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的电话变多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关心是好事,催婚是坏事。有爱的对话是好事,充满算计的来往是坏事……
柳无隅不接他们的电话。电话联系不上,他们便上门来打扰她。柳无隅开门后就挨了迟亦彬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到底是有什么问题?一大把年纪了还一个人像什么样子。”
这回弟弟也一起过来。他拦住爸爸,“爸,有话好好说吧。”迟亦彬一看到女儿家里这幅样子就来气。
范明秋拉着女儿坐下来,“我们也是为你好。你不可能自己一个人的。你老了怎么办?我们都不在了谁来照顾你?你知不知道以前有个邻居自己死在屋子里半个月都没人发现。可不可怕。人活成那个样子还做什么人。”
这回黑白脸反着来是吧。不止。又要故技重施,他们这次应该没想到阿清家里是支持的。或者他们要改变计策去攀上黎家。
“我喜欢女人。你们可以回去了。”
“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国家都不允许的事情,你个人做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迟亦彬敲着桌子。
“快乐。”
夫妇俩齐齐愣住。
看到他们的表情柳无隅想笑,因为快乐而活着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你们在单位和学校里,有没有人说过你们功利。”
迟鸿拦住姐姐小声地说:“要不然就去见一见,敷衍一下就过去了。”
“我拒绝。我喜欢什么人想做什么事我自己会决定。”柳无隅甩掉弟弟的手,他的好心也是为了他自己。
“还有你们的想法一点也不重要。”
迟亦彬爆发出更刺耳的吼叫:“你自己不要脸还想丢我们全家的脸。你弟弟在单位上班被人戳脊梁骨就是因为你搞出来的。”
真是可笑。
“我没有和你们来往,他们又从哪里知道我的事。”
明白了。靳陶山先出手。抓重点知道这个家的核心是她弟弟,了解到她父母表面平等对待下的真实天平。应该是太太告诉他的,不然太太也不会告诉她,靳陶山会从她身边的人入手。
柳无隅和范明秋的视线对上,妈妈的眼神很复杂。她一点也不在意。
范明秋捂着脸痛哭。弟弟安慰着妈,“性取向是你个人的自由,但这么刺激爸妈不好。先别说了。”
“你们先来找我不痛快。”
他们宁愿自己孤独终老也不愿意听见她幸福地和女人一起生活。允许凄苦地正常着,禁止快乐地不正常着。
柳无隅看向迟亦彬,“现在你们从我家出去。”
柳无隅说完后挨打了。迟亦彬一个巴掌就把柳无隅打翻在地上。男人的力气就像从天而降的石头,砸到头上后真的会冒金星。柳无隅的脸颊不仅麻,她还耳鸣。
“我打死你,死了我也去死。”他疯狂地踢打着柳无隅。
范明秋拼命地拉着丈夫的衣服,她怎么拉得住。迟鸿也被爸爸推开。迟亦彬抓住柳无隅的头发往外拖,边拖还边说:“你滚出去,你再也别回来。”
嘭……摔门的声音比炮声大。柳无隅松了口气,她仿佛获得了自由。她扶着墙壁爬起来,她在想要不要告诉阿清。
要的,她想去找她。
柳无隅摸着口袋,手机,钥匙全都在屋子里。口袋里有一张五十元和一百元的现金。现在她体会到传统锁的痛处,要是指纹密码锁她还能开门进去拿东西。
同时也很庆幸那晚太太给的现金她没花完。
司机大叔是是个好心人,他说要送柳无隅去医院。柳无隅拒绝了,她只想去找黎以清。
柳无隅扶着铁栏杆,保姆阿姨拉着买菜车从里面出来,她看到柳无隅后吓一跳,“哎呀…你怎么搞的呀。走走走,赶紧进来。我去叫太太和阿清。”
“林姨…能帮我先喊阿清过来吗。麻烦了。其他人都先不要叫。”
阿姨赶紧跑进去喊人。阿姨一边疾走一边狂喊:“阿清,清。赶紧下来。阿隅的脸全花了,快快快。再不然来不及了。”
阿姨多少是有点夸张的天赋在身上的。黎以清从茶室里出来,“怎么啦?”阿姨看到她后抓起她的手,“快…阿隅…全是伤。不行了。在门口好可怜的。”
黎以清甩下阿姨跑下楼,在门口看到了柳无隅。阿姨这回不算夸张。确实好可怜的。她不是很敢碰柳无隅的脸,因为不确定哪里是伤口,上面的血都干了。
“你哪里痛?你别动,我送你去医院。是不是路上被人撞了。你怎么不打电话啊。”
柳无隅慢慢地往前靠,她搂着黎以清的腰。
“没事的。我没事的。”
“你?”
黎以清马上带着她去医院,现在人有没有事才是她最关心的。
柳无隅躺在床上,住在这种像豪华酒店的病房里感觉真的很奇怪。
“我这些回去擦擦药就好了。还白占一个病房,不好的。”
“你不占它反正也是空着的。担心什么。”
黎以清盯着柳无隅手背和手指上的淤青,“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出院吧,我真的不想留在医院里。”柳无隅的手叠在黎以清的手上。
“回去你就要准备好被我爸妈刨根问底,祖坟埋哪儿都要被他们问出来。你可别哭。”
“我肯定要解释清楚。”
“呵。”
柳无隅握起黎以清的手,在她的掌心捏了捏。
“国王陛下生气了?”
“少来。”
黎以清带着柳无隅离开医院,回去路上她听完了事情经过。她沉默了很久,“你随便嘴巴上应付几句就好了,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非要挨打。你也可以躲啊。”
“我不想应付。对他们不能留有一丝余地。否则只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她需要一个名目,是他们先来招惹她,非要弄得两不相安。她只是想自保。对。是他们不对,不能怪她之后心狠。
“盲目逞强只会活受罪。”黎以清心疼柳无隅,“你等着吧,接下来几天有的你浑身酸痛。”
两人到家之后黎以清毅然决然地把柳无隅丢给她爸妈,就让柳无隅感受下食人鱼般地追问吧。
关怡良刚才听保姆说得不清不楚,她打电话过去问过,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她给柳无隅剥了鸡蛋,“你慢慢吃,食物吃下去都是补的。我听阿清说你今天都没吃过东西,那不行。”她又装了碗银耳汤。
黎冶抱着手臂叹了口气,他抬手摸着下巴。两个女生在一起全天下的父母就没几个能同意。想到这里他为自己和老婆的开明感到自豪。
“你也太实在,挨打就真的不动被打。”
“以后就不会了。”柳无隅咬了口鸡蛋,蛋黄真的很容易把喉咙糊住。她喝掉半碗汤才缓解了些。
“他们永远也不会接受这件事。所以我也不会让阿清去见我爸妈,没必要。至于以后我还见不见他们,那就要取决于他们了。”
关怡良仍然对柳无隅的父母抱有希望,“没关系,总要给你爸爸妈妈时间接受啊。”
黎冶只是叹了口气,虎毒食子的父母也不少。
“阿姨。我了解我爸妈,现在他们输掉了对我的付出。赌徒不会反省自己为什么要赌博但赌徒输了一定会恼羞成怒。怪赌场怪时运却永远不会怪自己为什么要赌。”
小时候不懂事以为爸妈是公平的。长大后才发现是她爸妈懂得装。爸妈说房子的时候一直都是将来迟鸿结婚了这个用作婚房合适。将来迟鸿结婚了,他们去帮他照顾小孩也宽敞。而对她只是认真读书以后才能挑到好人家。
那不是爱。是很奇怪的东西。哪怕它在生病时所给予的嘘寒问暖都不能算是爱。
尽管不是爱也足够把人弄疼。
“他们有我弟弟,如果我不改正到他们认为的正常模样。那么他们会希望我死在外面,不要回去丢他们的人。更不想因为我而影响到我弟弟的前途。他们为了他会把我这片乌云驱逐出去的。”
“不过没关系,我不恨他们。他们一直说女儿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再怎么亲生那都算是外人。趋利避害是天性。起码我不会被亲缘牵绊住。”
黎冶抓着下巴上的细小胡渣。关怡良心疼地摸着柳无隅的头,是吃了多少苦才能这么懂事。
“你就是我们的家人,你什么都不用怕啊。知道吗。”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们说。是关于陶山的……”
她说出自己听到的那些事。对于阿清来说家才是她最坚硬的盾牌。只是看阿叔阿姨的表情,他们暂时无法接受她所描述的陶山。
夫妇俩沉默了好一会儿。
黎冶:“谢谢你先告诉我们这些。给我们点时间去弄清楚。”
“爸,妈。我也饿了。”黎以清在外面等的太久了,她担心柳无隅。
关怡良:“行啦。饿什么饿,阿隅还给你。我跟你爸要出门买东西。你好好照顾阿隅。”
“好吧。”
黎以清目送爸妈出去,她伸出手在柳无隅眼前晃,“他们跟你说什么了?你眼睛都红了。”
“主要是我在说。”
黎以清的指尖触碰着柳无隅嘴角的淤青,“不准再有下次。你下次再这样我不会原谅你。”
“好。”
“你看你都变成猪头了,一点也不好看。我跟你在一起完全就是图你好看。”
“那…怎么办。我也不能马上复原。”
“还能怎么办,你就嘴巴甜一点,多多哄我开心。我就不会嫌弃你啦。”
“好。”
“柳无隅。我觉得爱是暴力。”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它野蛮,它重拳出击的时候会给我带来像身上砸了颗卫星那样的痛。”
“你可以说暴力是爱的一种负面表现。用暴力来概括爱不大合适。”
“爱,这个字是不是给人感觉是轻柔的,可以接近和拥有的。你觉得爱是什么?”
“我能想到的所有美好。”
“暴力呢?”
“残忍的。”
“爱是不是也残忍。”
“是。”
“那就对了。爱约等于暴力。”
“胡说八道。”
柳无隅犹豫之后交出那张纸巾,她把纸巾展开。
“去看看吧。我会等你也会给你时间。”
祝安大道,103号。
这是…陶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