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赵小行有事提前离开了。
吧台只剩下路行舟和胡津两人,胡津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我总觉得好像之前认识你……”
“呵呵,不会吧。”路行舟轻笑。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胡津凑近,“你说实话,五年前……你是不是我身边的人,嗯?”
路行舟低头摇着手中的杯子,没有回答。
何必再提那些事。
他们两个人能在这里相遇,或许就是一种别样的缘分,这样的缘分,是摈除了江衍升和江归父子,独属于他们之间的。
“行,我不问了。”胡津倒也爽快,他从背后裤子口袋取出手机,“喏,加个微信喽。”
路行舟不推辞,拿出手机后,才发现有那么多个未接来电。
胡津也看到了醒目的红色号码,抬眼,“男朋友?”
路行舟低低叹气,很轻地嗯了声,“你扫我吧。”
“mark?”
“是。”
哪怕换了手机,换了微信,微信名称一直没有变,依旧是那个mark。
胡津突然正色,情绪激动,“我等了三年,就想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要证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诉人家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讲完这段话,两人有一段沉默,随后相视而笑,胡津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是不是这个?”
“是。”路行舟也笑得开心,只是笑着笑着,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又同时止住了笑声。
路行舟指了指手机,无奈耸肩,“那我,先走了?”
“拜。”胡津摆手,背转过身去,很快就抽了身,和同事聊天。
路行舟刚离开酒吧,手机又有来电了,他马上接起,“喂。”
“你在哪?”江归的声音很沉,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发出的。
“我出来走一走。”
“哪里?位置!”
路行舟抬头,望了眼身边的建筑,“融城天地。”
江归顿了一下,“在那等我。”
融城天地。
每一次到这里来,路行舟都不可避免地想到江归曾在这里纹过一颗痣。
虽然过了五年,在日新月异的莞安,这片商场早不是热门商圈,人流量也比过去少了很多。
不过,稍有些情怀的三十岁左右的人,倒是还愿意流连在这里,找一找那逝去的记忆。
江归赶到的时候刚巧晚上七点半,他从车上下来,对司机叮嘱了什么,然后才走近站在莲花喷泉旁的路行舟。
似乎消了不少气,他微微低头望着路行舟,极有耐心地问,“来这里做什么?”
“想随便走走。”路行舟躲避着他的眼神。
沉默。
江归不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路行舟也不回话,只是看着一边。
两人别扭了这么久,第一次在除了公寓外的地方见面,也只说了一句话,就尴尬到无话可说了吗。
或者,路行舟宁愿江归狠狠发一顿脾气,也比干站在这里好。
而其实,江归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关于融城天地,他同样会想起那个上午,手心里的疼痛到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路行舟去那里,是去寻找他们之前的回忆吗?
这样的想法刚一出现,江归的嘴角就忍不住勾起来。
前几天生闷气生了这么久,今天也好不容易有了时间,合该趁这个机会,好好修补俩人的关系才是。
只是,他才刚问一句话,路行舟就是敷衍地应付。
随便走走,又是随便。
“随便吧,都行。”
“随便看看。”
“你看着办吧,随便。”
“随便转转。”
总是随便,好像路行舟的每一个随便都是对他说的,他就这么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想法吗?
明明以前是那么有主见的人,那么不愿意被人支配的人。
江归深呼了口气,转开视线。
看着稍显落寞的街道,偶尔走动的人群,有的是三三两两的情侣亲昵地靠在一起,还有的是一家三口,小孩子手拿着冰淇淋,夹在父母中间,幸福的手牵手走在一起。
谁能不羡慕平凡的幸福呢?
不用轰烈凄惨的爱情,没有狗血壮美的点缀,哪怕是在做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身边有那么一个人,理解彼此,珍惜彼此,信任彼此,走过无数个风月,看淡人世间的美好,携手一生,共守白头。
无论男女,无论多大,那都是每一个人的向往。
江衍升也总告诉他,要把真心留给一个人,他的真心,曾经全部都给了路行舟,可是他不要,他甚至踩在脚下狠狠碾轧。
至此后,他再也没能那样对一个人了,在失去路行舟的年年岁岁里,他变得谁都无所谓了。
现在,路行舟还在他的身边,自己还能碰触到他,两个人却隔了那么远。
他的心,究竟该放往何处?
他又该怎么对待他?
“吃饭去吧。”江归终于开口。
路行舟这才看他,看他别扭的脸上带着阴暗,好像总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他点点头,听话地跟着走。
“烤鱼可以吗?”江归侧目,边走边问。
“不吃。”
江归停下脚步,“真的不再吃鱼了?”
“不想吃了。”
江归稍微好一点的脸色又耷拉下去,“那吃粤菜?”
“行。”
江归带路行舟去了一家粤菜馆,路行舟难得对胃口,吃的多了些。
他摸着有些涨的肚子,暗自皱眉,这个样子下去,怕是真的要胖了。
“去看电影?”江归拉着发愣的路行舟,挑眉问他。
“行。”路行舟没有拒绝,甚至也没有甩开手。
以前,江归和路行舟经常会去看电影,不过,在电影院里,路行舟从来不让江归碰触他,哪怕是拉着一根小指头都不愿意。
可是这一次,江归大胆地拉着他的手,五指交握着,路行舟没有反抗的意思。
这样乖顺的路行舟勾起了江归多年的执念,甚至变本加厉,于是勾着路行舟的下巴,在昏暗的荧幕下狠狠吻着他。
两人的唇舌交缠,发出啧啧黏腻的声音,路行舟的脸隐隐发烫,即使知道他们的位置偏僻,即使知道整场影院里本就没几个人,即使知道荧幕上播放的又是打斗激烈的动作片,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们。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颤抖,掐着江归的手越来越用力,留下几道印子。
江归吃痛,终于放开了他。
那双饱含了欲望与爱意的眼睛,就这样撞进路行舟的眼底,路行舟有一瞬间恍惚,分不出此时是何年何月,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
好像,他就是江归最最珍视的宝贝。
“回家?”江归轻抚着他的下巴问。
“好。”
司机带他们回家的路上,路行舟只觉得江归的视线粘在他身上,哪怕一分一秒都不舍得分开。
到家后,免不得又是激烈的性爱。
江归的每一下动作都非常重,路行舟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那种痛苦又痛快,缠绵又悱恻的性包裹着他,让他有种万劫不复的快感。
相比最初的抗拒,现在的他已经彻底被性爱俘虏,两人也早已适应了彼此的身体,每一个眼神动作,都像是提前排练了很多遍,莫名地契合。
只除了,路行舟依旧不愿意为江归口交。
身体晃动间,他想起和胡津的对话。
当时,胡津套路的问他话,“你做爱时喜欢什么体位?”
路行舟不自然地撇过眼,抿紧了唇,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在认真回想。
这个反应让胡津哈哈大笑,“完了,你一定是下面的了。”
路行舟皱眉看着胡津笑,唇不自觉向上嘟起,没有反驳。
胡津见好就收,倒也没想继续深入聊下去。
路行舟却是认真问他,“做下面的,很好笑吗?”
“咳咳,不是。”胡津收了笑容,“当然不是。”
胡津看到路行舟的表情认真,也认真说道,“这个不管上下都无所谓嘛,其实大家都不在意这个,互攻才是王道,我只是,看你的样子,不太像……呵呵,你懂得……下面其实不怎么舒服。”
路行舟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不懂,他真的听不懂胡津的话。
他无从了解过同性恋的世界,也无从了解什么体位或者上下哪个更舒服,他统统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所有感官,全都是江归带给他的。
无论好坏。
“胡津,我问你。”路行舟咬牙,“如果,你的伴侣在某一方面不愿意配合你,你会怎么办?”
胡津凑近路行舟,笑吟吟地问,“哪个方面啊?”
“就是……”他表达不出来。
“sm?”“cosplay?”“女装?”“还是……喜欢野战?”
路行舟脸上写满震惊,黑眸颤动。
“看来都不是啊。”胡津退后了些,一手抚着下巴,“算了,不管是什么,也都无所谓啦,这个不愿意,下一个肯定愿意,哈哈。”
路行舟再次震惊。
“我说,是不是你男朋友不愿意配合你啊,不如,跟我试试?”胡津噙着笑,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平时的路行舟并不介意胡津这样的话,可是那天的路行舟反常黑了脸,哗啦一声推开椅子,气呼呼地离开了酒吧。
胡津这个人,认真讲话的时候非常有型,吊儿郎当的时候又非常没有型。
路行舟依然记得,五年前的那个视频里,胡津面对镜头说,“因为我是同性恋。”“因为我喜欢江董,是我想勾引他。”
那样大胆的发言,断送了他的职业生涯,也失去了他陪在江衍升身边的机会。
至今,他都不能理解,为何胡津要那样做。
他也从来没有打算问胡津。
他只是觉得,胡津作为同性恋群体,自己或许可以从他这里了解到一些他们的特征。
是的,即使他告诉了胡津他有男朋友,可是很多时候,他都是以局外人、旁观者的身份在了解他们。
可是了解得越多,他越是害怕。
他们的世界是一种既真实又荒谬,既悲情又浪漫的世界。
世上所有美好词汇都可以形容他们,所有肮脏词汇也可以形容他们。
他们就像天使与恶魔,禁忌、奔放、热烈、欺骗,紧紧缠绕在一起,无法分开。
到最后,只剩下了绝望。
永远看不到希望的绝望。
这个世界总有旧人离去,新人进来,他们进来的时候赤手拿着带刺的玫瑰,离开的时候玫瑰枯萎,浑身是血。
他们的花期,只有玫瑰绽放那般短暂。
何不恣意潇洒,轰轰烈烈地来一回呢。
“想什么呢?”江归近在咫尺的声音拉回了路行舟的思绪。
随之而来的是大力的顶撞。
“唔……”路行舟轻哼,眼角控制不住流下几滴眼泪。
“怎么哭了?”江归的手抚上去,愣了一瞬。
最初的几次路行舟也会流泪,不过后来,他最多会红了眼眶。
今天为何……
“弄疼你了吗?”江归干脆停下动作,仔细抚着他的眼角。
路行舟咬牙摇头,“你动……动……”
江归反应过来,把他从床上拉起来,胸膛相贴,近距离望着他动作。
“啊……”路行舟的手紧紧攀附住江归肩头,“你不要找别人……”
江归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双手捧着路行舟的脸,狠狠吻他的唇,“你说什么?”
“我……我可以给你口。”路行舟哭到颤抖,“你不要找别人……”