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竟回家以后, 简单的解决了午饭,就开始等时宥放假回家。

  自从他和时宥两个人搬去学校住宿,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购置食材。

  近期放假的时间说短不短, 家里没有食材不行。

  等时宥放了学,兄弟俩商量了一起去一趟购物中心,给家里囤囤货。

  两个人从购物中心出来,临近晚饭的时间点, 赶回家做饭太晚。

  时竟带着时宥去了就近的一家火锅店,打算吃了晚饭再回家。

  时竟调完调料回到餐桌前。

  服务员已经陆续把他们点的荤素菜摆上了桌,只不过锅底加热尚且需要一点时间。

  时竟打发着时间, 问坐在自己对面的时宥:“小宥,你最近有没有联系过妈和小姨啊?”

  “不知道他们中秋节回不回来过节。”

  时宥去拿湿巾擦手的动作僵住, 随即自然地抽出湿巾,边擦手,边道:“近期没联系过, 不清楚。”

  时竟车祸醒来至今,除了从时宥那听说了母亲去国外帮小姨的忙。

  但具体的经过原因一点没问。

  倒不是他没想起来问,而是每次和时宥提起这件事, 总是有的没的被各种事情打扰。

  “小宥, 妈是什么时候去小姨那里的?”时竟摸着碗沿, 垂着眸子,“连我醒了之后,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时宥偏开脸, 望向桌边的落地窗外,被夜色倒映在窗上的眼睛闪过隐晦的痛色。

  他喉结滚了几下, 嗓音干涩地开口:“三年前就去了。”

  “三年前?”时竟抬眸看向他的侧脸,找了找自己的记忆, “是……我忘记的那段时间里吗?”

  时宥绷着唇角:“嗯。”

  时竟盯着他的神色张了张嘴,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垂眼一看,居然是沈焰打来的。

  察觉到时宥的视线正欲落过来,时竟心里惊得不行,面上佯装淡定。

  然后用手心盖住手机屏幕,起身道:“我去外面接个电话,这里太吵了。”

  说着,他怕时宥多问,一点没停留。

  时宥对他的手机来电没有任何反应。

  而是在他走远的一瞬间,少年掐在手心里的指甲蓦然松开,脸色肉眼可见得白了一瞬。

  -

  时竟出了火锅店,接通电话,手机听筒里传来一阵短促的咳嗽声。

  他紧了紧捏着手机的指尖:“沈焰?”

  今天早上从宿舍里起来之后,他就时不时能听到沈焰的咳嗽声。

  手机对面,沈焰窝在公寓的沙发里,情绪不高地看着面前的电视屏幕,声线比以往哑沉:“在做什么?”

  时竟:“和小宥在外面吃饭。”

  沈焰调整了下坐姿,懒散地往下挪了挪,后颈靠在沙发背上,压了压嗓子里的痒意:“吃的什么?”

  “火锅。”时竟看了眼天色,问道,“你吃了吗?”

  青年穿透听筒的声音缓而轻柔。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问候,却强过任何人的关心。

  沈焰嗓子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痒意再次袭来:“没有。”

  时竟:“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焰克制地咳嗽了两声。

  因为嗓子的不舒服,情绪愈发得烦躁:“找你不行,没事连电话都不能打了么?”

  时竟听着他的轻咳,心脏跟着跳快了两下,直接忽略了沈焰的脾气:“沈焰,你是不是感冒了?”

  桐市降温来得太快,很多人都经不住气温的骤降,着凉感冒是时常会有的事情。

  “可能。”沈焰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昨晚把人带出餐厅,挡了大半的雨,半夜开始就有了咳嗽的趋势。

  时竟担忧道:“那你不要忘记吃药,要多喝热水,还有要按时吃饭,吃了药最好再睡一觉,这样才能好得快。”

  沈焰的嗓音听上去,感冒还没有特别严重的样子,又向来心细。

  时竟觉得沈焰应该能照顾好自己。

  沈焰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时竟再度开了口:“我是出来接的电话,不好让小宥等太久,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等会儿找机会再给你回电话。”

  几乎是他把话说出口的下一秒,电话就被挂断了。

  沈焰:“……”

  沈焰气得呼吸都重了一下。

  他嘴角紧抿,心情差到极点,盯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足足有一分钟。

  然后气狠起来,手机被他一丢,砸在了沙发边的抱枕上,最后可怜地掉到了地毯上面。

  无论何时何地,眼睛里都不会有他的人。

  在学校里,他还能在对方面前找存在感。

  可现在一出学校,一不在身边。

  已经到了接个电话都嫌的程度,说挂就挂。

  沈焰瞥了眼茶几上放着的感冒药。

  良久,客厅里传出了药盒被丢进垃圾桶里的声音。

  -

  被沈焰的电话一打岔,时竟到了吃完火锅,才再一次记起要问母亲的事情。

  付完钱出了火锅店,时竟和时宥在路边等出租车。

  吹拂了冷风的夜色里,时竟搂了搂外套,冷不丁地道:“小宥,前几天我给母亲和小姨打了电话。”

  时宥蜷起手指:“然后呢?”

  时竟偏头和他对视:“她们谁都没接,打过去很久,也没有回我的电话。”

  时宥手脚被冻得冰凉,忍着没有移开视线:“之前小姨打电话给我过,说是她们近期忙得没有时间。”

  出租车在他们身前缓缓停下,时竟拉开车门前,问道:“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时宥脸上的平静有了轻微的裂缝,跟着他上车:“……没有。”

  坐进车里,时竟想到小姨的事情,沉默了很久。

  过去小姨嫁给了家大业大的姨父,两人定居在国外。

  结果婚后没几年,姨父在国外出了事。

  姨父去世之后,小姨一个人抗下了所有的压力,又一个人带着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自从父亲突然不见,时竟的母亲在感情上曾一度的精神不振。

  或许是小姨的变故,让母亲开始全身心投入到了事业当中,时不时得会去国外帮小姨的忙。

  但这么多年,很少有去了这么久不回来的情况。

  时竟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妈她们中秋节一定回不来吧,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她们?”

  “不行。”时宥说完脸色微变,佯装镇定地改口道,“我是说……”

  “我假期有事,和朋友说好了要去图书馆学习。”

  估计是怕时竟一个人去国外,强调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过段时间再说吧,我们去了也只会给她们添乱。”

  时竟稍稍被说动:“好吧。”

  时竟和时宥到家时,外头又下起了暴雨。

  两个人没带伞,而且此时的暴雨撑伞都无济于事。

  下了出租车,两个人抱着购物袋匆匆忙忙地跑进了公寓楼。

  回到家,来不及收拾购物袋里的东西,时竟就被时宥推去浴室洗了澡,以防感冒。

  兄弟俩各在自己房间洗了澡出来。

  时竟在厨房里整理购物袋里的东西,时宥捧着衣服在阳台上洗衣服。

  今天购物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时竟不紧不慢得收拾好东西,又打扫了下厨房里的灰尘,然后和时宥道了晚安,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已经临近九点。

  时竟想起来要给沈焰回电话,但是怕沈焰早早的休息了,犹豫了会儿歇了打过去的心思。

  半夜凌晨三点。

  时竟枕头边的手机震个不停,扰得他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他半梦半醒得摸黑找了会儿手机,困得没有一点心思去看来电显示,接了就放到了耳边:“谁呀?”

  手机听筒对面的沈焰,不可置信得从床上靠坐起来。

  他开了床头的台灯,微弱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略显苍白的侧脸上。

  沈焰仰着头,手背搁在发烫的额头上,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时竟。”

  时竟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昏昏欲睡地“唔”了一声。

  可能人在生病的时候,情绪上总会有些矫情。

  沈焰在发烧。

  要是放在过去,他大概会像往常生病了一样,躺在床上,一个人熬一熬就过去了。

  但是一想到傍晚被挂断的电话,一直没等到回过来的电话。

  他突然就觉得熬不过去了。

  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去,他并没有抱任何的希望,哪怕没人接也无所谓。

  却出乎意料的,电话被接了起来。

  听筒对面极轻的回应声,沈焰的心脏仿佛被小猫的爪子不知轻重地挠了几下。

  胸腔酸疼得厉害,身体的沉重感又难忍受了几分。

  即便知道对面的人困得很,可他宁可不舍,也做不到把电话挂断。

  沈焰又唤了一声:“时竟。”

  时竟这下听出了沈焰的声音,睫毛颤了几下,眯着眼睛不确定地看了眼来电显示。

  “……沈焰。”他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里,“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啊?”

  青年的嗓音实在是哑得过于缠绵,勾得人心尖一颤再颤。

  沈焰仰着脖子,露在灯光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静静地听了会儿对面的呼吸声。

  时竟半天没得到回应,以为电话已经挂了,睡眼惺忪地看了眼。

  手机屏幕还亮着,他轻轻地道:“沈焰?”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时候,沈焰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我发烧了。”

  时竟无声地趴在枕头上,几个瞬息,他偏头彻底睁开眼睛,紧接着连忙坐起来。

  他陷在黑暗里,还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发烧了?”

  电话里一阵窸窣声。

  沈焰能听出是人从床上坐起来的声音。

  他屈起膝盖,一条胳膊肘在上面,额头靠上胳膊,背着台灯灯光的昏暗映在他的脸庞上。

  他把眼睛里的挣扎藏在影子里:“嗯。”

  时竟伸手去开了灯:“吃药了吗?”

  沈焰想要见人的因子再也克制不住,再好的药也抵不上见一面电话对面的人:“没有。”

  时竟:“家里有没有药?有的话现在去吃一颗。”

  少年任性地道:“没有,不吃。”

  时竟差点以为自己接错了人的电话,再三确认了是沈焰,噎了噎:“这个点应该还有人在外面跑外卖。”

  时竟点了免提,翻出外卖app:“我让人给你送药。”

  沈焰咳嗽了几下,声音很沉地道:“不需要。”

  时竟无奈起来,困意散得一干二净:“生病了要好好吃药,沈焰,不要任性。”

  是个人都能听出青年语气里满满的关心和担心,却依旧增长了沈焰想见人的心思。

  咳嗽了一阵,沈焰的嗓音完全哑了下去:“学长不知道,生病的人,是最任性的么?”

  时竟叹了一口气:“可是不吃药,你身体不难受吗?”

  沈焰答得很干脆:“难受。”

  时竟:“……”

  电话另一头的少年令人无奈又头疼,说的话简直可以用理直气壮来形容。

  只不过,还没等到时竟压下心中的无奈,开口劝说,对面的声音已经一改随意。

  少年的气息很轻,嗓音低哑,像是真的难受极了,再也不似以往的嘴硬。

  时竟屏着呼吸,听见他说:

  “时竟。”

  “看在我那么难受的份上。”

  “来看我一眼。”

  “就一眼。”

  “好不好?”

  大狼狗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