屈腿跪下身,手扶着林枳的脚掌,小心地按了按崴到的位置。

  “嘶——”林枳感觉整个脚都快没知觉了,除了疼就是疼。

  酒会上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借机来向魏锦覃献殷勤:“魏总,先带林老师去擦个药吧,肯定是崴到筋了。”

  魏锦覃焦急道:“行,抱歉了各位,我先失陪。”他把林枳扶起来,“楼上是酒店,我先带你上去开个房间吧?”

  对方的话他听一半漏一半,林枳疼得直冒冷汗,只记得点头了。

  魏锦覃扶着他上了电梯,按完楼层键一抬头,就见韩君泽站在不远处,男人脸色晦暗不明,一双眼鹰隼般盯着他们。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一只带着血的手猛然扶住门!

  魏锦覃一惊,就感到怀里的人蓦然霸道地被抢走。

  对方用一只手臂揽着林枳的腰,将他双脚离地地抱了起来。

  两人眼中迸发着火花,交锋了一瞬。

  韩君泽咧嘴一笑:“魏总日理万机,去酒店房间处理估计也不太方便,我带林老师去医院。”

  电梯门缓缓关上。

  魏锦覃在缝隙中死死地瞪着他。

  林枳还没等说话,韩君泽就先道:“你一个脚能走吗?”

  林枳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疼说:“……能,你把我放下来。”

  韩君泽放下他后,把林枳的一条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抓着,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

  这个姿势……

  尽管在外人看来很正常。

  但对于林枳来说,好像还是有点太亲密了。

  在看到白屏亭瞅着这边时,林枳不禁窘迫道:“韩总,多谢你了,还是我自己去医院吧。”

  韩君泽理都没理他,路过白屏亭时随口道:“小楠什么时候到?”

  白屏亭绷不住笑了出来:“你他妈个狗东西,不装了?”

  韩君泽:“等她来了,酒会你俩帮我善后。”

  韩君泽一直扶着他到楼外停车场,在一辆黑色牧马人前停下,开锁。

  然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林老师,上车吧。”

  林枳一动不动,微微皱起眉头:“不必麻烦韩总了。”

  对方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怎么?还要我哄你上去?还是抱你上去?”

  林枳胸腔起伏了两下,弯腰坐进了副驾驶。

  韩君泽坐进驾驶位。

  林枳:“你不是喝酒了吗?”

  “没喝,酒杯不是被我捏碎了吗?”韩君泽淡淡地看他一眼,“安全带。”

  林枳暗骂一声,侧身系安全带,刚回过头,就看到面前一个红裙的女人从刚停好的一辆车上下来。

  ——正是那天在酒吧,见到的韩君泽的女伴。

  她也看到了韩君泽,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笑道:“韩哥,怎么没在酒会里啊?”

  “小楠,你接白屏亭去吧,我去医院。”

  小楠愣了愣,勾唇似笑非笑地看了副驾驶的林枳一眼:“好。”

  等她走后,林枳在启车音中问:“她到底是谁?”

  “白屏亭女朋友。”

  林枳:“?”

  林枳:“你不是和白……”

  “白屏亭我大学同学,我和他合资开的酒吧。”韩君泽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倏尔讥诮一笑,“怎么,看来林老师误会了点什么?”

  林枳愣了愣,不禁在心里自嘲,原来只是合资朋友……

  那他这几天是在干什么?

  吃醋?来源于一个毫无名分的前男友的占有欲?

  林枳有些尴尬,试图转移话题:“……你买车了?”

  韩君泽不咸不淡地道:“和魏总的比不了。”

  “……看来开酒吧不少赚钱。”

  “怎么?你想入股?”韩君泽冷笑道,“还是算了吧,林氏的大少爷多少钱没见过,还在乎酒吧这点薄利吗?”

  ……说一句就被怼三句。

  他就知道,饭桌上的深情委曲姿态都是假象。

  林枳心里像是被堵着一般,路上再无话。

  到医院时,林枳脚上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包,看起来有些骇人,冷敷过后又开了点跌打损伤的药。

  说来大概是冤家路窄,他第一次见韩君泽也是弄伤了脚去诊所。

  不知道他再和韩君泽纠缠下去,以后又会伤碰到哪儿呢?

  两人从医院出来后,林枳用手机叫车。

  韩君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费力地上车,关门,摇下车窗,再跟他挥手。

  “今天多谢韩总了,我先走了。”

  韩君泽:“……”

  还他妈和几年前那次都对上了。

  到家门口时,林枳一瘸一拐地下了车。

  刚关上车门,就看到跟在后面那辆黑色牧马人也停了下来,男人长腿一迈,从车里下来。

  林枳:“……”

  他皮笑肉不笑道:“韩总还真够闲的。”

  韩君泽懒洋洋地抬头看了眼他住的地方。

  大院里几栋六层公寓楼,院门保安亭还有个黑贝犬守着,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们看。

  韩君泽轻笑一声:“林老师,你是想用这脚自己上楼?没电梯得上到明天早上吧?”

  林枳咬了咬牙:“我就是上到明年也和韩总没关系。”

  韩君泽压根不管他说什么,勾起邪笑:“我不喜欢半途而废,还是送佛送到西吧。”

  他徒然伸出双手,揽过林枳的腰和膝弯,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林枳下意识抱住了对方的脖子,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鬓角,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好歹也有一百三十斤,居然被一个男人这么轻松地抱起来了?

  “韩君泽,你、你放我下来。”

  韩君泽勾着嘴角瞥了他一眼:“林老师,就算我们是前男友的关系,但好歹也是老同学,没必要这么抗拒我吧?”

  “……”

  “还是说,林老师对我,没有信心保持冷静理智?”

  林枳闭上眼睛,狠狠道:“……A栋6006。”

  韩君泽一路没停气地把人抱上六楼。

  林枳一开家门,看韩君泽还没有走的意思。

  林枳:“是不是我还得请韩总进来坐会儿?”

  韩君泽:“我帮了林老师这么大的忙,连进屋喝杯水的机会都不给吗?”

  林枳:“……”

  他就知道,估算韩君泽脸皮的厚度简直是异想天开。

  “想进就进吧,不过没你的拖鞋。”

  韩君泽踩在玄关处,挑了挑眉,打开鞋柜看了一眼。

  还真没有第二双拖鞋。

  韩君泽哼笑一声,心情大好:“我还以为林老师和魏总住在一起呢。”

  林枳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坐到沙发上支起腿上药。

  韩君泽就跟进了自己家一样,把这个租赁的小屋子看了一圈。

  丝毫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不,或者说,不像有人生活过的样子。

  空荡,孤寂,除了必有的日用品几乎什么也见不到。

  门口的衣架没有衣服,客厅的垃圾桶里没有垃圾,厨房更是连半个碗都看不见。

  韩君泽甚至莫名感觉屋里的温度都不太暖和。

  他忍不住问:“……你真的在这住?”

  “啊。”林枳淡淡地扫了一圈家里,“刚回来一个月,正常。”

  即使他觉得也没什么东西可添置就是了。

  韩君泽默了默,去探暖气的温度,愠怒道:“……这供暖和没供有什么区别?”

  “好像是暖气开关有点问题,我一直没来得及找人来修。”林枳垂下眼,在脚背肿起的大包上倒上药酒,用手心揉了揉,“反正我在家待着的时间也不长,嘶——”

  不小心劲儿用大了。

  疼。

  韩君泽脸一黑,快步走了过来:“你会不会揉?平时都怎么照顾自己的?”

  他在林枳面前蹲下,一把抓住对方的小腿,林枳下意识一缩,又被他强势拉了过来。

  “别动!”

  下一秒,韩君泽的手心贴上了林枳的脚背,在刚涂上药酒的地方缓缓顺时针揉搓着。

  力气也没比他小多少嘛……

  不过好在因为循序渐进,不至于让林枳一脚把他踢飞。

  他低头看着韩君泽垂下的眼睛。

  眉头紧紧锁着,一脸凶神恶煞,好像很不开心。

  直到看到那两片形状漂亮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张了张嘴,声音沙哑道。

  “林枳,你现在……都不会说疼了吗?”

  作者有话说:

  谁心疼了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