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明大酒店,405小包,里面的人大多已是酒过三巡。
赵小远是清醒的,因为要开车,李东没让他沾酒。
趁着自己还没喝死过去,李东给赵小远使了眼色,让他把眼看就不省人事的商超老板送走,自己则打个马虎眼跑去放水,准备直接溜了。
空荡的洗手间,水声如注,李东脚底发飘,半眯着眼,差点就要这么睡过去了。
突然,手机就响了。
铃声悠扬,爱人专属。李东心头一紧,来不及系紧裤腰带,秒接,一刻不敢耽搁。
他结巴着没等把媳妇二字说出口,深沉的男音先一步传了过来。
“饭店门口,五分钟。”电话那头的没有明显的情绪,说完就利落地挂了。
李东脑袋里一半是浆糊,脚底却不敢再飘,画着蛇形冲出了洗手间,心道完了,说好回家吃饭的,居然忘了这茬事。
早上出门的时候,黑兰山特意嘱咐,晚饭回来吃。说好的,可到了饭点,李东却迟迟没出现,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黑兰山心里气、拧巴,越拧巴越气。他忍着没主动联系,就想看看某人还能不能知道家门朝哪边开。
九点,黑兰山坐不住了,他给赵小远发了微信,直接要了饭店地址。
赵小远知道他哥这是要闯祸的节奏,不仅没提醒,还乐乐呵呵地发了位置,附带包厢号。
他哥太拼了,身体吃不消,响家庭性福,早晚得出事。趁这次,赶紧治治。
赵小远出来送人的时候,黑兰山已经在门口等小半个钟头了。原本打算进去把人拎走,但理智终归占了上风,家事就得回家解决。
李东忙事业,他没理由不支持,可一周三天都是带着酒气回家,黑兰山不喜欢,抛开私欲,心疼占了一大半。
赵小远搀着一个醉鬼,晃晃悠悠出来,小身板眼看就被压塌了,黑兰山上前帮了一把。
“嫂子,你来啦。我送客户回去,你等会儿我哥啊,他马上出来。”
“嗯。”
“车你们开回去吧,我叫的车到了。”
“嗯。”
上车之后,赵小远小脑袋一伸,朝黑兰山道:“我哥没喝太多,一直悠着的,一会儿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知道了,到家发个信息,走吧。”黑兰山烦躁坏了。
赵小远前脚走,李东后脚就出来了,而且是跑直线出来的。
“你、来啦。”
李东自知身上酒气冲,站到一米开外的位置就没再往前,李东站得很直,舌头捋得也直,势要证明自己没喝多。
殊不知酒色上脸得厉害,无比清透的双眸浑浊一片。
李东笔直地杵着,见黑兰山一言不发,傻呵呵地又说:“媳妇儿?我错了。”
黑兰山盯着李东不说话,青年眼里意味不明,李东心里发毛。
“我喝的不多,”李东试图活跃气氛,“对方酒量太差,几下就倒了,呵呵。”
其实,黑兰山看见李东瞬间心就软了,红脸包公,活脱一傻帽,他哪还气得起来。
“过来。”
李东闻言,立马往前跨了一大步,多少用力过猛,踉跄着扑进了黑兰山怀里。
“你管这叫没喝多?”
“搞错了重来,”李东傻笑说:“我能站直,不信你……”
李东试图证明自己,可还没等站直,就被人捏着下巴堵上了嘴。
刚刚小跑着出来,加上喝了酒,李东气息本来就不畅,这回好了,氧气管直接给拔了。
黑兰山揪着眉头,在李东酒气肆意的口腔里,发狠纠缠。
喝没喝多,尝一口就知道了。
李东不是小姑娘,知道黑小子气了,这是在气他、罚他。
该罚,认罚,罚得好。
下一秒,李东单臂绕到黑兰山的后颈,一使劲,两个人吻的更凶了。
很快,李东吃痛,黑兰山咬了他的舌头。
不远处是唱K结束的女大学们,原本本还叽叽喳喳的,很快没了动静,两个高大男人拥吻在夜色朦胧里,放肆张扬,太美、太刺激。
“还敢说没喝多?”黑兰山压着桑子,两人抵着额头,没有完全分开,“这回清醒了吗?”
此刻,黑兰山作为运动员的优势,被彰显的淋漓尽致,他语气沉着,气息没有多大起伏。
缺氧一分钟的李东却濒临溺死,大口喘着,虽然知道今晚的事没完,但心里敞亮了不少,吻有多凶,爱就有多浓。
“还、还差点。”李东软着,想着再来点,温柔的那种。
“是么?那换个地方让你清醒。”
换个地方,大家都懂。
交警表示,我不懂!
俩人从东明大酒店出来没多久,就赶上交警大队查酒驾。
车窗一下,交警同志的眼睛里立刻闪烁出一种……让人不安的意味,这叫职业素养。
“您好,例行检查,吹吧。”
黑兰山接过仪器,吹了一口,却没有迎来意料之内的放行。
滴滴的警报声,闪着红光。交警同志一副意料之内的表情,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喝酒了?”
“他没喝啊,我喝的,”副驾上真正的醉汉挺身而出,“同志,他是过来接我的。”
交警面不改色,直接说:“您可以对检查结果提出质疑,但是请先下车。”
“不是,他真没喝!”李东脑袋清明乍现,肯定是刚才吻的太凶导致的,不过这也太扯了点吧。
“你别说话。”黑兰山截了李东的话,暗夜下,一缕红晕上了青年的耳朵,“不好意思,我们先到一边,等会儿您再测一下,如果还超标,我就去验血。”
查酒驾一般是21点到凌晨2点这段时间,东明大酒店后身的长青街路口,常年设置检查点,全东明人民都知道。
黑兰山自然也知道,但是他真不知道,接个吻就跟着成酒驾了?这无疑刷新了他的认知。
简易帐篷里,除了他俩,还有一个男人,但已经睡死过去了,此刻打着欢乐的呼噜,满是人到中年的怅然。
李东酒醒得差不多了,心想这叫什么事啊?他怯怯的撇了一眼身旁的人,黑兰山冷着脸一言不发。
他们之间还隔着一把椅子,任谁也看不出他们俩,其实是睡一张床的恋人。
经历了沉默、诡异、滑稽的半小时,黑兰山又吹了一次,这回绿了。
“这是喝带酒精的饮料了吧?行了,下次注意,可以走了。”交警按规定放人。
“嗯,麻烦了。”
李东心里的四好青年,心肝大宝贝,临走了还要被警察教育,心疼道:“他没喝,是你们仪器太……”次了!
“好了,走吧。”黑兰山拉着李东就出了帐篷。
李东大气哈哈来,“太搞笑了,随便亲个嘴儿都能变酒驾,哈哈。”
“很好笑吗?”
“……”
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桌上的家常菜早就冷透了,看得出,黑兰山一口没动。
西山在沙发熟睡,绿鸭蔫了吧唧象征性迎客,然后快速跑回窝里继续睡。
李东也顾不上狗子,跟在黑兰山身后,想说点什么,奈何找不到机会。
只见黑兰山从冰箱里拿了醒酒汤,“喝了,然后去洗澡吧。”
“哥去给你把菜热一下?你还没吃吧。”
“不用,你去洗澡。”
“哦,好。”李东想,任谁也不想跟个满身酒气的人多说半句话。
这个澡洗得小心翼翼,打了好几遍沐浴液,牙也刷了好几遍,糙汉难得精致一回,确定闻不到一点酒味才出来。
“怎么这么久?”黑兰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等在门口了。
“不想熏着你,这回你闻闻。”
“东哥,我们谈谈吧。”
黑兰山趁着李东洗澡的功夫,仔细想了一下,两人之间的问题,绝不是一顿饭、一顿酒那么简单。
李东生意进入正轨后,终于不用总跑外地了,可需要铺排的人和事不见少,应酬一茬又一茬。
他知道李东不喜欢虚伪社交,钱也是够花就行,他知道李东这么拼是为了谁。
“东哥。”
“嗯,哥在。”
“是不是我爸跟你说了什么?”
李东愣了一下,否认,“没有。”
黑家小子也太人精了,黑新军找他谈话的事,他没打算跟谁透露半个字,因为他觉得老人家说得在理。
黑兰山还是学生,而他已过而立,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就像黑父说的,他得为两个人的将来打算。
李东自认俗人一个,除了多赚点钱,他还能做什么?他能做的,实在太少了。
黑兰山将来多半会打职业,会非常出色,会家喻户晓。纵使不打球,他也会在别的随便什么领域发光发亮。
而他李东,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不管有没有,接下来的话你听清楚,我只说一遍。”黑兰山握上李东的手,十指交叉紧扣。
青年眼里坚定澄澈,只有李东一人。
“是你就很好,你能在我身边就很好,其他我都不需要。我不希望你为了任何人去改变自己,包括我在内。”
李东胸腔骤热,瞬间燃起了一把火,那种感觉,让他上瘾,不忍打断。
“我爱的李东,就是那个纯粹潇洒的李东,好的坏的我都爱,有钱没钱对我们的未来,毫无意义,听懂了吗?”
“我……”李东语塞,不知道自己这张老脸,已然进了蒸笼。他满脑子都在想,哪里是懂不懂的问题,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是怎么回事?
短暂的沉默后,李东上肢变得比脑子利索,将人一把搂住,强烈的心跳感应顺着经脉窜遍全身。
没了赤裸地对视,嘴也利索了。
“我胸无大志散漫无赖你也爱?”
“爱。”
“我五十多岁满脸皱纹你也爱?”
“爱。”
“我啰嗦小气乱吃飞醋你也爱?”
“爱。”
“我秃头变胖啤酒肚你也爱?”李东越说越来劲,逐渐大胆放肆。
一秒、两秒……黑兰山脸上的笑意逐渐膨胀。
“你少熬夜应酬,少喝酒,多运动,秃头发福这件事就跟你没关系。”
三秒、四秒……三十好几的李东不淡定了。
说好脱口而出的爱呢?
“小子,我看你就是嫌弃我。”李东干脆将人扑倒,扯掉身上的单薄T恤,拍着微鼓的小腹说:“看好了,你东哥腹肌还在呢!”
“想要一直在,就得多运动。”
说罢翻身、挟制、侵略一气呵成。
再次将人叫醒的,一定不是温柔的晨光,而是夕阳余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