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犬系恋爱脑想让我告白>第67章 封茧

  四年后。

  欧式小洋房教室里, 乳白色的墙面上挂着吊灯,椅子罗列排开在木质地板上。

  教室中央是一架黑色三角钢琴,正在被一位东方青年优雅入神地弹奏着。

  窗外落下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第一乐章的琴音, 缓缓流淌入耳, 合成一场完美享受的视听盛宴。

  青年刚停下琴键上跳跃的手指,结束一曲, 悠扬的下课铃声随之响起。

  他起身收拾教科书时, 几个华人留学生凑了过来。

  “林老师, 我们这周六想安排场party搞欢送会,你会来吗?”一个漂亮的女生先道, “听说你要回国了,我们都很舍不得你。”

  女生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林枳。

  “可惜了,这周六我有一场小型音乐会的演出。”林枳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不过还是谢谢你们的用心, 真想亲眼看看为我准备的派对。”

  打发走了学生后,林枳抱着书从音乐教室出来, 就被窗外潮湿温和的冬风扑了一面。

  “又下雨了。”他叹了口气, 靠在走廊墙边,熟练地掏出手机打出租车。

  旧金山冬季气候潮湿, 温和多雨,他在冬季整日背着伞, 偏偏就今天忘了, 不禁责怪自己的迷糊。

  他靠在墙边, 双腿随意交叠着, 显得身材高挑修长, 白衬衫和米色休闲裤随性优雅。

  在异国之中,经过几年的沉淀打磨,他身上那属于华人的东方韵味愈加显眼,眉眼妍丽,气质内敛,犹如干净无瑕的温玉。

  走廊里有金发碧眼的外国学生路过,兴奋地跟他打了个招呼:“good afternoon,Mr.Lin!”

  林枳微笑着向他们点点头。

  即使是离远了,他依然能够听到学生们夸张激动的声音。

  林枳转头下楼,刚走到教学楼前,突然收到手机“叮”地跳出来的一条短信。

  难道那些想搞派对的学生还不死心?

  林枳点开短信页面。

  【Baby,I'll fuck your ass tonight.】

  后面还有张图片,还没加载完。

  林枳冷冷地锁屏,把手机揣进兜里。

  他用书本顶着雨匆匆跑到学校门口,那里只停了辆红色的保时捷911,向他按了声喇叭。

  他装作没看见,车子焦急地连按好几声催促他。

  林枳无奈走过去,打开后车门,看到一个精致花束长盒占满了整个后排座。

  于是只好坐进副驾驶。

  一进车里就闻到了男士香水的味道,混合着后座的玫瑰花香,有些刺鼻。

  “魏哥。”林枳叫了一声。

  驾驶座上的西装男人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看到他时眼睛亮了亮,调侃道:“林老师,今天下班早啊,还好我来了,要不你又要淋成落汤鸡了。”

  “魏哥,你就别打趣我了,什么老师,实习而已。”林枳笑笑,“我原本是叫了车的,没想到你会来,只好取消了。”他故作遗憾地耸了耸肩。

  这位魏哥的父亲是吉锦集团的老总,也是他爸林烁的生意伙伴,一家长居美国。

  四年前他爸找人帮忙照应他在这边上学,魏总的独子魏锦覃只比他大几岁,打理的子公司就在他学校附近,平时对林枳几乎事无巨细,体贴备至,是林枳在美国四年来唯一的朋友。

  除了这些,两人还有一层关系。

  追求者和被追求者。

  魏锦覃随意一笑,把车点着,向他骚气地眨了一边眼:“我给你发信息了,可能你没看到。”

  “是吗?我没看手机。”林枳下意识按亮屏幕,映入眼帘的就是刚刚收到的骚扰短信。

  这时下面那张配图也加载了出来,那是个体型雄壮的半赤|裸西方男人,肌块紧绷凸出,白色的四角内裤鼓着一个小山包。

  林枳删除短信,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重新揣了回去。

  “看来又该换个号码了。”魏锦覃轻易就瞄到了屏幕上的照片,无奈道,“林老师,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了。”

  林枳淡笑道:“这些老外图东方人新鲜罢了,不是我也有别人。”

  “不,你是不知道,他们就喜欢你这样的。”

  红灯,魏锦覃停下车,似笑非笑地侧睨着林枳,“你都不知道自己多有魅力……”

  林枳波澜不惊地看向他,正好接受到对方放电的眼神。

  平心而论,魏锦覃长得很不错,高大英俊,风度翩翩,精英西装往身上一套,从头到脚都是商业成熟男人的气息。

  不过,人骚了点。

  林枳脸上攒起微笑,转回头目视前方:“比起魏哥,我这点魅力不值一提。”

  魏锦覃哈哈大笑:“不愧是艺术学院的音乐老师,说拒绝的话都这么好听,叫人都生不出气。行吧,我当你在夸我了。”

  到租的房子时,林枳和他告别。

  魏锦覃迅速下车,把玫瑰花盒抱了出来:“林老师,不请我进去坐坐?”

  林枳想了想:“……是我疏忽了,魏哥送我回来,进屋喝杯茶再走吧。”

  林枳打开房门进屋,下一秒,攥着门把的手蓦然被包住,魏锦覃的脸凑近了几分,含笑地直视他。

  林枳:“魏哥?”

  魏锦覃:“说起来,照片里的那种欧美熊一般都是徒有其表,没准儿真到床上还不如我呢,怎么样,林老师考虑一下不?”

  林枳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淡笑道:“魏哥,我不会和朋友发生关系。如果不想进屋喝茶的话,现在就回去吧,一会儿雨更大了。”

  魏锦覃收回手,委屈地看着他:“宝贝儿,你总这么浑身带刺,当我当成那些性|骚扰的对象,可真叫人难过。”

  林枳扯了扯嘴角,脱鞋进屋,换下外套。

  魏锦覃的眼睛一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趿拉着拖鞋走过来。

  林枳刚挂好潮湿的外套,就感到一双手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男人的躯体贴上后背。

  他眉目一凛,下意识扣住对方的手,然后迅速回身一个肘击,抡上了魏锦覃的下颌。

  魏锦覃吃痛片刻,顿时放开了他,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的姿势:“不好意思,忘了林老师学过散打,是我不自量力了。”

  自从林枳来到美国,没少被各种男男女女骚扰,于是第一年就去学了散打,除了要对付那些健硕的老外外,还要时时提防着魏锦覃的招数。

  林枳凉凉道:“魏哥,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和人紧贴着说话。”

  魏锦覃耸肩笑了笑:“为什么啊?林总和陶教授不是早就不干涉你的性取向了吗?你还在害怕什么?”

  林枳沉默不语,转头去厨房泡茶。

  回来时,看到魏锦覃已经大剌剌地坐到了沙发上,哼着歌把花盒里娇艳欲滴的玫瑰一枝枝插在茶几上的花瓶里,仿佛刚刚的小插曲不存在。

  魏锦覃:“宝贝儿,毕业了,什么打算?”

  林枳把茶放下,眼神瞟到茶几上摆着的签证,默默地收了起来。

  “你要回国?”魏锦覃哼笑一声,忍不住道,“不对,不是‘你’想回国,是林总和陶教授想让你回国了吧。”

  林枳平静道:“魏哥你知道,我们家思想比较传统,我爸妈原本就是想让我毕业就回去的。”

  “行啊,回国也好。”魏锦覃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玫瑰花瓣上的水珠,“你回去打算做什么?进林总的公司吗?”

  “不知道。”林枳道,“从商不适合我,但我爸需要我的话,我也会去帮忙。”

  魏锦覃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道:“哎,听说林总的公司最近出了点事,他新开的那片地是不是被一帮孙子给坑了几百万?”

  林枳眼底浮起冷笑:“魏哥消息还真灵通。”

  “毕竟吉锦集团和林氏有合作关系,当然应该随时知晓生意伙伴的资金运营情况。”

  林枳无声地攥紧了拳。

  魏锦覃话题一转:“哪天走啊?”

  林枳:“下周。”

  “正好,下个月我也得飞回国。林枳,那咱们国内见吧。祝你毕业快乐。”

  魏锦覃走后,林枳就迅速收拾了那堆玫瑰花,一枝枝挑出来扔到了门外的垃圾桶里。

  面对其他追求者的骚扰,他尚且可以打一顿出气,拉黑联系方式,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偏偏魏锦覃不行,除了这四年多亏他照顾的情分,还有两人父辈间的关系。

  虽然暂时不知道魏家还会和他们合作多久。

  他毕业已经有半年的时间,原本是想在国外再积累些工作经验再回家,结果前段时间他得知,家里公司出了点状况,因利益相关争一块地,结果被对家设计算套,一下子赔进去几百万,现在资金运转僵持,他也没心情在国外呆下去了,只想回到父母身边。

  晚上,林枳自己点了个外卖,送到时已经凉了,他没什么胃口地吃完,饭后洗了个澡,把身上沾上的香水味全都洗掉,然后裹着浴袍坐在榻榻米的窗前,看外面的夜景,开了瓶红酒。

  今晚的月色很好,异国他乡的都市繁华之上,却显得格外孤寂。

  他终于要回国了……

  林枳慢慢看着那月亮出了神。他打开手机,在如今基本不启用的Q.Q里,点开了置顶的聊天记录。

  手指缓慢地打字。

  【我要回国了。】

  他刚来国外时,人生地不熟,习惯沉默躲避,能够陪他聊天的知心朋友,依旧只有这个在少年时期添的网友。

  他们两人的谈话每次不超过三十分钟,讲的都是自己的近况。

  偶尔林枳会把他的作曲小样发给对方听,或是征求他的意见完成自己的插花作业。

  小月亮通常会回得很简短又迅速,一如既往地像个机器人,有呼必应,有问必答。

  ——这次却久久没有回复。

  难道在忙?

  林枳耐心里等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关上了手机,抿了口酒。

  四年了,大学一毕业,曾经的朋友同学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即便偶尔有联系,也有着时差的阻碍,通常聊到一半就没了人影。

  曾经那些同学,有人容貌大改,有人考研读博,有人拼搏事业,也有结婚成家的。

  前段时间他和秦洲乔聊天,知道对方如今在北京的一家上市公司做高管,忙得热火朝天;贺祁则贪玩,借助父亲的关系混进了娱乐圈,靠脸吃饭做了个小偶像。

  说来唏嘘,他曾经怀疑秦洲乔和贺祁不会稳定,结果过去这些年,人家两个分分合合,还是如胶似漆,而自己的感情却是一片荒原、糟糕透顶。

  “……”

  林枳苦笑一声,闷闷地仰头又灌了口酒。

  他听说韩君泽大三时就和大学的朋友合伙开店做了生意。

  社会上大多吃人脉这套,他人缘混得好,所以张罗很多事都顺风顺水,到如今,他在北京城也算站住了脚,前呼后拥,身边跟着形形色色的人,倒成了真正的“韩哥”了。

  林枳一想想自己,这四年到处学习,绘画雕塑插花大小提琴,用各种课程来充实自己,忙得晕头转向,在人际关系这方面却似乎还停在原地,甚至比曾经更加闭塞。而一直引以为傲的家境如今也出现了经济桎梏,算来算去,可能混得反而不如韩君泽了。

  酒精混乱着他的脑神经,他双颊和眼尾都泛起红,微醺地靠着窗玻璃,伸手慢慢抚上脖根处。

  韩君泽当初想给他留下霸道宣誓着占有的牙印,尽管没有真的咬下去,可直到今天,他依然会产生错觉,有时觉得是深重的伤痕,有时又觉得是个温柔怜惜的吻。

  韩君泽当时说他输了。

  没想到其实输的人是林枳自己。

  他被一个没有吻痕的吻、一个没有疤痕的牙印“自我标记”了四年,故步自封,把自己埋进层层叠叠的茧中,不肯走出来。

  以为用四年时间足以让他忘记一个人。

  却发现到头来,剧烈焚烧后的烈火,留下的痕迹反而无法化为飞灰,钻心的疼痛愈加深刻,像红酒般不断沉淀。

  令人在午夜梦回时分,醉得愈加迷蒙。

  从此林枳就多了个会无意识摸脖颈的习惯。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国!

  终于都长大了啊啊啊啊啊啊可以办点成年人该办的了!搞事搞事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