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事业批病美人又在装娇吗【完结】>第133章 都是棋子

  狄家别苑的花厅与外街只一壁之隔, 丰年说话底气十足,院内听得清清楚楚。

  “格杀勿论”四个字一落,木易维便觉得孟飘忱呼吸一滞。她想提息跃到院墙上去, 被那内伤带得任脉诸穴又像刀割似的疼了。

  木易维道声“得罪”, 在姑娘腰侧带住, 眨眼二人稳稳落在墙头。

  头顶骤生异动, 丰年即刻就察觉了,抬眼, 见脸色煞白的孟飘忱定声道:“百姓中毒尚浅,可救。”

  凡礼皆免,言简意赅。

  话音落, 她手指掐诀似的贴在唇边,吹出一串调子。

  声音不高, 穿透力预料之外地强。送入浑浑噩噩的百姓耳中,削减了暴戾。男女老幼逐渐变成漫无目的地游荡。

  长街上像霎时多了无数飘魂。

  看着诡异, 也总好过堆尸满布。

  安定偶人的心神,极废心力, 孟飘忱额角冷汗片刻已如注。身子数次打晃,被木易维扶着, 将军心疼, 怎奈没有更好的办法。

  调子又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

  孟飘忱缓息片刻, 向丰年道:“烦请侯爷,着人记下个方子,快去熬来。”

  而后,报菜名似的说了一拉溜草药名。

  院外乱象, 被孟姑娘狂澜力挽;院内, 青枫剑派余众蛊毒已经中得太深, 调子左右不得他们,打斗还在继续。

  许郁离腰侧的血已经淌到地上了,他在血肉横飞中,侧目见自幼便分别的儿子,只觉得陌生。

  又或者说,父子二人从未熟识过。

  他们的交流多是流于书面,不似父子,倒似合作。

  许郁离甚至不知道儿子豁出全派性命针对司慎言,到底为何。

  他方才引偶人围攻狄家别院,本意是制造混乱,起码让许小楼脱逃掉。

  事发才知,许小楼已经丧心病狂到把自己也制成了偶人。

  看着许小楼的背影,许郁离灼心成灰:

  回想父亲许铮一生忠于越国,最终成了夺嫡的祭品;

  自己年轻时青云之志郁郁难舒,最终落得苟活于边陲小国,阴晦算计半辈子;

  生得个儿子,不得教养,最终对面而立都不知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刹那,他只觉得没意思。

  没落之后,心底骤然而生一股暴躁气。

  正如许小楼说的——恶事已然做尽,就该不问缘由,痛快就是了。

  既然恶人不配天理公道,退而求其次也可。

  想到这,许郁离一跃而起,全不顾架在脖子上的钢刀顷刻就将颈侧划了个大口子。

  暴起无预兆,押着他的官军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他已经直奔竞咸帝。

  官军大喝:“护驾!”

  无奈太乱了。

  喊声湮没在嘈杂中,跟没喊一样。

  这会儿,金瑞和满月都没在皇上咫尺范围。竞咸帝身边是御前侍卫,两名近身侍卫眼看一道黑影好似滚雷奔袭,双双出刀。

  下一刻,利刃穿透了许郁离的身子。

  却被他避开要害,并不致命。

  许郁离豁出去了,刀与血都不能阻止他的攻势。

  他徒手而攻,变指为抓,一招就将距离最近的侍卫一双眼珠抠出来,甩到一边。

  那人惨呼着退开去,钢刀脱手时还扎在许郁离身上,被许郁离顺势反握住刀柄。

  他低喝一声,将兵刃从胸前抽/出来,横刀顺手抹了另外一人的脖子。

  一切发生得太快,许郁离暴起至逼到竞咸帝身前,不过呼吸之间。

  没有侍卫预判出他行止如此癫狂,那狠绝的两招更是极具震撼。

  众人讷骇,被许郁离强占了先机。

  竞咸帝急向后退,他会武,甚至算不得庸手,但与许郁离相比,三脚猫都不如。对方虎落平阳身负重伤,杀气依旧让人窒息。

  只是事到如今,皇上只得赶鸭子上架,抽腰间佩剑,去格挡对方的钢刀。

  许郁离嘴角挂起抹蔑笑,刀剑相触,火星迸开,摧出一声亮响。

  竞咸帝被震得虎口发麻,一股暴虐的内息顺着兵刃传导过来,让他从手臂麻到胸口,长剑霎时要脱手。

  许郁离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与竞咸帝对上,他阴恻恻地道:“当年你是如何为了皇位,毒害我父的?”

  是摄心术。

  竞咸帝是帝王心魄,但他此时心乱,思绪还是被扰得犹如风卷孤舟,没着没落,眼看就要顺着对方的话脱口回答当年旧事的因由。

  钢刀尖端已经顶至竞咸帝心口,刺痛传入皮肤,又让他瞬间醒了神,暗道:完了。

  星火之间,竞咸帝手腕一沉。胸前没有刺痛传来,反而他腕子被人钳住,很稳。

  来人同时在皇上腰间带过,让陛下的身形微妙地偏出个角度。

  许郁离一刀刺空。刀尖的寒意,透过陛下繁冗的朝服,刺透皮肉,传导至心脏。

  竞咸帝出了满后背的白毛汗。

  救他性命那人,沉声道:“父皇莫慌。”

  是纪满月。

  他持着皇上的手,劲力灵巧地转了个角度,长剑陡然翻花横掠。

  割肉断筋的触感经剑身传导,攀到竞咸帝的掌心。热血飞溅了他一脸。

  许郁离豁出去孤注一掷,不成功,便只能成仁。他脖子被满月横向狠狠豁开,下意识撇下钢刀,捂住颈上的伤口,嘴角勾出笑意,眼睛却如恶鬼一般定定地瞪着竞咸帝,嘶声道:“纪琨……九泉之下,我等你来向许家赔罪。你必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气息断续,直挺挺地向后摔过去。

  倒下的瞬间恍如很长,许郁离先是眼见金瑞冷眼看着他。他至今想不通这人为何要夜探天牢,给他制造越狱的机会。

  而后,他重重摔在地上,生前最后所见,正是孟飘忱站在院墙头的背影。这让他眼底敛掉了戾气,变得柔和——丫头,为恶虽无近刑,我的罚也自我作恶那一刻起,便与我形影不离。

  曾经壮志满怀的少年人,终归是抹去了凌云雄心。

  热血渐寒,初心难寻。

  许郁离被纪满月一剑杀了,许小楼自然是看见了的。

  但他对这个生身父亲的感情很淡,对满月倒也没涌起什么恨意。

  他对满月,从初见色心起,到后来越是得不到便越加骚而难平,直至最终纪满月对他痛下杀手,让他的情意扭曲得爆炸。

  满月那一剑,把许小楼的狠斩出来了。他对自己种下蛊虫时在想,鬼门关走一遭,才知人生苦短,在彻底变成神志不清的偶人之前,他还有些许时间,他要得偿所愿——杀了司慎言,抓住纪满月,将他关在暗无天日的囚牢里,白日拿他试药炼蛊,夜里欺辱折磨,让这如山巅冷月的人,坠入深渊。最后,在对方身上种下情蛊。

  然后,他会死,留下满月日日痛心彻肺。

  可谁知,他终归是低估了《恶无刑咒》中的邪术,他伤得太重了,虚弱的身体不足以抵御蛊虫对神智的侵袭。

  长时间与司慎言的械斗,让他越发神志不清。

  开弓已无法回头,抛开对纪满月的情,他起码要杀了司慎言。

  许小楼和司慎言,一个重伤,一个中毒,本来都不是囫囵人,偏偏你来我往闹出个旁人不好插手的搏命之局。

  司慎言道:“今日你我必会死一个,还是不肯言明,为何恨司某至此吗?”

  许小楼一剑斩向司慎言左肋,凛声道:“你害神剑峰灭门,难道不该亲自去九泉之下,向念中大哥谢罪吗?”

  司慎言被这话扯了心思,分神让动作慢了片刻,背后未愈的伤口扯痛。墨染骨立于肋侧,却偏差分毫,肋下即刻被许小楼的剑尖扫了个口子。司慎言浑然不觉似的,墨笛横扫,笛子在许小楼视野盲区掠过,也敲中了对方肋下。

  许小楼被打得闷哼一声,向后跳开。

  刺痛瞬间爆裂,估计肋骨断了。

  “此话何意?”司慎言不忙再攻。

  许小楼冷哼道:“当年他醉酒与你吐露醉仙芝的线索,早就有人告诉我了。”

  “谁同你说的?是不是……”他刚想说是金瞳长老,隧又想起金瞳效忠祁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这般公然喊出来,只怕会引来乱子。

  话虽未出口,心里因果渐明,金瞳长老若是暗中挑唆之人,这逻辑便几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闭环——

  祁王向来与丰年面和心不合。丰年想招安点沧阁非一年两年的事儿了,祁王暗中挑唆,发动江湖势力两相争斗,自己坐收渔利。

  也难怪,去年冬季,青枫剑派会挑头攻打点沧阁。

  这该都是许小楼听信谣言后的暗中筹措。

  陈庭在神剑峰秘境中给司慎言的留书提过,他还有个结拜的兄弟,居然是许小楼吗……

  “你与念中兄结拜了?”

  许小楼哼出个鼻音。

  司慎言心底叹惋,事儿转到最后,与朱可镇那误会如出一辙,江湖人听信挑唆,揣着不成立的恨意,惶惶然。满心以为成就得是个“义”气,其实狗屁不通地被人当枪使。

  悲意和唏嘘在司慎言心间一闪即逝。

  他心思冷静,不会沉溺其中。

  更何况,此事若是个拼图,还缺了最重要的一块——陈庭醉酒当日,在窗外偷听到秘密的人不是金瞳。

  那会是谁?

  或许是祁王哪个武艺高强的暗侍,也或者,都是棋子,还有隐情。

  “你恨错人了,”司慎言道,“事情若真是我所为,我不会推诿。”

  许小楼那只还能视物的眼睛跳动了一下,一言难尽的情绪深坠眼底。

  他长剑在手里反转过来,剑招忽如疾风骤雨,向司慎言一路猛攻。

  时至今日,追寻真假还有意义吗?

  他没有时间了。

  不想寻、不必寻、害怕寻。

  司慎言便也觉得再没什么好说,笛子翻花,镗开许小楼一剑。几乎同时,一道黑影贴着他身子掠过,带出股熟悉的香味。

  都不用看司慎言就知道是满月腾出手了,要出手相助。

  他伸手一抄,正好握住满月手腕,一把将人扯回来。

  拽力挺猛,满月后背差点磕在他胸口。纪大人对于司慎言这种恍如胳膊肘往外拐的拖后腿行为十分唾弃,稳住身形白了对方一眼——你闹什么?

  司慎言墨笛戳回皮鞘里,从满月手里接过钢刀,笑道:“魍魉之徒,不劳你出手。”

  这人对你心怀不轨,近半分,我都怕他那一身邪气呛坏了你。

  更甚,敬他对陈庭的一分义气,江湖人,以江湖规矩分个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